回宿舍的一路,棠溪都在不好意思。
“你說得這么仔細干嘛?”
她小聲抱怨著。
聞九淵卻是坦然得緊。
他黑眸緊盯著棠溪的一舉一動。
見她偶爾抬起胳膊時,并不算費力,說明沒有傷到筋骨。
他這才松了口氣,還有心情和棠溪說笑:
“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
棠溪氣鼓鼓地瞪他一眼,干脆加快腳步。
悶頭走了一小會兒,她悄悄扭頭。
發現聞九淵邁動他的大長腿,仍然是閑庭信步的姿態。
他不緊不慢,剛好保持著落后她半個身位的距離。
棠溪一下子泄了氣。
自己這點小身板,怎么能跟聞九淵的鋼鐵之軀比較?
包括在夜里,哪次不是她累得快暈過去了。
而他精神奕奕,完全不見疲憊?
棠溪干脆放棄了和他比較。
正好,宿舍也到了。
聞九淵落在后面,反手關上門。
“你脫下來。”
他對棠溪說。
棠溪以為自己聽錯了:
“脫、脫什么?”
聞九淵神色坦然:
“當然是衣服。”
棠溪沒想到他用這么平靜的面容說出這么大膽的話!
她瞬間面紅耳赤,連話語都說不出清楚:
“你、你這也太……太……”
聞九淵這才恍然。
他沉沉笑開:
“我的意思是,你把衣袖脫下來,這樣方便看傷勢。”
棠溪這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
那淡淡的緋色從后頸一路蔓延到臉頰,如連綿不絕的紅霞。
“哦……哦。我沒有誤會!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盯著聞九淵的眼睛,特意強調。
聞九淵說自己信。
棠溪反而不信他。
不過,棠溪沒有耽擱太久。
她知道聞九淵還要去調查今天的火災,待會兒沒有空閑。
所以她解開襯衫最上的扣子,依次往下……
“等等。”
她手指停在第三顆紐扣的位置,也是恰好在胸口上方一點點的位置。
棠溪不好意思了,便朝著聞九淵揚起下巴:
“你轉過去。”
聞九淵明顯無法理解。
他們是夫妻。
最親密的事兒都做過了,看她脫個衣服怎么了?
但他看棠溪實在是不好意思,便沒有爭執,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他站在靠門和墻的位置。
這一站過去,倒像是在面壁思過。
偏偏他背影高大端肅,連投落在雪白墻壁上的陰影都要比旁人深沉清晰幾分。
這樣的背影倒是和小孩子才會有的面壁思過,格格不入。
棠溪被自己的想象弄得笑出來。
聞九淵耳朵動了動:
“笑什么?”
棠溪脫口而出:
“笑你……聽話!”
其實她想說的是“很乖”。
可話到了嘴邊,還是發現不適宜,便改成了“聽話”。
意思還是那個意思。
聞九淵自然察覺到她話里的未盡之意。
但他沒有一直追問,而是問棠溪衣服弄好沒有。
棠溪低頭看了看:
“好了。”
她脫掉襯衣,留了件貼身的小背心。
兩條雪白如羊脂白玉的手臂露出來,上面泛起的淡淡淤青便顯得尤為刺眼。
棠溪自己看到時,都嚇了一跳。
沒想到她就是用力撞了兩下,結果把手臂撞出這么一大塊淤青。
也不知道她皮膚是不是豆腐做的,才這么容易傷著。
她又是無語,又是懊惱。
“其實也沒事……”
她有些心虛地辯解著。
聞九淵一言不發,就是黑眸郁色濃釅,像是壓抑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棠溪為自己辯解的話就這樣低落下去,最后干脆閉嘴不說了。
“等等。”
聞九淵暫時出了房間。
不到五分鐘便回來,手里拿著一瓶藥油。
他額間有層薄汗,臉頰有一層劇烈運動后留下的微微緋紅。
棠溪看得驚訝:
“你這是……跑過去的?”
聞九淵頷首:
“嗯,你要得急。”
棠溪哭笑不得,想說自己哪里急了,不過就是點淤青。
哪怕沒有這個藥油,過兩天自己就消了。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聞九淵不這么覺得。
他來到沙發落座,茶色玻璃瓶裝的藥油就放在茶幾上。
只見他抬手將藥油倒在掌心,用溫熱體溫將它化開。
“溪溪,過來。”
棠溪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神色略顯茫然。
既然要擦藥油,肯定要坐在他旁邊。
可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棠溪左看右看,都沒有找到自己能落座的空隙。
“你不如換個地方?”
面對棠溪的提議,聞九淵沒說什么。
他屈起長腿,意思很明顯了。
棠溪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腿。
“你……”
該不會趁人之危吧?
讀懂她意思的聞九淵,失笑道:
“你把我當什么了?”
棠溪臉紅了紅,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便竭力以自然的姿態走到他旁邊,坐到他腿上。
坐下后,她不自在地扭動兩下。
“……還沒有沙發舒服。”
訓練有素的大腿肌肉堪比石頭的硬度。
棠溪一坐下,就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聞九淵及時掐住她的手臂:
“別動。”
聲音緊繃得厲害。
棠溪一聽,還有什么不懂的?
她立刻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把右側手臂露到他面前。
那琥珀色的眼底蕩開淺淺笑意,好像在說——
看!我可是受傷了!
聞九淵無奈極了。
他在棠溪這兒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形象?
一會兒還有要事,他自然沒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摁著她在沙發上胡來的打算。
唔……只是腦中臆想的話,那不算。
他這點克制力還是有的。
聞九淵屏氣凝神,很快將注意力集中在棠溪手臂的傷勢上。
“可能會有點痛。”
他提前打好預防針。
然后,沾滿藥油的溫熱大掌才落在她略微冰涼的皮膚上。
乍然接觸,棠溪的身子便止不住地顫了顫。
“疼么?”
聞九淵擰眉。
他明明還沒有使力呢。
棠溪垂眸看他,輕哼道:
“不是疼,是熱。”
聞九淵忽然有些口渴。
但他知道這是在給棠溪擦藥。
而且棠溪只是如實闡述了她的感受,沒有別的意思……
他繃緊神情,嚴肅得像是在對待一樁生死存亡的大事!
“熱才能化開藥油,對你的傷有好處!”
他這樣說,棠溪自然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