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內視自身,翻遍全身上下,識海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最終確認了一點,天帝道種虛無縹緲,無相無形,看不見、摸不著、探不到,即便迎來史詩級強化,也不會具現為實物。
“你就是變成一座山,一個太陽,哪怕是一道天帝虛影,給個模樣也是好的呀……”
向遠嘀嘀咕咕,內在虛無一無所得,外在有所收獲。
他取走天帝道種之后,魔帝頓時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與整個魔國疆域融為一體的強橫偉力崩塌。那條橫貫天地的魔龍真身,此刻仿佛被抽去脊梁,鱗甲剝落,血肉枯朽,再無法維持真身,只能在千手大佛的壓制下茍延殘喘。
風中殘燭!
不是牌佬的鎖血印卡,實打實進入瀕死狀態。
大佛由六字箴言顯化,是向遠施展的慈悲佛法,不會對魔帝有半分留情。只見佛掌如天刀刺入魔龍胸膛,五指扣住那顆仍在掙扎跳動的漆黑心臟,硬生生扯斷纏繞的血管,將其拽出體外。
噗嗤———
黑血如瀑噴涌,魔龍發出撕心裂肺的哀號。
大佛不予理會,動作沒有絲毫停滯,無量佛火自掌心迸發,熔爐般包裹那顆心臟,開始煅燒煉化。
魔龍身形徹底崩塌,無邊黑泥潰散融入黑暗大地,心臟在佛火中扭曲變形,漆黑的魔氣被一寸寸焚盡,待剔除雜質之后,便會有一枚晶瑩剔透的琉璃舍利成形。
還是沒燒成!
當無量佛火燃盡最后一縷魔氣時,那顆被煉化的心臟并未如愿凝成舍利,于金光中寸寸崩解,最終只余一捧灰燼飄散于風中。
可以理解,魔帝牌移動硬盤是天帝道種的載體,沒了天帝道種,魔帝什么都不是,剔除雜質提純……
魔帝就是那團雜質。
留下一把灰,證明有魔帝這么一個東西存在過。
大佛垂眸望著掌心余灰,無半分懊惱,頷首淡笑,佛掌合十,千手金身化作點點流光散去。
同一時間,整片魔國疆域劇烈震顫。
高空俯瞰,山河改易,日月重光。
明鏡上塵埃拭去,天穹重現澄澈,無盡陰霾潮水般一掃而空。
被魔氣侵蝕的土地寸寸褪去漆黑污濁,露出原本的沃土青山。龜裂的大地自行彌合,枯竭的靈脈重新涌動,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久違的清新。
更驚人的變化,正在發生。
萬象更新,一座座城池、屋舍、田塘隨著山川一同歸來。
無數灰頭土臉的人影從黃土中爬出,他們衣衫襤褸,面容憔悴,這些都是被魔帝煉化入體的黎民百姓,此刻隨著魔國疆域回歸本真,重獲自由,重見天日。
他們曾化為魔國疆域的一部分,承載魔帝自以為是的天帝命格,也目睹了大佛伏魔,聽到了上界仙人的名號。
北方真武!
九天蕩魔祖師!
眾皆叩拜,感恩戴德,愿世代祭拜,香火不斷,永感仙恩。
天地山河的變化,和天帝道種易主有直接關系,一整個魔國疆域的控制權,從魔帝身上轉移到了向遠身上。
與其說是魔國疆域的控制權,倒不如說是重庭界天地法理的支配權!
“重庭界有點東西,并非一個尋常下界……”
向遠低語思考,天帝道種支配一界天地法理的表現形式,和天神界、荒古界天地法理只尊天帝,旁人無法學習掌控有很多相似之處。
這也是為什么魔帝得了天帝道種,迅速成勢,向遠入此界,天地法理當場跪舔。
“難怪魔帝一開始躲著我,天地法理本該只受他操控,突然出現了一個平起平坐的神秘人,他疑神疑鬼,不自信了。”
向遠暗暗點頭,遇事不決,將三巨頭護在身前,魔帝雖瘋,但沒有變成傻子,生命趨利避害的本能還未忘記。
只可惜,空有天帝道種,沒有小世界煉成之法,版本停滯不前,注定要被吊打。
向遠繼續思考,重庭界和天神界、荒古界很像,又遠沒有后兩者那般霸道。天地法理允許本地土著修習,可見重庭界并非天帝伴生的天神界,也不是天帝隕落所化的荒古界。
作為一個下界,重庭界和天帝道種存在著某種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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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遠臉色一變,抬手按在胸口。
不好,哈基米又開始撓人了!
此時的向遠執掌一整個重庭界,可稱小天帝,探尋此界真相并不困難,他閉目微微感應,很快就找到了線索。
曾經的魔帝城,如今褪去魔氣,顯露出原本的模樣。
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規模與奉先縣相當,青磚灰瓦,街巷規整,既無奢華,也無古樸厚重的歷史氣息,很不起眼。
魔帝還是人的時候,就在這里當諸侯王,是其發家之地。
向遠身形一閃,遁入地下。
一片廣袤的地下空間浮現,殘破的灰黑色宮殿群連綿起伏,宛如一座沉埋地底的古老遺跡。
這些宮殿的形制詭譎,既有天庭的恢弘莊嚴,又被魔氣浸染,檐角扭曲,柱石腐化,慘遭污染失了本貌。
宮殿群正中央,赫然缺失了一塊,斷口整齊,被人硬生生挖走。
缺失的大小,和向遠納入體內的那座白色宮殿完美契合!
顯然,魔帝就是在這里得了天帝道種。
向遠穿行于遺跡之中,指尖撫過宮殿墻壁上的紋路,本該祥云繚繞的仙紋,浸染墨汁,化作一張張猙獰的魔相面孔。
“不會錯的,天庭的建筑風格,此事在乾淵界馮氏祖地亦有記載!”
向遠篤定點頭,非常確信,眼前這片天宮遺跡,和馮氏從天宗帶出的天宮遺跡屬于同一幅拼圖。
重庭界和乾淵界,曾隸屬同一個上界天庭!
向遠梳理腦海中的線索,一幅幅畫面浮上心頭。
天庭上市,四處收購下界,壯大自身力量,遭遇老牌上市公司魔域,開啟位面戰爭,打了敗仗,被域外天魔一路推至南天門。
天帝無法逆轉乾坤,又不甘心血被魔域所得,便毀了天庭,關閉了相關的下界飛升通道。
具體操作……
向遠沒見過,不敢亂猜,拿乾淵界的說法,燕懸河一劍斷天,絕地天通,斷了上界的飛升通道,也模糊了上三境的概念。
已知燕懸河為天帝轉世之身,還把當時貴為天帝之女的素染劍尊帶至乾淵界,可推測他八成就是那位戰敗的天帝。
所以,燕懸河才有天宗這個天庭雛形,才收藏了被魔氣污染的天庭拼圖。
雖然還有很多細節值得推敲,仍有不少疑點,比如燕懸河收藏的天庭拼圖歷史更為悠久,可追溯至最初的上古天庭,和乾淵界的上界天庭不是一碼事,但向遠琢磨著大綱就是如此,他已經看穿了真相。
因為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越多,又有無數的新問題接連浮出水面。
為什么是乾淵界?
燕懸河為什么要把輪回之人帶至乾淵界,西王母轉世的白無艷為什么會出現在乾淵界,乾淵界何德何能被這么多大佬輪番落子?
重庭界又扮演著什么角色?
同樣是下界,天帝道種無法執掌乾淵界的天地法理,進入重庭界被各種跪舔,念頭一起便可逆轉山川日月,權柄之高可稱小天帝。
向遠穿梭遺跡之中,希望尋得壁畫之類的線索。
剛走兩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腦門,取出玉帶麻溜纏在自己腰上,祭出靜云傳授的法門,里應外合打通飛升通道。
破案不急于一時,慢慢來,了不起白宮主吐血,先把靜云師父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再說。
向遠當過兩次帶路黨,一次在藍星界,花了兩天時間打通飛升通道,一次在廢土界,半小時飛升通道就打通了。
跨界信號不好,開啟飛升通道的時間也不固定,或許和距離有關,又或許是別的原因。
三千世界太復雜了!
向遠沒有原地干等,繼續探索天庭遺跡。
俗語有云,有志者事竟成。
意思是,有志向的人,只要堅持下去,竟然真能把事情辦成。
這一點在向遠身上得到了完美詮釋,竟然真讓他在廢墟中找到了線索。
依舊是壁畫!
大神通者似乎都偏愛用這種方式向后人傳遞信息,或許是壁畫看起來更氣派,更容易歌功頌德,也比文字的方式更直觀,也可能是下面人覺得這種操作更適合拍馬屁。
向遠站在壁前,仰頭望去。
無垠天幕之中,日月同輝,三百六十五顆主星熠熠生輝,億萬星辰如銀河鋪卷,璀璨奪目。
一位位腳踏祥云的仙神駕馭法寶,劍光、符箓、寶塔、玉瓶……另有萬千神通匯聚,直面一雙自混沌中探出的黑暗魔爪。
魔爪無邊無際,僅僅是壁畫上的刻痕,就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隨時會破壁而出!
仙光盡頭,一道身影巍然屹立。
他腰挎帝劍,衣袍獵獵,眸中金光奔涌如烈日,面容卻被某種力量模糊,望不真切,雖只是壁畫上的刻影,卻自有一股橫壓萬古的氣勢。
再然后……
就沒了。
壁畫到此戛然而止,后半部分似乎被人刻意抹去,只余一片斑駁的空白。
“可惡,又斷在了這個地方!”向遠大怒。
之所以是又,是因為類似的斷章,他之前見過兩次。
一次在天妖界,一次在馮氏祖地。
這兩處的壁畫記載的均是上古天庭,那時還沒人族什么事兒,腳踏祥云的牛馬都是妖族,疑似妖皇的大神通者手持一柄巨幡,其身后的無形大手是最初也最古老的天帝。
眼前這幅壁畫不然,仙神都是人族,場中也無手持巨幡的妖皇,只有一位執掌帝劍的天帝。
向遠深信這幅壁畫記載的就是乾淵界、重庭界的上界天庭,執掌帝劍的天帝就是燕懸河的前世,后續抹除的部分,十有八九記載著天帝如何降臨乾淵界,如何轉生為燕懸河,又如何一劍斷天。
如此一來,這些畫面被抹去也就有理有據了。
帶頭大哥跑路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污點,有也不能記錄在案。
“唉,找到最后,還是沒發現重庭界的特殊之處……”
向遠撇撇嘴很是不滿,抬手一揮,剝落大半壁畫,將執掌帝劍的天帝身影抹去,擴大留白部分。
再有后來者,見到這幅壁畫,會比他更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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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著樂著,向遠樂不出來了,滿頭黑線:“我看到的留白,該不會也是這么被抹去的……吧?!”
轟隆!
天地一聲震響,吵到了正在口吐芬芳,大罵無恥謎語人的向遠,他心頭有所感應,視線透過重重空間,看到了重庭界上空徐徐鋪開的飛升通道。
神光天降,自無而有,從另一個世界灑落而至。
氤氳神光仙氣疾速擴展蔓延,直至將整個重庭界上空染成一片柔和金色,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宏偉之力和重庭界的天地法理碰撞,彼此講述道理,進入辯經模式。
和天神界這種大肌霸相比,重庭界上限不過化神巔峰,除了持有天帝道種者可享頂級特效,再無可取之處。
重庭界這點道理,豈能說得過天神界,要不了一會兒就會被乖乖教做人,知道自己就是個小癟三。
“還行,二十來分鐘,挺快的。”
向遠滿意點頭,感悟天地法理的變化,真武大帝神力加身,又能痛痛快快繼續裝逼了。
“算了,低調如我又不是喜歡裝逼的人,臨走前人前顯圣,敷衍一下走個形式即可,不能太過分……”
向遠自言自語著,眉頭卻越皺越緊。
飛升通道明明已經開啟,可預想中的真武大帝神力卻遲遲未至!
“為什么會這樣?”
向遠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鬢角滑落一滴冷汗,他已經猜到了原因,因為過于恐怖,不想面對現實。
飛升通道開啟,真武大帝的神力并未降臨,原因只有一個:
這根本不是通往天神界的飛升通道!!!
向遠如遭雷擊,渾身寒毛倒豎,只覺頭皮都炸了。他當下不作多想,一步踏出,挪移至高空,周身氣勢節節攀升,雙手舞動間,打出目前的最強一擊。
問天九道·歸墟無問!
你誰啊,就開啟飛升通道,回去吧你!
向遠雙手連點虛空,指尖迸發一點極致的黑芒。
黑芒暴漲,化作一柄黑白兩色混亂糾纏的長刀,刀身無鋒無形,勉強為刃,纏繞著令人心悸的混沌氣息,以逆亂陰陽之法,毀天滅地。
在執掌重庭界天地法理的權柄加持之下,這一擊的破壞力無限放大。
糾纏陰陽的鋒刃所過之處,空間扭曲崩裂,天地法理逆亂倒懸!
即將穩定的飛升通道被硬生生攪亂,神光仙氣緩緩收攏,漫天金光一點點淡化消散。
通道另一頭,傳來一聲無悲無喜的冷哼,那聲音如雷霆炸響,震得整個重庭界天地顫動。緊接著,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突破重重空間桎梏,五指張開,硬生生捏住了向遠斬出的最強一擊。
咔嚓!
陰陽鋒刃在這絕對的力量差距下寸寸碎裂,即便向遠占據主場優勢,擁有重庭界天地法理加持,依舊無法彌補實力懸殊。
差距太大了!
向遠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目的同時,眉心裂開一道豎線。
一抹混沌之光恍惚縹緲,帶著無物不斬的絕對氣息,遙遙鎖定通道對面的遮天巨手。
鎖定的瞬間,遮天巨手突然消失。
不是退去,而是所有氣息被徹底抹除,仿佛從未出現過。唯有飛升通道仍在加速擴張,金光越來越盛,隱約可見另一端仙宮樓閣的虛影。
向遠心頭警鈴大作,無暇深思,手持驚嵐刀,將眉心的混沌之光盡數灌注刀身,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刀芒,朝著飛升通道狠狠劈下。
“給我……”
“斷!”
開天辟地的璀璨刀芒撕裂長空,直斬飛升通道,沿途將空間薄紙一般整齊切開,露出漆黑的虛空裂痕。
重庭界天地法理沸騰暴走,異象頻生,刀鋒兩側甚至顯現出了過去未來的殘影。
轟隆隆———
開天辟地般的刀芒斬在飛升通道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混沌之光瞬間吞沒了方圓千里的天幕,直直沒入飛升通道之中。
然而,飛升通道僅僅晃動了幾下,表面泛起幾道漣漪,隨即又恢復了穩定。
通道盡頭處,一面氣勢恢宏的古鏡巍然聳立,混沌之光沒入其中,如泥牛入海,半點漣漪都未激起。
“竟然有這樣的事……”
向遠直呼不可思議,藏于眉心的混沌之光是他壓箱底的王牌,必殺一擊無往不利,沒想過今天竟然吃癟了。
這是什么法寶?
他定睛望去,古鏡通體玄黑,鏡面澄澈如水,映照出諸天星辰倒影,自成諸天星斗之陣,倒轉因果,萬法不侵。
咔嚓!
澄澈鏡面泛起一絲波瀾,隨著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散開,一片區域的星辰黯淡了下去。
這還差不多!
向遠臉色好轉了不少,見壓箱底的王牌依舊可以大殺四方,咽下了‘遠飄零半生,未逢明主’。
話到喉嚨眼,差點就說出口了。
嗡嗡嗡————
天穹另一端,又一道飛升通道緩緩擴張,金光徐徐鋪展,浩瀚威勢鎮壓四方,溢散的天地法理之強,讓重庭界在同一天之內,連續被兩位大肌霸教做人。
這次對了!
伴隨這條飛升通道開啟,向遠察覺到了真武大帝的神力。
同一時間,一道金光身影,腳踏祥云降臨。
霞光披拂間,身影輪廓模糊不清。
是你嗎,師父?
向遠大喜望去,他就知道,弗利沙大王雖然整天冷著臉,還喜歡看徒弟玩跳樓機,其實打心眼里稀罕他這個寶貝徒弟。只要他遇到危險,定會身披金甲圣衣、駕著七彩祥云來娶……呸,來救他。
然而并不是。
某仙子猜到了開頭,但沒有猜到結局,向遠還不如她呢,連開頭都沒猜到。
來者雖腳踏祥云,身披金甲,霞光散去后,卻是個陌生男子。
應該說是男神。
劍眉入鬢,眸若寒星,金甲圣衣覆身,腰懸青銅古劍,不論賣相還是裝備,都給向遠一種充了錢的既視感。
不是哥們,你誰啊,在哪個部門上班?
你一個月掙幾百塊啊,就充這么多錢?
向遠疑惑看著身側的男子,天神界有這號神仙嗎,他怎么沒見過,而且……
這是妖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