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嘉抬起頭,一雙重瞳看向周青手中的乾元游神劍,即使兩人之間隔了一段頗遠的距離,但她奇異的重瞳一映劍光,如被針扎,連體內的法力似乎都浸染一層寒色。
“斗法真器!”
洛明嘉看到這一柄斗法真器的全貌后,玉容上一片冷色,她作為斗母宮的大修士,一身的法力千錘百煉,圓潤如意,不可動搖,但現在被這一柄兇劍一照,居然變得不安穩,可見其殺伐之盛。
“怎么可能?”
洛明嘉的雙修道侶,斗母宮一方唯一的男修李秀絕聲音傳出,掩不住震驚.
他剛才施展出的一門防御神通,只是被劍氣一沖,如青葉一般的紋理上就密布觸目驚心的劍痕,就好像精美的瓷器碎了后粘起來一樣,一碰就馬上再次破碎。
這一柄真器級別的寶劍鋒芒過于銳利了,殺傷性太強!
一般來講,只憑斗法真器之威,不太可能會有如此的殺傷力和威勢,只有對面的周青這一位真一宗的大修士和他手中的斗法真器神劍一起,神與意合,力與劍起,全力以赴,相輔相成,才有可能。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是周青完全掌握這斗法真器才行。
可斗法真器的器靈,往往桀驁不馴,要讓這一層次的斗法真器徹底臣服一位元嬰三重的大修士,可千難萬難,非常不容易。
他和道侶洛明嘉在晉升為大修士后,有機會接觸真器,可到現在為止,并沒折服任何一位真器的器靈,收服一件真正的真器。真用真器,他們就先從門中求一封敕令,再去與真器的器靈好生商量,才能請其出手一次。出手完后,真器就再回原地。
如今周青馭使真器之法,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衡南周氏族地,議事大大殿,周彌山正好看到乾元游神劍一劍斬出,斬斷光柱,在當時,整個天穹驀地一暗,像是所有神圣的光輝全部隱去,只余下一道燦然如龍的劍氣橫掃,璀璨耀眼,鋪天蓋地。
那一聲聲的劍鳴,遙遙傳來,萬萬千千,劈頭蓋臉,不可阻擋,讓他們衡南周氏族地上布置的陣法禁制都被撥動,浮現一圈圈神秘的花紋。
即使有陣法禁制的隔絕,但那一種難以的銳利,只是一碰,就刺入眉宇。
又一會,極天上恢復平靜,星光重新投下來,稀稀疏疏的,剛才不可一世的女神投影,滿空吟唱的禮贊,以及那一道突如其來睥睨無敵的劍光,全部散去。
“剛才?”
衡南周氏高層中的那一位女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幾乎懷疑出現了錯覺,剛才女神一出,投影驚世,上境之力彌漫天穹,無法無天,可怎么突然消失不見了?
還有剛才那幾乎斬滅所有的劍光,那一種銳利,那一種殺伐,前所未見!
“真器,一定是真器!”
另一位修士身披大衣,長袖上繡著仙鶴展翅,因為心情過于激動,看上去袖子上的仙鶴的翎羽都幾乎立了起來,他聲音如雷般炸開,道:“還必須是斗法真器,才有如斯威勢。”
“斗法真器。”
聽到這四個字,大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寂靜無聲。只有墻壁上掛的蓮花燈上,沖出一簇簇的火焰,明色如瓔珞一樣,撲簌簌作響。
衡南周氏作為千年世家,在這一片區域也是根基深厚,自然也有一種一代代傳承下來的驕傲和底氣。可見周青一出手就是一件斗法真器,這一種切切實實的差距,讓他們太過震撼。
今天又見上境之力,又見斗法真器,和斗母宮、真一宗這樣的巨無霸有了交集后,似乎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真實的世界。
虛空中,見乾元游神劍一出,睥睨無敵,無人能擋,本來就處于下風的元紫虛心中一寒,知道這一次行動恐怕要無功而返,于是主動收束法力,玄光落于身后的法身上,亮似驚虹,身上的氣機由盛轉衰,由強變弱。
青桑元君看在眼中,也配合收回法力,任由對方脫身出去,回到斗母宮其他三人的身邊。
等斗母宮一行四人全立在飛宮下,懸珠生暈,激射上下,落在他們身上,不知何為,有一種以往沒有的凄冷。周青用手一轉,真器乾元游神劍飛到頂門罡云上,已經收斂了鋒芒,看上去和一柄普普通通的法劍一樣,他負手而立,眸子平靜,半點不見一人力壓三人的強勢,面上溫潤如玉,道:“鐘仙子,衡南周氏還有事,這一次就不請你們進去做客了。”
鐘雨薇瞇起美眸沒有說話,玉容上一片寒霜。
這一次他們四人聯袂而來,有一種必得之心,可現在來看,一敗涂地,顏面無光。
對于此,她沒什么好抱怨的,就是技不如人。
只是這么一走,衡南周氏中倒向斗母宮的人怎么辦?堂堂上玄門斗母宮,難道在這一片區域還庇護不了自己人不成?
周青眸光一轉,已洞徹對方所想,他繼續說話,道:“不過相見即是有緣,還有一事,需要鐘仙子幫個忙。”
以為周青大勝之后,還不饒人,得寸進尺,鐘雨薇神情更冷,冰寒無比,一字一頓地道:“周真人還有什么吩咐的?”
她真的生氣了,怒火并不掩飾。
在她看來,自己一方已經敗的很徹底了,這技不如人,她們也輸得起,但對方還這樣不依不饒,真是過分。
剛才的斗法,雖然激烈,但他們都算得上為身后的宗門行事,為了公事,不算私仇,如今對方還這么咄咄逼人,那就越了界,算私人恩怨了!
周青看在眼里,神情沒有變化,他只是一指身后,道:“鐘仙子,衡南周氏的一些人一直心里向往斗母宮,現在仙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就帶他們出去,開一開眼界?”
鐘雨薇真怔住了,她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深深地看了周青一眼,稽首行禮,道:“那就有勞周真人把他們送出來吧。”
她聲音平靜,但心情早已激蕩,泛起波瀾。
原來對方不是得勢不饒人,而是送給自己一個不小的人情,讓自己回到宗門后可以有個交代。
雖然對方這一手看上去也是順水推舟,送自己一個人情的同時,也解決了衡南周氏內部的不穩定因素,但人情就是人情,得認!
周青轉身和不遠處的青桑元君說了幾句后,對方點點頭,裙裾一擺,到了衡南周氏的族地,然后一雙青眸看向那一片麒麟吐血書之地,她背后冉冉浮現出參天巨木,上頂天,下臨地,一根根的氣根從上面垂下來,徑直延伸過去。
這一根根的氣根,每一根碧綠森幽,似虛還實,又像一根根有靈性的碧青繩子,循著氣機,不斷延伸,越來越快,進入虛空。
少頃,一根根氣根重新收了回來,每一根上都掛著一人,遙遙看去,就好像一株參天巨木在揮舞著手臂,手臂上如螻蟻般的人掙扎卻無濟于事。
做完這些,青桑元君念頭一轉,一根根氣根垂下,吊著一個個心有異志的衡南周氏的人,把他們送到斗母宮一行人的跟前。
衡南周氏族地的大殿里,周彌山抬起頭,看著這一幕,神情平靜,但仔細看,他一雙眸子瞇起,泛著光芒。
衡南周氏內部的分歧并不好解決,處理得輕了,等于埋下了隱患,以后肯定生事;但處理的重了,殺伐過強,流血過多,就容易讓衡南周氏的族人物傷其類,影響人心。這實實在在的是一個難題。
可現在周青借斗母宮之手,把人推了出去,不但能賣斗母宮來的四位大修士一個人情,而且干干脆脆地解決了擺在他面前的衡南周氏內部的難題,一舉兩得。
能做到這一點,蘊含的判斷,決斷和能力,缺一不可。
“而且,”
周彌山看著一個被青桑元君身后不可思議的法相上垂下的氣根系著的族人,眸光更深,對方這一次可沒有參與斗母宮的麒麟吐血書之事,還是被抓了起來,當“瘟神”一般送了出去。
這不是肆意妄為,而是這些人雖不像周落云那一支那樣和斗母宮的羈絆擺在明面上,人人知曉,但他們也是和其他宗門有著淵源,對衡南周氏歸附真一宗并不是完全認同。只是他們隱藏地很深,別說周青這樣的外人,就是族中不少人都不知曉。
能知根知底的,只能是在衡南周氏中有著極深根基的人物,他們每一位都舉足輕重,影響驚人。更具體地講,是能進入這大殿中議事的家族高層。
“會是誰?”
周彌山目光一掃而過,沒有深究,只是心里幽幽嘆氣一聲。
隨衡南周氏歸附真一宗,自己等人對家族的掌控力顯而易見會下降,周青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只是沒想到發生的這么快。
壓下心里的失落,他很快調整心態,繼續看向外面,面上帶著笑容,還拍了拍手。
投奔真一宗這樣的大事,一旦開始,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時候再后悔,就會萬劫不復。因為到時候,不但周青等真一宗的勢力饒不了他,家族中已經投向周青的勢力也會跳出來。
到現在,這投奔之事已成為一道不可阻擋的洪流,代表著衡南周氏的意志,誰要是有別的想法,只會被沖到一邊。
極天上,鐘雨薇這一位斗母宮的大修士看著一排排的衡南周氏的族人真的依周青所言,被從族中帶了出來,送到了自己這一邊,她忍不住微微吸一口氣,額頭上的寶珠跳了跳,冷光竄入眼瞳中,神情莫名。
這一下人被送出來,余下的肯定會更快地投向真一宗,以眼前周青表現出的能力和手段,還真要把衡南周氏占下來,成為一個據點。
這一片區域因老君觀沖擊上玄門之事,變得復雜又重要,如今又有周青代表的真一宗入局,恐怕會有更多變數。
只是事到如今,已經無法改變,誰讓自己等一行四人占據著這么大的人數優勢還沒拿下對方呢?
把念頭掩下去,鐘雨薇手一抬,一種無形的力量發出,覆蓋四下,把送到她跟前的衡南周氏的人全部裹住,她最后看了周青一眼,道:“山高水長,周真人,我們后會有期。”
周青溫和一笑,稽首還禮,道:“后會有期。”
老君觀沖擊上玄門之事才剛剛開始,他要在這一片區域內積累資糧,為沖擊洞天境界做準備,以后少不了跟斗母宮打交道。
“走。”
鐘雨薇招呼一下同門,一行人上了飛宮,領著被周青請出去的衡南周氏的族人,離開此地,要以最快地速度回轉斗母宮的山門。
老君觀沖擊上玄門之事引得風起云涌,斗母宮的反應最為激烈。洞天真人一方面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一方面是影響過大,容易導致不可測的后果,她們這樣的大修士才是行動的中堅。
門中正是用人之際,沒人能閑著。
周青負手而立,目送斗母宮一行人離去,他眺望遠處,只覺得渾身神清氣爽,有一種輕松自然。
剛才的斗法,看上去他以一敵三,睥睨無敵,但實際上壓力不小,畢竟三人都是斗母宮的大修士,玄功神通法寶都是一等一的。
他基本上也手段齊出,法力和元嬰法身不說,接連動用了玄器東方寶蓮旗,神通陰蝕寒水,碧游宮傳承至寶通天寶鑒,玄器鎖真遁龍樁,真器覆海吞天葫蘆,神通無量虛空雷,斗法真器乾元游神劍。甚至玄器東方寶蓮旗法寶靈識受損,遭到重創,得用一段時間來溫養恢復。
這是一場并不容易的勝利,幸好的是,贏了下來。
如此勝利,不但讓周青他暫時有了一段安全期能從容地整合衡南周氏,而且也向斗母宮等這一片區域的玄門亮一亮劍,讓他們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不是隨隨便便能捏的軟柿子!
青桑元君一雙青眸動了動,道:“以后斗母宮的人騰出手來,還會用這些帶走的衡南周氏的人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