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河村到趙莊,不到兩個小時車程。
江抱海被老丈人拉著熬了一宿夜,趁著在車上時補了一覺。
睡醒來,老婆就坐在身邊,趙莊也到了。
幸福人生不過如此了吧。江抱海在心里美滋滋的想。
知道新娘子這會兒要進門,江家的四個伯母早就準備好了紅地毯在門口等著。
至于江母,不知道聽了誰說的,新媳婦進門婆婆要避著,等人進了門才能出現。
要不就會不好。
但怎么個不好,也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總之就是不好,所以迎接新的人,變成了江抱海四個伯母。
兩個是堂的,兩個是親的,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高卿禾透過車窗望出去。
日頭升高,一只大火盆擺在紅地毯正中央,火焰升騰,看得人想流汗。
四個比記憶中年輕很多的伯母,兩兩一邊,站在大門兩側,穿著喜慶的梅紅、暗紅、鮮紅顏色衣裳。
這很難不讓人誤會,這四個里面有一個是江母。
高卿芽獨自坐副駕,撇一眼外頭那四個婦女,左看右看,也猜不出哪一個是姐姐的婆婆。
因為看起來都和姐夫不太像。
江家還請了嗩吶,九點準,在哀怨的嗩吶聲響中,江玉撐開紅傘走過來,接新嫂子下車。
江抱海繞到高卿禾這邊,準備把人抱下來。
江玉忽然拽了下哥哥,江抱海疑惑回頭,就見江玉往大伯母那看了一眼,又飛快掃了火盆一下。
“要跨火盆。”
江玉語氣聽起來有點虛。
她一個小姑娘,不懂什么規矩,也見過別人家新娘子進門要跨火盆。
但家門口這只火盆,是今天早上大伯母臨時要加的。
哥早就囑咐過,一切從簡,簡單做個儀式就行了。
媽也是答應得好好的。
誰想到,今早大伯母突然提起,她媽居然就改了主意。
一早上江玉都在為這事焦慮,總覺得不好,但她才發出一點聲音,就被三伯母的大嗓門淹沒。
現在事到臨頭,只能先跟哥提醒一下,證明自己不是叛徒。
江抱海看了四個伯母一眼,二、四兩個堂伯母看到他望過來,還有點心虛的樣子。
大伯母和三伯母這兩個親的,反而沖他笑盈盈,催促他快點把新娘子牽下來,別誤了良辰吉時。
“哥”江玉想說什么,被江抱海眼神制止。
他把車門完全打開,朝車里的高卿禾伸出有力的雙手。
高卿禾猶豫的看他腰,“就這幾步,我自己走吧。”
剛剛出村的時候已經抱了一路,她擔心他的傷,他一直說沒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又不能當場掀開他衣服去看。
江抱海笑得輕松,“沒事。”
高卿禾便不再猶豫,提醒高卿芽拿好自己的行李箱,伸手環住江抱海的脖子。
男人很輕松就把她抱下車。
在江家一眾親戚看熱鬧的歡呼聲中,江抱海抱著高卿禾,快速跨過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盆。
一瞬間,熱鬧的場面突然靜了下來。
雖然很快又再次恢復熱鬧,并放起了鞭炮,但氣氛變得有點怪怪的。
高卿芽跟在姐姐姐夫身后,先打量江玉一眼,低眉垂眼在撐傘,明明見過的,也不跟她打招呼,連個微笑都沒有,哼。
“是伴娘吧,來,東西給我們,你快跟著新娘一塊兒進去,東西我們幫你放!”
江家三伯母錢巧蘭笑瞇瞇朝行李箱伸手。
一個農村丫頭還整個行李箱,也不知道這里頭裝的東西值不值兩百塊錢。
高卿芽側身擋在箱子前別開她的手,“這位大媽,我自己行。”
大媽?
錢巧蘭懷疑又驚慌的望向身邊的二嫂,自己看起來有這么老嗎?
江家三伯娶了兩個老婆,頭一個病死了,錢巧蘭是后娶的。
別看她是長輩,其實只比江抱海大六歲,三十出頭,誰看了不說一句風韻猶存?
但高卿芽一個晚輩,這么喊她也沒什么錯。
不過其中惡意只能自己體會。
江家二伯母章文溫柔的笑著提醒道:“人都進去了,算了算了,小姑娘可能不認識人。”
看錢巧蘭一眼,突然感慨:“年輕就是好啊,看那腰細的,小海這媳婦可真是漂亮,我敢說咱們這十里八鄉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小海可真有福氣。”
說完,跟著大部隊進了大廳。
錢巧蘭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腰,不粗,但也絕對不細,自從生過孩子,她這腰就沒瘦下來過。
再看新娘子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還有眾人對新娘子的稱贊,心里忽然有點嫉妒。
一個窮丫頭,憑什么能嫁到這么好的頭婚!
大廳里,江母在三個妯娌的簇擁下,坐到了神龕前。
趙莊這邊基本都跟煤礦打交道,家家戶戶都會立個神龕。
神龕有大有小,江抱海家里這只有雙開門衣柜那么大。
家里原本有個小的,鞋盒子大,釘在墻上也不占位置,想起來就拜拜。
這不,江抱海突然發跡,不知道又是誰的慫恿,去年江母特意找人請了這么大一個神龕回來,花了2888。
實際木料頂多值六十塊。
江抱海重生回來時已經立好,隨她去了。
江父的牌位也供奉在神龕上,江母坐右。
大伯母于翠蓮端來熱茶,笑著說:“請新媳婦給公公婆婆敬茶!”
四伯母“啪”丟下來一個蒲團。
怎么就一個?
高卿芽臉色一變,忙看了姐姐一眼。
高卿禾抬了抬下巴,“有人東西掉了,芽兒,拿開,別擋著我給婆婆敬茶。”
高卿芽心頭一笑,面上不顯,動作飛快,一腳把那只蒲團踢出人群。
四伯母神情一變,想說那是下跪用的蒲團。
可她哪有高卿芽一個年輕人動作迅速,少女不知什么時候橫到她跟前,屁股一頂,把人擠了出去。
四伯母“呀!”的驚呼一聲,差點沒站穩。
不過身旁都是人,托住了她。
高卿芽遺憾,怎么沒摔死她。
這事仿佛只是個不起眼的小插曲,敬茶繼續進行,誰也沒提那只蒲團。
但仔細看,江家四個伯母的表情,都有點微妙。
二伯母章文笑得最溫柔和善,吉利話也是一句接一句。
但高卿芽卻覺得她最假,看人時下眼瞼往上擠,像是故意擠出的笑眼,里頭卻沒有一點笑。
而她姐的婆婆江母祈蓮心,那就是個木偶吧。
別人讓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一點主意都沒有的樣子。
再一掃站在旁邊,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江玉。
這一家子除了姐夫,沒有一個支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