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懷安近乎冰冷地看著她:
“面子?面子值幾個錢!這事要是能順利揭過,別說當眾道歉,就算是你當著大家的面兒給她棠溪跪下!那也是你活該!”
方小曼不由得拔高音量:
“當眾下跪?那我還不如去死了!”
聞懷安咬牙切齒:
“那你就去死!去死了也比現在好!你知不知道聞九淵已經被列入上頭的秘密名單,是未來的重點培養對象,再過幾年極有可能更上一層!他的配偶在大院里被亂傳負面謠言,你以為會沒有人調查嗎?你當上頭領導是吃素的?到時候事情已經鬧大,萬一被查到你身上,你覺得會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方小曼驚呆了。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開始覺得害怕。
為什么她心存僥幸,覺得就算離開文工團也沒什么大不了?
還不是因為有聞懷安在,那她就是領導夫人,影響不到真正的地位。
可如果聞懷安也出事了呢?
方小曼緊張得都開始語無倫次:
“不會吧……他聞九淵才多大,就要更上一層了?他甚至還沒有三十歲!要是他再進一步……”
那不就和聞懷安平級了?
可聞懷安今年已經四十六歲了!
不過方小曼知道這話題敏感,不敢繼續深入。
她只能心存僥幸:
“別的不說,我只是傳了點壞話,在那些領導眼里能有多嚴重……”
“呵,說你蠢你還不服氣。但凡你是真的對她下了狠手,我還能佩服你一點。可是現在呢?一點壞話?我就問你,這能傷害到棠溪什么?只要調查就能弄清楚的謠言,對她和聞九淵來說,是能影響到他們的感情,還是可以破壞他們的工作?到頭來根本無關痛癢!反倒是你作為幕后指使者,連親弟妹都能害,心胸狹隘、小肚雞腸這些詞夠不夠形容你?至于我,連自家人都管不好,又怎么能好好管理下屬……這些話非要我說明白嗎?”
聞懷安已經累了。
他只懊惱這些年太縱容方小曼。
明知道她蠢,還總愛自作聰明,卻沒有出手調教,讓她認不清自我,才在現在栽了個大跟頭。
聞懷安煩躁地掐了煙:
“行了,既然從文工團離開,你也別去其他單位,就在家好好呆著,做做飯、管管家務,順便盯著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我不同意!”
方小曼激動極了,
“我憑什么不工作!我必須要工作!”
同級別的許多領導夫人都沒有工作,在她們面前,方小曼時常有種優越感。
她熬了這么多年,級別在那里,就算是調去坐冷板凳,大小也是個領導,只是明升暗降,掛的閑職罷了。可外面的人大多不懂其中門道,大概還會以為她升了,勉強成全了她的顏面!
要是她不工作,其他人該怎么想她?
聞懷安平靜道:
“你以為工作都等著你?兩年前的那個職位,早就安排了別人,你要是調任,估計就是個普通職務,你愿意嗎?”
方小曼開始猶豫。
聞懷安呵呵笑了兩聲:
“你看,你就是這樣拎不清,說來說去都為了臉面二字。但事實卻是,就算你答應棠溪提議,當著大家的面兒給她道歉,被一時取笑……這些人敢當面取笑你嗎?時間長了,更不會有人議論這件事,我們和老三夫妻的關系也能緩和,爸媽對你的態度也會改觀……是你搞砸了所有。”
聞懷安所說的一幕幕,在方小曼眼前生動地鋪陳開來。
方小曼不得不承認,她如果照做,事情大概率會按照聞懷安說的發展。
反倒是她咬死了不愿意認錯,將事情局面搞得更加糟糕。
所以……
都是她的錯嗎?
“我、我還能彌補嗎?現在掉頭回去還來得及嗎?”
方小曼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道。
聞懷安瞥她一眼,不答,而是發動車子離開。
這就是他的答案。
窗外呼呼刮過的風里,是方小曼破碎的懺悔——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聞旭怒氣沖沖地離開。
他沒仔細看路,全憑本能在附近轉悠。
等他好不容易緩和情緒,看向四周,才發現自己一直在老宅后門打轉。
這里也是幼時小叔偶爾帶著他們玩的地方。
那時候的日子也是單純而快樂。
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
聞旭不自覺喃喃出聲。
身后有人回答了他:
“或許是因為人變了吧。”
再熟悉不過的嗓音,讓聞旭驟然豎起汗毛。
他倏地轉身,瞪大眼睛看著對方:“小、小叔!”
聞九淵單手插兜,抬起長腿,慢條斯理地踩著后門臺階而下。
他矜傲而睥睨的幽深目光掃來,接著之前的話:
“……比如你聞旭,就變得更蠢、更沒腦子了。”
聞九淵發出輕輕的嘆息。
好似在困惑,自己怎么會有聞旭這樣的侄子?
聞旭被這樣的目光刺痛,渾身毛都炸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又是來罵我?還是來打我……”
“嗯,來打你的。”
話音才落,聞九淵已經到了聞旭跟前。
他動作極快地一拳揮出,快到空氣里只剩下殘影。
聞旭被結結實實地砸中腹部,整個人像煮熟的蝦米弓起身子,痛得一張臉猙獰扭曲,話音破碎不成句。
聞九淵從他斷斷續續的聲音拼湊出完整的句子,輕哼了聲:
“為什么打你?母之過,子來受。畢竟你母親是我二嫂,也算長輩,她犯了錯,我總不能動手打她吧?”
聞九淵唇邊噙著一抹沒有溫度的笑,眼底冰冷如山巔積雪,
“你說對嗎?聞旭。”
又是利落的一拳。
這次的位置在臉頰。
聞九淵還算仁慈,明顯收了力道。
聞旭嘴里雖然彌漫開血腥味,半邊臉急速腫了起來……
但這些傷勢都不算太重,過幾天就好了。
聞九淵對自己的自制力還算滿意。
侄子嘛,既然是自家人,當然要留情一些。
他親眼看著聞旭站立不住,整個人像癱爛泥似的滑倒在地上。
他沒扶,就冷眼看著。
“小、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