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但林立覺得并非家家。
比如自己就只有半本。
而孤兒甚至連這半本都沒有。
“等、等一下!這他……丫的是哪門子的從沒跟父母吵過架啊!”
聽完林立的解釋,張浩洋和秦澤宇愣了好一會兒后,才繃不住的高聲吐槽。
你媽的。
按照林立這個邏輯,那世界上和父親關系最好的人種就是內個了。
大部分內個它們都從沒和父親吵過架——畢竟黑人們之所以喜歡零元購,就是因為它們沒有付清啊!
對嗎?
這不對啊!
“你倆就說是不是從來沒有吵過架吧?”林立有些無辜的攤開手,他覺得自己說的沒問題,隨后真誠的詢問:
“所以,澤宇,浩洋,你倆也希望擁有這樣融洽的家庭氛圍嗎?”
“如果希望的話,我有一計……”
“等等等等!”此刻攛掇的林立在秦澤宇和張浩洋眼里如同賈詡:“文和兄,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這個程度,不至于不至于……”
面對這個疑似要對自己父母出手的家伙,兩人勸說的聲音真摯。
如果解決家庭矛盾的方式是解決家庭讓矛盾沒有滋生的土壤的話,兩人還是希望自己有父母的。
好話說的俗,斷人父母如同殺人財路,雖然父母罵自己,但是也是真的爆金幣。
“……行吧,那你倆以后需要的話,再問我。”林立有些遺憾。
隨后看向四周,還是沒找到陳雨盈,于是詢問道:“班長人呢,去廁所了嗎?”
剛剛全程被自己家長罵的兩人自然不知情,倒是吃完燒餅重新回來的周寶為,聞言拍了拍自己胸前的五花肉,替林立解答道:
“我知道,剛剛我聽見了,老堅頭讓她去辦公室拿東西了,等下應該就回來了。”
“吃完了?”林立聞言回頭,看著周寶為嘴角的油漬,鄙夷道。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你爸還是太寵你了,來參加個家長會都怕你在外面等餓了。”林立嘆了口氣,“寶為啊寶為,你這樣下去,以后喪尸危機爆發了,喪尸咬你一口都得滿地找蒜。”
“嘖嘖,林立你就是吃不到燒餅說潘金蓮一股海鮮味。”這點攻擊力在給自己瘙癢呢,身上沒有食物不怕被搶的周寶為毫不在乎,給了林立一拳后不屑道。
余光一亮,林立讓白不凡接替自己繼續培養周寶為精神層面抗打擊能力,自己則換了個位置。
陳雨盈已經抱著一迭小冊子出現,并走進教室幫薛堅把冊子發了下去。
再次踏出教室門,目光便被架空走廊上朝她招手,斜倚著欄桿的林立吸引。
“怎么啦?”如歸巢之鳥,陳雨盈腳步越走越快,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邊的護欄上。
手指落在鐵皮扶手上,帶著點輕快的韻律輕輕叩擊。
“班長,我剛剛總感覺你老媽一直在看我,是錯覺嗎,還是說她已經知道了?”林立壓低聲音詢問。
“那不是錯覺,我媽知道。”陳雨盈聞言,那雙清澈的眼眸彎了起來,也壓低聲音的回答。
“還真知道啊?”
雖然心里早有猜測,但親耳證實,林立還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仿佛瞬間被無形的目光鎖定。
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教室的方向,總感覺有道能穿透墻壁的目光,此刻落在他身上。
“什么時候知道的?我上周末在你家樓下的時候被看到了嗎?”
“不是,”陳雨盈笑著搖搖頭,“是我們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了。”
言語到此,聲音逐漸輕柔。
“之前我抱你的時候,莊叔叔——也就是我家雇傭的司機,他看到了嘛,這種事情讓他完全不跟我家里說,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我的,而且我也覺得我爸應該也有讓他盯著我的委托。
那時候我當然不想我爸知道,所以我就跟他說可以告訴我媽,但絕對不允許告訴我爸,莊叔叔他也同意了。”
“那個晚上我就主動和我媽媽說啦,她答應我先不告訴爸爸,還說她那天之前就看出一點了,只是沒點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少女的聲音更輕快了些,帶著點分享甜蜜的雀躍:
“后來你表白的那個晚上,還有上周你到我家樓下這件事,我第一時間都有跟她分享。”
“尤其上周,那個窗戶是我家客廳,當時我媽媽就在我后面不遠處的沙發坐著,不過放心,她沒有偷聽……”
陳雨盈聲音輕輕柔柔的娓娓道來。
原來知道的時間比預計的還要早這么多嗎,林立稍顯訝然的挑眉。
陳雨盈還打算繼續說,可見林立一臉如臨大敵,甚至雙手都有些不安的樣子,她眉眼彎彎:“林立,你這什么表情”
林立答非所問,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今天就穿西裝上學了……”
陳雨盈愣了一下,隨后更加清脆悅耳的笑聲抑制不住地逸出唇瓣:“沒什么好緊張的,她剛剛還在跟我說你。”
“說什么?”林立豎起耳朵。
“說對你第一印象還蠻好的,挺喜歡你的。”陳雨盈雙手負后,雙眼因為笑彎成月牙,帶著點小小的驕傲補充:“她覺得我眼光很好。”
“抱歉。”林立突然正色,語氣誠懇。
“嗯?”這突然的道歉實在猝不及防,陳雨盈愣了一下,疑惑的側著腦袋:“抱歉什么?”
“班長,請幫你轉告母親大人,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就算她再喜歡我,我跟她之間也是不可能的!”林立閉上眼,仿佛在宣布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語氣沉重。
做陳雨盈爸爸這件事……
呀咩咯!林立做不到!這也太澀情、太少兒不宜了!
陳雨盈:“?”
陳雨盈微微鼓起嘴,看起來很可愛,但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可愛,語速飛快:“我要把剛剛的對話告訴我媽媽。”
林立:“?”
“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我的盈寶不能這么狠心吧!再次抱歉——括弧,這個抱歉是給你的。”林立雙手合十,點了,他發起的。
陳雨盈這才滿意地輕哼了一聲,嘴角揚起勝利的弧度。
“沒想到阿姨這么開明,這么放心你啊。”得到陳雨盈媽媽對自己的初印象還算滿意的答案,林立心底的少許忐忑終于散去不少,語氣也輕松起來。
中登!你學著點!
陳雨盈笑而不語,眼波流轉間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
其實還是有約束的。
她還是跟自己提了要求,說在高中的時候自己和林立一定一定不要越過紅線,要是越過紅線,她就一定會告訴爸爸,她自己也會選擇直接介入。
最后或許是擔心戀愛讓人盲目失措,戀愛中的人容易情難自禁,自己陽奉陰違,還反復叮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一定要記得做安全措施。
可這種話怎么跟林立說得出口。
主要林立這個家伙本身就是個變態,自己說完他一定有很多很多讓人面紅耳赤的話會一連串的說出來。
總感覺他會追問紅線具體是什么。
然后問那紅線之上呢,紅線邊緣呢,蹭蹭呢……
陳雨盈突然捂住臉頰。
——最后那句,林立應該不會對自己說出口,可為什么自己腦子里會這么自然而然的‘想’出來了?
壞了。
自己腦子被林立這個變態同化了,可惡的林立。
“我決定了!”
正在心底甩鍋給林立的陳雨盈,被林立突然的動作和聲音嚇了一跳,隨后詢問:“決定什么?”
“我也告訴我媽好了,”林立扭頭看向陳雨盈,目光灼灼:“四舍五入,我們今天也算是見家長了。”
陳雨盈聞言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怔住。
本就未曾褪去的羞紅,此刻變得愈發濃郁。
低下頭,少女纖細的手指無措地絞著自己校服的衣擺,唇瓣也突然覺得有些干澀,下意識地用舌尖輕輕抿了抿,留下一點濕潤的痕跡。
早知道今天穿禮服上學了……
這個念頭毫無征兆的蹦了出來。
自己確實被林立同化啦。
直到一只手在面前晃了好幾下,陳雨盈的眼神才重新聚焦,扭頭,是林立那雙盛滿了促狹笑意的眼眸:
“班長,怎么突然僵住了?”
陳雨盈當然不會理會明知故問的林立。
但沒事,林立一個人也能唱獨角戲:“剛剛誰說‘沒什么好緊張的’來著?”
“不許學我說話!”緊張被羞澀和惱火壓下,陳雨盈伸出一只手按住林立的側臉往另外一邊推去,不讓他再和自己對視。
“放心,”林立順勢抓住她推搡的手,反手就用指腹輕輕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動作親昵又帶著安撫:“我之前已經在家里說過一次了。”
“嗯?”陳雨盈聞言一時也忘記阻止臉上的手,有些期待的詢問:“說過了嗎?阿姨什么反應?”
林立:“不是我媽,我跟我爸說的,他對此表示沒意見。”
陳雨盈:“……”
陳雨盈沉默了一小會兒,隨后的舉動很可愛——她微微仰起頭,朝向晴朗的天空,然后閉上雙眼,雙手在身前虛虛地交握在一起,仿佛在虔誠地禱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極輕極輕地說了句:「謝謝叔叔」。
也不再逗弄陳雨盈,林立收回手重新靠在扶手上,笑著詢問:
“我之前沒告訴我媽,但是現在聽說阿姨已經知道了之后,確實有一天想告訴了,甚至想讓她們提前加上微信。
但也只是一個想法,不算特別濃烈,所以班長,你希望我告訴還是不告訴?我聽你的。”
陳雨盈睜開眼,沒有立刻看他,而是將視線投向樓下的綠植。
聽著林立這么一說,雙方家長都知道,甚至互通有無,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的戀愛,她其實還挺期待的。
“隨便你,我都可以……”所以,少女很小聲的回答道。
說話時,她的目光依舊流連在遠處的綠色上,就是不肯輕易對上身邊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
通常來說,詢問選擇的時候說「隨便」、「都可以」這種模棱兩可的無效回答,是挺煩的,但林立此刻完全不這么覺得。
因為那份呼之欲出的期待,早已透過她微紅的臉頰、緊絞的手指、飄忽的眼神和那低柔婉轉的尾音,清晰地傳遞給了他。
少女的羞澀,何嘗不是這世上最動人、最無聲的告白情書?
“那我回家的時候就說了?”
“……好。”
教室。
完全不知道自己兒子正在外面撩妹的吳敏,此刻有些無聊。
原來這次家長會幾乎不講期中考的內容啊。
本來都想好了,如果薛堅堅持邀請的話,吳敏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上臺分享一下自己的育兒心得,分享一下林立是如何在自己的努力下半個學期進步四百多名的。
——今天,吳敏白天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在尋思這些發言內容。
腹稿都打好了。
可惜,毫無用武之處。
實際上,除了旁邊的白不凡媽媽,好像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年級第一的媽媽。
唉,林立這年級第一也是白考了。
他白考不白考無所謂,主要自己這家長會算是白來了。
回去找機會罵林立一頓。
“學校的打算就是這樣,不過大家也不必著急。
具體選科是在下學期期中考之后正式進行第一次試選,下學期第二次月考之后,在學校根據第一次試選的結果里篩選出的十幾個組合里面定選。”
簡單的講了一下現如今的選科政策以及學校對此對應的舉措后,薛堅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同時讓開身位,好讓家長們拍PPT。
其實這些PPT自己都會發到家長群里,可就算已經這么說過,有的家長們還是忍不住拍,而有一個人拍,就會帶動幾乎所有人拍。
薛堅也是習慣了,這么多年班主任,家長大部分都有這樣的習慣。
等等,是錯覺嗎。
掃視下方的薛堅一愣。
林立的媽媽怎么在走神。
算了,不重要。
下梁不正上梁……算了,這位家長是最辛苦的,薛堅覺得自己再在心里腹誹她有點不是人了。
等眾家長都拍完之后,薛堅便又開口道:“各位家長現在可以拿出我剛剛給各位發的信封了。”
“里面有各位的孩子給你們寫的一封信,現在可以打開看一看。”
“有些話雖然是最親密的人,但總是難以開口……”薛堅像是口播一樣念‘廣告詞’,隨后他也拿出了手機。
各位剛剛拍的很爽吧,現在輪到我拍你們了!
唉,公立學校就是麻煩。
吳敏拿出剛剛薛堅給的寫有林立名字的信封,但神情沒有期待,只有如臨大敵。
喉嚨甚至因此滾動了一下。
還來?
吳敏深吸一口氣,如拆彈專家一樣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拆開,拿出了紙張。
「多看會兒,不然老堅頭要發現我沒寫了,允許的話,可以哭一場,敏姐,拜托了。」
吳敏長舒一口氣。
還好還好。
這個類似的活動,她小學的時候就參與過。
當時她覺得林立還有救,覺得林立說不定真會寫什么感人的話,所以吳敏對待和閱讀的很認真。
結果林立寫的是一個笑話。
——這就導致了,當時班級里其他家長都在哭或者哽咽,唯獨吳敏沒忍住的笑出了聲,吸引了所有家長的注意力。
吳敏當時憋的有多辛苦,可以問問那天林立在家里運動了多久——躲雞毛撣子的奔跑怎么不算運動。
這給吳敏的陰影太大,以至于現在看到這個內容,她覺得太正常了。
就是為難自己需要假裝閱讀了。
“嗤——”
聽聞這不屬于自己的笑聲,吳敏下意識的看向旁邊。
只見發出這個笑聲的白不凡母親,此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吳敏看到了對方手上的紙張內容:
「媽,你知道怎么畫屁股嗎,我教你。」
「(介)」
「↑畫好了。」
「另外:」
「(介)立正!(個)」
「(個)稍息!(介)」
「立正:(個)!稍息:(介)!」
“嗤——”當反應過來究竟是哪門子的‘屁股’后,吳敏也迅速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壓低笑聲。
聽聞吳敏的笑聲,白母也看了過來。
禮尚往來,吳敏干脆將林立的‘作品’遞給白母。
白母拿到手看完之后眉頭一挑:“小學時候,不凡參加這個活動,他也差不多這么寫的……”
下一秒,白母抬頭,和正在盯著自己的吳敏對視。
“不凡媽媽,林立平時……”
“林立媽媽,不凡平時……”
當對彼此的境遇都有所了解后,兩人都沉默了。
嘴唇囁嚅著,隨后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句話——
“白不凡(林立)媽媽,這些年辛苦了吧?”
兩人攀談的更加相見恨晚。
“白不凡媽媽。”吳敏突然有些遲疑。
“嗯?”
“你有沒有發現,”吳敏朝著教室方向努了努頭,“其他家長的反應,好像也不太正常啊?”
白母聞言扭頭看向教室內的方向。
只見大部分家長,尤其是最后一排的家長,現在要么愁眉苦臉,要么無奈掩面,要么就也在憋笑。
甚至有家長已經開始交換孩子寫的信,看彼此的笑話了。
旁邊一位很壯碩的家長,注意到兩人的視線,甚至還熱情的分享他孩子的這封信:
“你倆的信是笑話不?是的話交換嗎?我兒子寫的還挺好笑的。”
而班主任薛堅,一臉平靜的走過來,注意到這個場景后,雖然嘆了口氣,但僅此而已,很快一臉平靜的走開。
拍照完成學校工作的時候,也默默的選擇避開他們后排家長。
吳敏、白母:“……”
這……這高一四班好像有點不對勁。
兩人心里咯噔一下,愧疚感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吳敏:完了,和林立逃不了干系!
白母:完了,和不凡逃不了干系!
教室外。
接吳敏放學的林立,終于等到了教室門被打開,家長們陸續走出。
吳敏不久也從后面的教室門里走了出來。
林立上前:“媽,我……”
吳敏目視前方:“林立,以后在學校先別急著認媽,我要看看情況才決定認不認你這個兒子,我擔心你在學校里惹出了什么事端,豎了什么仇敵,然后牽連影響到我。”
林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