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濃蔭匝地。
俞嘉躲在樹后,偷偷往外看了眼。
棠溪見狀,有些無奈:
“這也沒什么見不得人……”
“噓!”
俞嘉豎起手指,打斷了棠溪的話。
她一臉做賊般的緊張:
“你、你怎么會來我們學校?”
“剛才不是介紹過了?我是來當老師的。”
“我當然知道你來當老師,可你怎么會來我們學校?”
俞嘉不由得音量拔高。
棠溪看著倒是淡定,沒有輕易被嚇到。
她仔細觀察著俞嘉的表情:
“你生氣了?”
俞嘉見棠溪滿眼關切,煩躁地揪住頭發,聲音迅速弱了下去:
“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頭發不小心扯痛了,她嗷了一聲,干脆蹲下去。
她縮在樹下,看起來莫名的可憐巴巴。
棠溪知道俞嘉在想什么——
她們倆年齡相近,也是同一年的學生。
棠溪兩次高考兩次落榜,俞嘉也是一樣。
只不過棠溪是因為謝愛民從中搗鬼,才會發揮失常。
至于俞嘉……
兩次落榜就是她本來的水平。
她成績爛得一塌糊涂,復讀兩次也不見起色。
而現在,正是俞嘉第三次復讀。
比弟弟俞言大兩歲的她,硬是成了俞言同一級的學生。
對此俞嘉很是不滿,早就放話說不想讀書,寧愿進廠當工人。
只是舅舅俞景明受了養父棠銘的耳濡目染,對讀書非常看重,一定要俞嘉讀個大學不可。
父女倆為此發生了多次沖突,最后以俞嘉的低頭告終。
但俞嘉也放話,這是她最后一次復讀。可俞嘉怎么都沒有料到,在學校的最后幾個月,居然會撞上棠溪當老師!
要是父親俞景明知道了……
要是班上其他同學知道了……
要是她認的那群小弟們知道了……
“覺得丟臉?”
棠溪叫破了俞嘉的心思。
俞嘉長長嘆氣,沒有否認。
但她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困擾,不是棠溪的。
“算了,你別管我,讓我自己郁悶一會兒就好。”
俞嘉再次煩躁地撓亂頭發。
棠溪想了想:
“反正其他人不知道這層關系,只要我們倆不說出去就好了?”
俞嘉扯了扯嘴角:
“哪有這么簡單……”
“俞嘉!”
俞言人未到,聲先至。
他怒氣沖沖地朝著香樟樹方向大步走來,似乎早就摸準了自家親姐平時最喜歡去的地方。
只是他沒有想到,從樹干后走出來的不是俞嘉,而是棠溪!
“姐!”
俞言拉長了尾音,態度眨眼便軟了三分。
像是從一只隨時找人干架的邪惡貍花,眨眼變成了溫柔無害的善良小白貓。
這變臉的速度快到人措手不及!
棠溪看了都覺得吃驚:
“小言?”
原來俞言也會不高興?
為什么在她印象里,俞言總是笑瞇瞇的,好像永遠不會發脾氣的樣子……
果然是孩子長大了啊。
棠溪感慨地想著。
俞言注意到她的神情,心里警笛大作。
“姐,我來找你是……俞嘉?你也在這里?”
緩緩起身的俞嘉,露出不爽的冷笑:“呵,謝謝你眼睛沒瞎,居然還能看見我!”
棠溪感覺到這姐弟倆之間一觸即發的火藥味,趕緊出來阻止:
“不要吵架!”
俞嘉不服氣地梗起脖子:
“是我要跟他吵架嗎?分明是他來找我的茬!怎么,你以為我會欺負棠溪嗎?”
相比氣得跳腳的俞嘉,俞言要鎮定許多。
甚至,看起來有那么些許無辜:
“姐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只是來看看你們要聊些什么,大家都在討論呢。”
俞嘉本來要發火,但她捕捉到了另外一個重點:
“你說大家都在討論?”
俞言點頭:
“對啊,他們都說你和新老師有恩怨,故意把她叫出來欺負。”
俞嘉又想罵人了:
“這些人在放什么屁!誰說的?我去找他算賬!”
眼看俞嘉已經在捋袖子,棠溪趕緊出來阻止:
“好了,既然只是誤會,你也不用理。”
俞嘉朝空氣里狠狠揮了兩拳發泄:
“這些家伙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就在這時。
旁邊樓上響起一聲暴喝:
“俞嘉!你在跟人家棠老師說什么!”
棠溪不久剛見過的那位楊行健老師就站在樓上欄桿后。
他指著俞嘉讓她站在原地不要走,自己立馬就下來找她算賬……
附近還有不少學生在探頭探腦。
俞嘉抱住腦袋,氣得緊緊咬牙:
“這些家伙……這些家伙……”
比她更震驚的是棠溪。
她很懷疑俞嘉在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惡劣形象!
好在誤會迅速解開。
楊行健老師剛沖到香樟樹下,棠溪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他解釋。
剛開始楊行健還不信,以為棠溪是受到了俞嘉的威脅。直到棠溪解釋她和俞嘉認識,才徹底化解了楊行健的懷疑。
楊行健老師面容肅穆地叮囑道:
“俞嘉,你能不能好好讀書,少給父母和老師們添亂?”
俞嘉低著頭,肩膀垮下,整個人全然不是棠溪印象里的意氣風發、驕傲肆意。
等楊行健老師離開了,棠溪才問俞嘉:
“他們對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棠溪覺得俞嘉人挺好的。
可是為什么在那些老師和學生眼中,俞嘉仿佛是個洪水猛獸?
俞嘉有氣無力地瞥她一眼,懶得解釋。
倒是俞言,適時遞上答案:
“我姐以前跟人打過架,把對方打掉了三個牙齒、兩根肋骨和一條腿。”
棠溪雖然吃驚,但也覺得這是俞嘉能做出來的事情:
“那個人做了什么?”
俞嘉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你不覺得是我亂打人嗎?”
棠溪不假思索:
“以你的性子,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人,一定是這個人先犯錯。”
俞嘉別扭地哼了聲。
俞言這才解釋:
“那人欺負了學校里一個女生,害得人家差點跳河。我姐知道了,就找到那人的辦公室,當著老師和學生的面把他暴打了一頓。”
棠溪意識到關鍵:
“這個人不會是……”
俞言點頭:
“嗯,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哦不,是前老師,他已經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