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在此時,半空之中,忽然冷光大盛,撥開云氣,垂下一道滿月,稀稀疏疏的靈文飄逸而出,洋洋灑灑,燦然之光,氤氳四下,一掃場中的對峙氛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琉璃玉色,明凈非凡,不似塵世。
蔡九淵這一位大修士端坐在滿月輪中,頂門上七彩流轉,若隱若現,一雙眸子中浮現出純青色,一種無形的力量彌漫,充斥全場,看向蔡翰墨,徑直開口道“此事點到為止,就這樣吧。”
蔡翰墨盯著周青,看了好一會,更感應到來自于蔡九淵身上越來越強的力量,如冬日山上的積雪,即將崩塌,那一種隱藏的驚濤駭浪,只要一旦發起,就能把整個天地都覆蓋,壓在
雖同是大修士,但兩人之間的差距很大,一個是元嬰法身不入三乘之列,以后再無進步,一個積累雄厚到要沖擊上境,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蔡翰墨面上此時已不復在洞府中對上前來的一眾元中蔡氏子弟的意氣風發,而是一片鐵青,陰沉地幾乎滴出水來。
一位凝練出己身元嬰法身的大修士被一位元嬰二重的年輕人登門挑戰,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得干凈利落,無話可說,太羞辱了。
雖然沒有人說話,可他卻總覺得,圍觀的眾人那,依稀有二三聲的笑聲響起,那笑聲中滿是嘲笑和譏諷。
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周青一眼,蔡翰墨頭也不回地回轉自己的洞府,閉上門戶,整個洞府上的氣機原本一片胭脂色,欣欣向榮,可此時此刻,一種郁郁之氣掩過,變得暮氣沉沉。
在洞府門口的一眾元中蔡氏的族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們原本就反對周青,認為周青侵占搶奪了屬于他們的利益,于是蔡翰墨登高一呼,他們就趕了過來,準備鬧事,搞得聲勢很大。可現在蔡翰墨這帶頭大哥顏面丟盡,灰溜溜的回自己的洞府,看上去閉門不出。沒了帶頭大哥,他們群龍無首啊。
此時蔡九淵掃了他們一眼,眸光如冰,冷聲道“還待在這干什么?都回去!”
眾人一聽,相互看了一眼,灰溜溜地離開。
看到這一幕,周青眸光閃了閃,并不意外。
在元中蔡氏,蔡九淵以后肯定要撐起整個家族的強勢人物,以后一旦有機會晉升洞天,更要執掌元中蔡氏許久。他們此番在洞天中生事,已經惹得觀德真人不太高興,如再得罪了蔡九淵,他們在元中蔡氏直接前途盡失。
這樣的損失,他們受不起!
待眾人離去后,蔡九淵轉身看向周青,心情并不平靜。
蔡翰墨這樣的大修士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再如何,也是出身元中蔡氏這樣世家的大修士,放到外面,立刻就能拉起一方勢力,只要時間夠久,傳承下一個修煉家族沒有任何問題。可眼前的周青以元嬰二重境界,就能將之從容擊敗,前所未有。
如此的元嬰二重修士,他只在門中典籍上那剛開派那個波瀾壯闊的年代,有如斯天運降臨之時,才見到相關的記載,那是真正的傳奇和傳說。
如今傳奇和傳說真在自己面前出現,以他的定力,都恍惚了一下。
定了定神,他開口說話,語氣溫和,道“這一波過去,能安靜一段時間,好生修煉,爭取早一日凝練出你自己的元嬰法身。”
對周青凝練出的元嬰法身,蔡九淵有一定的期待。以對方如此深不可測的根基,以及對玄功的超乎同境界的造詣,不出意外的話,品階極大可能入上乘之選。而擁有上乘的元嬰法身,再輔之以他在宗門的地位,那真是整個天下都一等一的大修士了。
周青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云袖一揮,轉過身,背后光芒跳躍,如同星墜,耀著光,隨他漸漸離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蔡九淵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念頭一轉,縱起一道光,離開洞天,回到洞府。
“來人。”
略一沉吟,蔡九淵喚來手下的道童。
“真人。”
兩名道童上前,躬身聽令。
蔡九淵看向下方,大袖一揮,其氣清清,瑞彩扶搖,開口道“傳我之命,從即日起,族中子弟不得打擾周青。”
“是。”
兩名道童答應一聲,馬上下去,傳達此令。
蔡九淵一個人端坐在大殿里,此時窗戶一開,外面山風浸云,傾斜而來,一掃內里的淡香,余氣翩翩如玉花,不斷墜下。
這一位大修士眸光一片深沉,不見其底,只有頂門上的元嬰法身若隱若現,冥冥之中,一道氣運之柱沖霄而起,色呈七彩,自有麒麟之相,來回奔騰。
對于周青和長陵妙真御道洞天之事,本來他不想插手的。一方面,周青到底是外人,幫他有胳膊肘朝外拐之嫌。另一方面,對周青不滿的人背后在族中也有一定的勢力,他現在集中全部力量沖擊洞天境界,不愿意家族生變。
可真正見識了周青擊敗蔡翰墨之后,他內心的天平有了變化,周青在他心里的地位再次攀升,壓倒了以前的顧忌。
既然如此,那就當機立斷,表明立場,支持周青就是了!
這一份人情,想必周青會記得。
“其他人應該識趣吧。”
蔡九淵眺望遠處,似乎見到了族中得知周青擊敗蔡翰墨消息后的反應,自己這一手也是趁熱打鐵,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
元中蔡氏族地,正值半夜,月上中天。
冷光傾斜下來,灑在湖里,鋪開一層淡淡的水銀,風一吹,粼粼的波光銀色,明凈不染雜色。一名銀發滿頭的老者,駕一小舟,正在湖里慢悠悠地漂流,他手中捧著一個罐子,時不時地從里面掏出點東西,撒入湖中。
扁舟所到之處,立刻有一條條的金色鯉魚跳出來,口中銜著寶珠,排列成隊,耀眼的光芒,連綿成一片,和天上的月色爭鋒。
轉了一圈后,老者停下扁舟,回到大殿里。
這大殿在湖底深處,其通體乃琉璃所繪,內外澈明,大片大片的清波直接投進來,落在殿中央的玉臺上,萬千的明色交織,把四下攏上一層迷離之色。
玉臺上,擺放玉幾,幾上有銅鼎,鼎中有綠煙,老者坐下后,剛才駕舟觀月賞魚的悠閑一掃而去,整個人恢復往日的威嚴。
他從玉幾上拿起一個玉簡,剛一打開,正要處理里面的事務。正在此時,若有所覺,抬頭看向外面。
不多時,只聽一聲輕鳴,繼而出現一道虹光,倏爾到了湖中,然后迅速穿過湖中的防御大陣,到了大殿前。再然后,虹落珠明,化為一名唇白齒紅的少年人,他頭戴金冠,原本雄赳赳,氣昂昂,可如今看上去面容上有一抹陰霾。
少年人到了后,提袖往里走,到了玉臺下,就是一個行禮,道“五叔。”
坐在玉臺上的老者一手拿著半打開的玉簡,暫時沒說話,只是用目光在少年人身上略一徘徊,眉頭不引人注意地皺了皺,道“你不是去長陵妙真御道洞天,響應蔡翰墨?”
金冠少年人面上有無奈之色,答道“五叔,有了變化。”
“變化。”老者坐在玉臺上,眸子射一道光,用不大的聲音,道“難道觀德真人發聲了?”
說完后,他立刻搖了搖頭,表示不可能。
身為當年經歷過那一段族中黑暗時代的人,他了解觀德真人這一位洞天真人對族中的感情,自己等人只是要彌補受到的影響罷了,沒有道理這樣旗幟鮮明地站出來阻止。
世家中的洞天真人,在享受家族的供奉和支持后,某些方面也受到明里暗里的約束,不會輕易打破的。
“不是觀德真人。”金冠少年想到發生的事兒,臉色鐵青,道“是周青找上了蔡翰墨的洞府,直接登門挑戰。”
“登門挑戰一位大修士?確實很有真一宗十大弟子首席的氣魄。”老者雖然對周青這樣染指長陵妙真御道洞天的外人不滿,但卻知道門中十大弟子的首席從來都是非凡之輩,沒有一個善茬,他穩穩拿捏氣勢,看向反而讓對方全身而退了?”
說到這,老者的語氣有一點不高興,即使十大弟子首席再厲害,蔡翰墨一介凝練出元嬰法身的大修士,就這般無能,沒有理所應當地擊敗對方,讓對方不失體面地又離開了?
“不是。”
金冠少年說到這,有點難以啟齒。
“說。”
老者啪的一下,把玉簡拍在玉幾上。
“五叔,是周青擊敗了蔡翰墨,蔡翰墨無顏見人,索性關閉了洞府,閉門不出。”金冠少年人一口氣說出來,道“我們沒了領頭人,只能自回自家了。”
“什么?!”老者一聽,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周青擊敗了蔡翰墨?”
他頓了頓,盯著重的周青擊敗了已經凝練出元嬰法身擁有法境之禁的蔡翰墨?”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一樣,引得大殿中都是回響,大片大片的冷光撲簌簌落下,顯示出這一位的震驚,已經壓不住了。
“是。”金冠少年人想到不久前的斗法,咬著牙,道“蔡翰墨施展出了法境之禁,可還是敗了。”
雖沒有親眼見到法境之禁中的斗法,但當時觀戰的人都有一種判斷,蔡翰墨一介元嬰三重的大修士連和周青打個平手都不得,最后結果落了個慘敗!
老者瞪著眼,不說話。
他這樣的人,雖然境界修為不算太高,但歷經風雨,城府頗深,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整個人也跟炸開了一樣,識海里開起了水陸道場。
大殿之中,一時間,居然寂靜下來,落針可聞。
好一會,老者才反應過來,他看向外面,似乎透過時空,落在長陵妙真御道洞天里,見到那不可一世擊敗了大修士的周青身上,眼睛下意識瞇起,仿佛被光芒刺著眼。
“元嬰二重越級擊敗大修士。”
老者面上的震驚漸漸掩去,恢復到以往的平靜,他攏在袖中的手卻攥緊,在玉臺上走來走去,念頭轉個不停。
周青本來就天賦絕倫,無與倫比,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如今來看,自己等人還是低估了他,這洛川周氏乃至門中年輕一輩最耀眼的存在,將來的前途會更光明。
按照這不可思議的天賦,再有洛川周氏的全力支持,十大弟子首席權柄的滋養,未來登臨洞天真人可能是早晚的事兒。
甚至夸張一點,洞天真人層次都不會是他的極限,他一定會向更高的境界,以及門中更高的地位沖擊。
“這樣的話,”
老者心中一驚,自己等人再涉足長陵妙真御道洞天就值得商榷了。
原本他們是希望把張牙舞爪的蔡翰墨頂在最前面,讓其沖鋒在前,力抗周青,他們等人在后面搖旗吶喊,順便撈取好處。這樣可以不用直接得罪周青這個十大弟子首席,一切推到蔡翰墨身上。
可如今蔡翰墨被周青打的灰頭土臉,沒有臉面再出來挑頭,他們要是再在長陵妙真御道洞天生事,那就要直面周青了。
以周青如今的表現,被對方記恨在心的話,以后的報復肯定如雷霆般不可阻擋。即使將來蔡九淵真順利晉升為洞天真人,他加上元中蔡氏,恐怕都抵擋不住。
“得不償失。”
老者心里有了判斷,他雖然想從長陵妙真御道洞天撈取好處,彌補當年的損失,可為了自己以及自己這一支的后輩們著想,還是不能太得罪周青。
正在此時,外面又有人傳話,帶來了族中蔡九淵的話。
“蔡九淵。”聽到的后輩,道“長陵妙真御道洞天的事兒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