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視的煙消云散是預計之中的事情。
外有競爭,內有掣肘,從微視團隊的角度來看,確實是被戰略性放棄,但從企鵝整體的情況來看,隨著微聊朋友圈的短視頻使用頻率越來越高,資源聚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沒有對錯,只有角度,明明春節還在鼓吹日活,但營銷活動一過,沒有扎實的內容支撐,日活每況愈下的微視再加上收窄的資源,最終連上半年都沒能撐過去。
俞興不清楚原本的微視是撐到什么時候,只覺得或早或晚的就是一個必然。
他略有唏噓,希望為憋屈的微視骨干提供一個溫暖的港灣,但也沒有對這件事給予什么評價,企鵝肯定同樣覺得先前宣傳很大的團隊被合并沒那么光彩,壓根沒對外透露這項變動。
不過,俞興很快便瞧見鐘志凌在朋友圈里假惺惺的評價。
“可惜了啊,企鵝的應變很快,我本來還認為阿里的微信有機會憑借更貼合用戶的短視頻撕開一道同質化競爭的口子,沒想到企鵝的決策這么果斷,可惜,可惜。”
俞興在見面之后詢問師弟:“你閑著沒事裝什么,Mus最遲明年就要暴露,人家到時候還得說我虛偽。”
Mus一暴露,碳硅數據進軍國內市場,從去年在節目上開始對企鵝做短視頻的評價必然會完成閉環。
鐘志凌只笑:“興哥,是我在朋友圈隨便說說,也沒提你啊。”
俞興搖了搖頭:“你說和我說有什么區別,都得算在我頭上。”
鐘志凌想了想,還真是。
他轉眼便理直氣壯:“算在你頭上就算在你頭上,劉總有種就讓他來碳硅哭你!”
俞興嘆息:“我發現你們的臉皮真是都變厚了,余凱余博士也是漸有功底。”
鐘志凌這次不答,就是看著師兄直笑。
俞興反應慢一拍才明白師弟意思,人以群分……
鐘志凌無聲的辯駁過后問起碳硅數據公司最近的熱鬧事:“興哥,那幫科學家的事怎么樣了?”
碳硅數據公司好歹是籌備的股東之一,雖說這是憑師兄的意思,但他作為CEO也想稍微知道進程。
“還不錯,觸底反彈了。”俞興說道,“高瓴和五源都愿意投一筆,嗯,他們兩家對電車的未來也很看好,想積極的參與臨港這邊的下一輪,他們能給基金會掏出來1500萬美元,我們這邊有1000萬美元,市里看看能不能湊500萬美元,這就3000萬美元了,紅隼最近在外面募集資金,也有可能掏一筆。”
鐘志凌估摸著最后的情況,好奇道:“興哥,要是只籌集到目標的一半,基金會還會籌辦下去嗎?”
他知道余凱的目標是1億美元,以目前的情況給出一個5000萬美元的籌措,已經很不錯了。
俞興沉吟道:“大概也能行,哪有那么完美的事,大家都是湊合著來。”
他其實覺得這樣的陣仗也就5000萬上下,就算紅隼能掏1000萬,這幫科學家大概是湊不出1000萬美元的,還得別的機構補一補。
如果今年能運轉起來,臨港這邊的資金就能一年一個樣,必然是越來越好的。
四月下旬,臨港兩個圈子的熱鬧都接近結束,投資人們樂意了解世界前沿的知識,也愿意過來見見俞總,但掏錢就還得繼續觀望,而“機器學習暨通用人工智能大會”在最后出現了一個嚴重的意見分歧,讓余凱把金主俞興給找了過來。
LDF基金會在今后的運作是開源還是閉源,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俞興是沒怎么來見這幫科學家的,因為確實聽不懂他們的探討,而留在最后的問題……這確實可以聊一聊。
“我是支持開源的。”
“余博士當初找到我談這件事,說是要共襄盛舉,我聽著這話就不以為然,什么盛舉不盛舉,不就是他不想在百度干了,想出來拉人單干嘛。”
“結果,你們的到來讓我很吃驚,我沒想到能有微軟、臉書、麻省理工這樣一群人愿意回國來推動機器學習的發展,后來又聽余博士談他在規模做NEC實驗室的過往,我就感覺……這種從始至終的推動科技發展的精神是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根源。”
“機器學習絕對有前景,微軟在做,谷歌在做,臉書在做,這就是做正確的事!”
“但是,只有‘正確的事’還不行,怎么把事做正確,這也很關鍵。”
“開源這種方式在智能手機上有一個最佳的案例,安卓就是愿意開源才把蛋糕做大,DLF基金會同樣如此,想要吸引更多的力量就不能敝帚自珍,也遠沒到敝帚自珍的時候。”
“我們要用開源來吸引全球的機器學習的力量,也要以此來培養更多的力量。”
“臨港會堅定的支持DLF,今年掏了錢,明年還會繼續掏錢!”
俞興開頭表明立場,最后給出承諾。
作為“朝聞道”委員會的委員,也作為金主,他的表態還是有一定份量的,最終也就讓DLF確定會以開源的方式來運轉。
當然了,DLF的定性是非營利性組織,而為了維持運轉還會有個商業實體,涉及到后者的技術成果必然是沒法開源的。
俞興不需要知道全球最頂尖的機器學習涉及到什么變革,他只知道像DMLC社區這種研究機器學習工具的方向必然是用的人越多越好。
隨著DLF確定最后一件事,這次的會議也就落下帷幕,參會者都要陸續返回不同地區和不同崗位。
4月25日,包括俞興在內,首次參加申城機器學習暨通用人工智能大會的人一起合影留念,都希望國內能在這個領域有所發展和孕育。
不過,委員會的委員們暫且留下,又以余凱和陳天奇為代表,接受申城媒體的采訪,吹捧了一番這次會議的意義,順勢拿到申城國投的3000萬華夏幣投資支持。
這筆資金相較于余凱的籌資目標是不多的,但對于市里的支持已經不算少。
余凱送走學術同仁,關于這一趟的臨港交流有喜有憂。
喜的是,地平線也拿到了三家機構1000萬美元的天使輪,他可以開啟自己個人的事業。
憂的是,DLF籌措的資金不足一半,接下來可能真得看俞總的眼光如何了。
“俞總,謝謝你,國內機器學習要是能有大發展,你是首功。”余凱吃著碳硅集團的食堂,對俞興連連感謝,“地平線也得謝謝你,沒有你對高瓴他們的強調,他們也沒法這么快下決心。”
雖說有贈品之說,但真要確定投錢也是有考量的。
高瓴、五源、毅達這三家投了地平線公司的機構在與余凱交流完創業規劃之后還找到了俞興,向他請教這樣一個號稱要聚焦智能駕駛出行方案的硬件側項目。
俞興沒有重復余凱自己介紹過的東西,他只是從碳硅集團的需求出發,談了談地平線的將來。
“我們現在用的芯片是以色列Mo逼leye公司的,如果地平線能成,我們以后一定會切換到地平線公司。”
“不光我們,但凡國內以后做新能源的廠商都會有這方面的需求,因為,我們在和Mo逼leye溝通的時候,希望他們能針對國內路況技術做一些提升和優化,比如修路的錐筒,但他們拒絕任何本地化的修改。”
“這些國際供應商都是類似的毛病,普遍覺得在國際市場研發了產品,現在到了國內都是最好的,也沒有替代品,讓我們愛用不用。”
“倒不是我非要意氣用事,而是我堅定的認為,做不好本地化服務的公司在未來一定難以提供足夠的競爭力。”
俞興面對三家機構的詢問,十分斬釘截鐵。
也就是這次見面之后,他們敲定了對地平線公司的天使輪。
余凱沒聽俞總提這事,但他從高瓴那邊知道了,心里實在不能不感激。
俞興面對感謝倒是大方收下:“地平線能做好,這就是最大的感謝,這其實也是互惠互利,我們需要更好的供應商來提供更好的產品,哪怕現在的已經是國際Tier1,它們這么一幫人的故步自封就是你們這些創新者的機會。”
“碳硅集團要用更強的產品來打造更強的產品。”
碳硅集團掌門人說這話沒有太激動,但已經進入創業視角的余凱就心潮澎湃多了。
他激動之余便打破底線:“俞總!我相信你!DLF籌措的資金,如果你認為可以試試加密貨幣,那也梭一把!”
“……”俞興認為人還是需要底線,“余博士,阿里很穩妥,還是阿里吧,DLF就注冊在香江,資金用起來也方便,唔,市里的投資可能沒法這么用,回頭再合計合計。”
他打算等小英忙好之后讓她來看看流程。
劉琬英現在在資金運作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按照她自己的話來說,就算不做空頭,她去洗錢也是一把好手。
她這個月一直在忙過山峰資金的合規動作,打算把一批離岸公司的馬甲一次性用掉。
歐洲金融市場不像日本那么保守,但也不如美國那么開放,而這次的目標雷諾,它本身有法國政府持股了19.73的股份,日產也持股了15,還有大約50是由長期投資者持有,像法國巴黎銀行旗下基金就持有2的股票,所以,過山峰的做空行動要更加謹慎。
俞興已經看過過山峰對雷諾的做空報告,就等著她最后的發動。
4月28日,碳硅集團的總裁辦里正在審閱今日份的最新文件,俞興順帶著也看看雷諾期權的隱含波動率,副總裁崔之愚敲門進來,表達了一件不解的事情。
從長城過來的崔之愚負責公司里很多的日常運營,包括車機、軟件等團隊工作的配合。
他昨天收到語音團隊的抗議,認為現在要把過去工作的成果全部推翻是十分荒謬的,所以,今天在了解情況之后就來請愿了。
“俞總,你知道車機語音要推倒重來的事嗎?”崔之愚開門見山。
俞興關掉電腦上的網頁,隨口答道:“我知道,我聽隔壁說了,認為我們這邊采用的模型比較落伍,就是那個、那個……”
他想了想,抬頭問道:“是叫高斯混合模型吧?”
“是的,是高斯混合模型隱馬爾可夫模型的混合架構。”崔之愚認真的說道,“這一套就是大家都在用的,公司也搞了快半年了,怎么能說推倒就推倒呢?”
他昨天充分聆聽語音團隊的不滿和意見,也記住了核心問題所在。
核心問題就是核心沒了……
俞興沉吟:“這是之前來臨港開會的科學家們的意見,還有一位出自麻省理工的朱博士,他帶著團隊幫忙搞呢,說是換成一個更智能的架構,叫……”
他伸手在文件里翻了翻,翻出來自隔壁的小作業思路,念出核心架構:“是叫深度神經網絡DNN,是什么深度置信網絡DBN和前饋神經網絡,能夠重構聲學模型。”
崔之愚不滿道:“俞總,這也太草率了!他們雖然是專家,但沒有深入了解我們的東西,就這樣把工作搞亂,我不贊同!”
俞興放下文件,說道:“讓他們幫忙不容易啊,花了1000萬美元呢。”
崔之愚聞言,大吃一驚:“1000萬美元?就干這個活嗎?這……”
他痛心疾首:“這錢不該花啊!”
崔之愚就差大罵俞總是敗家子了!
俞興淡定的說道:“不是碳硅集團出錢,是隔壁碳硅數據出的錢。”
崔之愚嗓子眼的情緒緩了緩,思慮道:“話說回來,有的錢該花也是要花的。”
他腦子里的念頭轉了轉,1000萬美元托請的專家,這所謂的DNN架構,所謂的重構聲學模型,或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
崔之愚尊重了隔壁兄弟單位的付出,決定收回請愿,暫且觀察觀察情況。
不過,他沒想到這個觀察時間會這么短。
僅僅到了第三天,語音團隊負責人任逸軒就期期艾艾的再次找過來,心悅誠服稱贊了最新聲學模型的效果,DNN通過多層非線性變換,直接學習從語音特征到音素的概率映射,代替了GMM的概率密度估計,這與隱馬爾可夫模型結合,展現出接近人類專業轉錄水平的前景。
任逸軒自我檢討:“崔總,我沒想到他們這個模型效果會這么好,他們搞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也太好了!這個速度讓我們剛開始實在沒法接受啊……”
崔之愚倒是有種意料之中的感受,由衷的說道:“有作用就行,你們拿多少錢,他們拿多少錢啊……這是頂尖科研的降維打擊,不怪你們,順著這個新模型的方向,爭取早出成果,反正,獎金是發到你們手里。”
任逸軒松了一口氣,那幫人就搞一周時間,這似乎讓己方團隊顯得過于廢物了。
好在……對方也是有參照的,據說,微軟這方面的技術路徑就是類似的方向,如此被全球頂尖專家和國際巨頭聯合降維打擊……
打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