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轉頭正準備告訴媽媽。
一個梳著雙馬尾辮的小女孩一下子跳了上去,開心地叫:
“媽媽,我們坐這里!”
江啟悅立馬委屈的鼓起小臉說:“媽媽,我先看見的.”
高卿禾揉揉女兒的小腦袋,溫聲商量:
“可是人家先坐上去了,你要是就非這個位置不可,那媽媽陪你上去和她們商量商量,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坐?”
江啟悅眼睛一亮,忙點頭。
她喜歡桌上的松鼠立牌,就想和小松鼠坐在一起。
高卿禾先給孩子打好預防針,“要是她們不同意,我們就重新選一個坐位,不許哭鬧耍賴,好嗎?”
“嗯嗯。”小家伙乖乖答應,迫不及待牽著媽媽走過去。
剛靠近,高卿禾就覺得座位上這個小女孩有點眼熟,但好看的小孩大差不大基本一個樣,可能是像某個童星覺得眼熟。
她拿出自己最溫柔的語氣詢問這個小女孩,可不可以拼桌。
小女孩好像沒聽太懂,看到高卿禾母女倆過來,有點害怕的喊:“媽媽!”
“來了來了!”
女人捧著甜點趕過來,驚訝道:“高卿禾?”
高卿禾還在彎腰哄自家的小丫頭換張桌,實在不行,她就只能動用鈔能力了。
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詫異抬頭,“歐陽燕,怎么是你?”
兩人同時開口解釋,根本聽不清楚對方說了什么。
又同時停下,看著對方,忍不住笑出聲。
高卿禾上下打量她,一身灰色運動風格的夏裝,頭發用絨線發圈扎成瀑布高馬尾,重新修剪了平劉海,看起來哪里像個當媽的人?
不知道還以為是這附近上學的大學生呢。
“這才多久沒見,你簡直大變樣。”
高卿禾直言直語,歐陽燕淺淺一笑,并不介意。
她從女兒那了解到母女倆過來的原因,主動邀請她們一起坐一桌。
江啟悅驚喜的抬頭望向媽媽,如果可以,巴不得替媽媽點頭。
高卿禾狠狠揉了揉女兒可愛的蘋果臉,向歐陽燕道了謝,把迫不及待的小家伙抱到桌位上。
歐陽希好奇的看著兩人,小朋友記憶很短,但她還記得爸爸鄰居家的漂亮阿姨。
不過江啟悅早就不記得外婆家隔壁的小草了。
“我叫江啟悅,你叫什么呀?”
江啟悅撐著下巴,晃著小腳好奇問對面的小女孩。
女孩先看媽媽,才答:“我叫歐陽希。”
“要來份點心嗎?”歐陽燕問。
高卿禾還沒說話,江啟悅小大人似的抬起手擺了擺,“謝謝阿姨,媽媽給我買冰激凌啦。”
服務員把冰激凌端上桌,兩個小朋友立馬開心開動。
因為買的是不同口味,吃到一半開始交換吃,你吃一口我的,我嘗一口你的,自己玩得挺好。
“我搬到省城火車站賣茶葉蛋了,這里離我爸的監獄比較近,還能經常過去看看他。”
高卿禾都沒問,歐陽燕自顧自說起她的近況。
其實也是清明那次看到高卿禾,她忽然受到了啟發。
既然高卿禾姐弟的服裝店都能開到省城,那她的茶葉蛋為什么不行呢?
省城也有火車站,且人流量比慶縣這小站還大得多。
反正都是賣東西,選擇人流更大的地方當然更好。
只是省城對她們來說完全是個陌生地方,為此她還說服了母親好久。
最后搬出孩子的未來發展,母親才同意。
當時母親怎么說她來著?
“我媽說我的膽子現在真是越來越大了,也是越來越敢想了。”
歐陽燕搖搖頭,看起來頗有點無奈,“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給我女兒最好的。”
話說到這,目光落到湊在一起講悄悄話的兩個小女孩身上。
兩人也不知道說什么,江啟悅一臉機靈樣,小嘴嘰里咕嚕說不停。
歐陽希負責聽,偶爾發出一聲驚訝。
看得出來,她有點招架不住江啟悅的熱情,但又忍不住想跟她玩。
和江啟悅的大大方方比起來,歐陽希就顯得膽小內向,總是被動接受。
誰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是江啟悅這樣的呢?
歐陽燕輕輕為女兒理順耳邊碎發,滿眼都是母親對孩子的愛護期翼。
兩個小孩吃完了冰激凌,時間也不早了。
高卿禾看了看表,提醒道:“悅悅,該回家了。”
江啟悅仿佛聽見什么晴天霹靂,不情愿的“啊”了聲,嘟嘟嘴,不舍的抬手同歐陽燕母女揮手說再見。
高卿禾給了歐陽燕一張名片,讓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隨時聯系。
歐陽燕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兩人又交換了孩子的幼兒園地址,約上下次一起帶娃出去遛娃,就此分別。
上了出租車,江啟悅好奇問:“媽媽,什么是監獄?”
高卿禾無奈的捏捏女兒小臉,“又偷偷聽大人講話。”
江啟悅吐吐舌,依然抓著媽媽的手追問。
高卿禾想了想說:“監獄是關壞人的地方,做了壞事的人都會被關在里面。”
江啟悅哦的點點頭,但這不是她最終想知道的答案。
又繼續問:“媽媽,為什么歐陽阿姨的爸爸在里面呀?”
“因為他犯錯誤了。”
江啟悅有點擔心的問:“那我還可以和希希玩嗎?”
高卿禾頷首:“當然可以,希希外公犯錯,但希希和歐陽阿姨沒犯錯,你可以和她們玩。”
小家伙拍拍胸口,大松一口氣,終于放心了。
高卿禾好笑的看著面前這顆小腦袋瓜,還能想那么多呢。
1996年夏。
江海煤礦集團成立了在全國貧困縣建立100所希望小學的愛學計劃。
正是暑假期間,高卿禾帶女兒前往臨縣管轄下的香水鎮五里村小學參加捐贈活動。
就在這一天,高卿禾意外發現。
自己身上的系統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因為再見郝華萍,她居然聽不見1.0版本系統的聲音。
自從兩年前選擇回到臨縣后,郝華萍就一直在五里村擔任小學教師。
作為這次希望小學計劃的受贈方,周正華組織村民和全體師生前來迎接。
看到從車上走下來的高卿禾,周正華和郝華萍十分意外。
雖然他們知道捐贈方是江海煤礦,但沒想到高卿禾這位董事長夫人居然會親自前來。
片刻的震驚后,兩人恢復正常狀態,熱烈歡迎她們的到來。
高卿禾沖二人微微笑,淡漠中帶著疏離,帶領女兒完成了捐贈儀式。
其余具體細則由隨行而來的公司項目負責人負責。
高卿禾帶著女兒走完過場,便退到車上休息等待。
江啟悅根本坐不住,撒嬌讓媽媽帶著自己去附近玩玩。
高卿禾閑著也是閑著,加上心中對郝華萍現狀的好奇,領著女兒往村里去。
她先是遇到了坐在家門口神神叨叨獨自咒罵著什么的鐘氏。
仔細聽,原來是在罵郝華萍喪盡天良,害她周家無后,咒她早死,好讓自己兒子再娶一個能生養的。
這場面,怎么和黃艷秋說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說鐘氏現在被郝華萍調教得人模狗樣了嗎?
怎么還是這副老封建的樣子?
不過上一秒還在罵罵咧咧仿佛陷入瘋魔的鐘氏。
在見到郝華萍出現的那一秒鐘,立馬收斂所有惡毒,拿起筐子做出認真摘菜的模樣。
但她的那些怨念已經形成實質化的氣場,郝華萍根本無法忽視。
她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不止是疲憊,眼里的神采也所剩無幾。
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清貧無趣日子,日日夜夜煎熬著她的心。
郝華萍問自己身上的系統,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是個頭。
它口中的幸福人生到底在哪?
為什么還沒來?
她到底還要堅持多久?
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高卿禾能從郝華萍的細微表情反應看出,系統還在操控著她。
她知道郝華萍在心底質問她的系統。
但,她聽不見好女人1.0版本的任何回答。
江啟悅拉垃媽媽的手,奇怪她怎么停下來了。
高卿禾從驚訝中回過神,再次看了眼不遠處的郝華萍。
不知道那1.O系統跟她說了什么,她似乎又平和下來。
幾十年的習慣使然,哪怕現在得到的結果并不如意,她也下意識選擇聽從,早就忘了反抗。
黃艷秋、歐陽燕、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婆婆小姑.還有她高卿禾自己。
所有人都掙脫了既定命運。
只有選擇相信系統的郝華萍還在原地等待好運從天而降。
高卿禾抬手撫摸心口,她有些難過,不知是為誰。
或許是為那個聽話的女人。
又或許,是為這場突如其來、毫無預兆,讓她措不及防的離別。
“媽媽,有條小狗!”
江啟悅松開牽著媽媽的手,驚喜的往前跑去。
一條胖嘟嘟、渾身是泥的小土狗縮在牛圈邊,被飛撲過來的小女孩一把抱了起來。
它不大的狗眼睛里充滿恐懼還有迷茫,本能的撲騰四條狗腿。
江啟悅覺得這小狗可愛極了,緊緊抱著不許它掙脫自己的懷抱。
看起來不過一月出頭的小奶狗毫無反手之力,好險沒被人類幼崽勒死。
“媽媽,它好可愛,我們把它帶回家吧好不好?”江啟悅哀求道。
高卿禾低頭看那小土狗。
正在劇烈掙扎的小土狗發覺她的視線,忽然停下掙扎,狗眼唰一下瞪大。
這憨樣把高卿禾逗笑。
她覺得這狗像個人,不對,那家伙不是人。
“嗚嗚!”
小狗嘴里發出兇巴巴的嗚咽聲,可惜,因為太小,除了讓江啟悅覺得它可愛爆炸之外,并沒有起到任何威脅作用。
“媽媽,我們帶它回家吧,好不好嘛”江啟悅興奮說。
高卿禾深呼出一口濁氣,壓下心底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點了點頭。
女兒難得這么想要個東西,那就滿足她吧。
不過還不等江啟悅開心的跳起來,高卿禾丑話說在前頭。
“你想養可以,但你得自己照顧它,媽媽和爸爸是不會幫忙的,要是照顧不了,現在就把它留在這。”
江啟悅一聽,抱緊了懷里臟兮兮的小土狗。
小家伙努力點頭保證:“媽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高卿禾不再說什么,讓女兒把小狗放下,讓它自己走。
江啟悅不肯,“它很乖,不咬人的媽媽。”
說得好像她認識它很久了似的。
高卿禾聳聳肩,默默離遠點,免得臟臟的小土狗和被土狗弄臟的娃弄臟自己的衣服。
那小土狗倒是很給江啟悅面子,還真沒咬她。
而且像是認命了一樣,吐著舌頭被江啟悅抱在懷里,一動不動,只那雙狗眼睛滴溜溜的轉。
要不是媽媽不允許,江啟悅肯定忍不住要親它一口。
“媽媽,我們給小狗取個名字吧!”
高卿禾嗯一聲,“好啊,給它取個什么名字好呢?”
“唔媽媽,叫它咚咚好不好?”
冬冬?
高卿禾猛的停下腳步,回頭。
江啟悅抱著狗,仰頭笑嘻嘻說:“咚咚,打雷,咚咚響,嘿嘿。”
哦,原來是這個咚咚。
高卿禾遙望那遠山,自嘲的笑了笑。
那個好欺負的好女人系統,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很好,它不出現最好,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系統指引,
只要是她自己掌控的人生,不管是好還是壞,她都照單全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