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歐陽燕才從崩潰的情緒中平靜下來。
發現身后很安靜，回頭看去，周正華正默默收拾地上那一片狼籍。
衣服被重新撿進盆里，泡沫被清水沖干凈，周正華重新接了一盆水，倒上洗衣粉在水龍頭下面搓洗。
這一盆，基本是孩子的衣服，還有一套他換下來的臟衣服。
他也不說話，只是安靜的清洗著，很快就搓完一遍。
歐陽燕心里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手背抹掉臉上的淚，也蹲過來，拿起他沒沖干凈的一件孩子衣服，重新漂了一遍。
夫妻倆看了看對方，都沒說什么，只是一起把這盆衣服洗干凈。
“我來。”
周正華端起洗干凈的衣服，去后院把衣服晾了。
回到屋里，歐陽燕已經重新收拾好心情，正抱著孩子坐在桌邊喂奶。
她眼睛還紅著，聽見動靜，抬眸看了他一眼。
看見男人這樣，她忽然覺得自己剛剛有點沖動，帶著點內疚開口問：
“哪天去？”
周正華微微一笑，“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
說完，低下頭，放好洗衣盆，拿起煮飯鍋淘米煮飯。
屋內一直沉默，只有孩子吃奶的吮吸聲。
周正華把飯鍋放在煤爐上，把爐門開大，拍拍手走進屋里。
他在桌前站著，可能有一會兒，也可能一兩分鐘。
沉默良久，屋內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緩緩陳訴：
“自從有了孩子，你滿眼都是孩子，睡覺要先哄孩子、她哭了你立馬放下手里的事去抱她、她餓了你什么都不管，第一時間沖到孩子面前”
歐陽燕打斷他，疑惑問：“你想說什么？”
“燕子。”周正華抬眸深深看著她，控訴道：“你發沒發現，自從有了孩子后，你眼里就只剩下關于孩子的一切，你心里還有我這個丈夫嗎？”
“什么？”歐陽燕有點懵，她突然發現自己聽不懂人話了。
什么叫自從有了孩子，眼里就只剩下孩子沒有他這個丈夫了？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突然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她現在眼里只剩下孩子，這難道是她想的嗎？
“我”
“喲，今天知道把飯先煮上了！”
歐陽燕的聲音被打斷，她原本還想繼續溝通，鐘氏提著菜興沖沖進了屋。
看到桌前氣氛不太對的兒子兒媳婦，嘁了一聲，立馬放下菜籃走過來。
“來，草兒給我，你去把豆角和茄子摘了，今晚炒個豆角茄子，正華最愛吃這個了，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讓他多歇會兒。”
說著，完全不給歐陽燕說話的機會，一把就把孩子搶到懷里。
孩子正吃得香，被突然打斷，可憐的哭了幾聲。
鐘氏沒事人一樣，抱著出了屋，指著天上的晚霞和墻邊的樹葉，轉移注意力。
小孩剛剛也吃了七八分飽，被新鮮事物吸引，漸漸也不哭了。
歐陽燕提著的心落下來，起身去摘菜。
周正華要來幫忙，歐陽燕心里得到一點安慰。
她忍不住想，剛剛自己還是太沖動了，加上男人的控訴，心里無端對他生出兩分歉疚，擋開了男人要來幫忙的舉動，自己把菜摘了，把菜炒好。
看到飯桌上那幾盤菜，歐陽燕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是自己炒出來的。
結婚前，她可是連家里廚房都沒進過。
工作后吃的是食堂，連個西紅柿炒雞蛋都不會做。
可現在，居然能做出這幾盤像模像樣的菜。
婆婆鐘氏的廚藝其實不算差，可做飯不是少油就是少鹽，月子期間她已經吃到想吐。
現在想想，雖然下廚辛苦點，可做出來的飯菜合自己口味，也算件好事吧。
夜里，周正華主動來到歐陽燕的房間。
歐陽燕有點意外，更多的是欣喜。
不過那份喜悅很快就被還沒完全恢復好的身體狀況沖淡。
因為身體原因，歐陽燕拒絕了難得主動的丈夫。
“今天去復查，醫生說再養兩個月，等滿了半年，應該就可以了。”
她期待又羞澀的低聲說。
“沒事，你身體要緊。”周正華安慰道。
為化解尷尬，去看孩子。
歐陽燕越加愧疚，雖然她也覺得自己不應該為此愧疚，但這情緒就是升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完全不受她控制。
在現在這個只要男人能養家，不打老婆不賭不找小三就是絕世好男人的環境下。
一個不能及時滿足好男人欲望的女人，一個妻子，她應該要感到愧疚。
因為這都是她的錯，是她的問題，是她身體沒能早點恢復好。
而周正華呢？
他已經主動表示理解，如此體貼了，他又能有什么錯？
“正華哥。”
歐陽燕期待的看著逗女兒開心的丈夫，溫柔眷戀的呼喚他。
“下午的事，我.”
“什么？”周正華轉頭疑惑問。
歐陽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打斷，她深吸一口氣，想重新組織語言繼續今天下午沒解決完的情緒和問題。
周正華好巧不巧打了個哈欠，低頭親親女兒的小臉，拿起衣服起身說：
“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
說完，大步離開房間，去了隔壁的小隔間。
出于那一點微弱的自尊，歐陽燕實在是無法做到開口挽留他。
算了，她無奈的想，就這樣繼續稀里糊涂的過下去吧。
總會好的。
等孩子大了就好了。
可如果，當他妻子的女人不是自己呢？
他還會這樣稀里糊涂的過嗎？
“阿嚏！”
自行車剛騎到家門口，高卿禾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被背帶裹在身前，乖乖不吵不鬧的江啟悅被媽媽的噴嚏驚得一跳。
小家伙愣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有點茫然，不知道哪里在打雷。
祁連心早回到家了，一直關注著家門口的情況。
看到母女倆回來，激動迎出，聽到兒媳婦打噴嚏，關心問：
“怎么出去這么晚才回來，路上被風吹著了吧？”
趕緊把孫女解下來抱到手上，催促高卿禾快點進屋添件衣裳。
高卿禾搖搖頭，揉了揉鼻尖，沒事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心里罵我！”
推著自行車進院，剛停好車，沒忍住又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得，這下是真被風吹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