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寸土寸金,霸王府行宮不可能像昭王府那般寬敞,且皇室規矩極多,一個不小心便會觸及紅線,故而這座行宮中規中矩,各方各面都嚴格遵循禮法。
簡單來說,后院面積不大,向遠沒走一會兒就到了蕭令煙的小院。
進了房門他才明白,蕭令月所謂的修煉是何意思。
寬敞的屋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向遠取來桌上放著的禮物清單,一眼掃過,送禮之人絕大多數姓蕭。
出手最闊綽的,是蕭氏的四位宗師,又以蕭峰霸榜,表面上和三兄弟出禮相當,背后偷偷加價,瞞著兄弟又送了兩份禮。
其余諸多蕭氏子弟,向遠一個也不認識。
不認識也沒關系,知道這些是好人就行了。
那個誰說過,當你走到足夠的高度,你會發現自己身邊全是好人,所有人都和顏悅色。
向遠表示腦力有限,記不得這么多好人,只能記得壞人,將禮物清單隨手打入虛空,讓蕭峰查一查,究竟是哪些壞人敗壞了神都的風氣。
就是因為這些蟲豸,神都蕭氏的名聲才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必須出重拳。
當然了,向王爺心善,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真出拳,抽空把禮物補上,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屋中,蕭令煙盤膝坐榻,五心朝天,腰背挺直,面前放著未曾服下的天材地寶,因為刻苦修煉,額頭蒙上一層細汗。
向遠和蕭令煙原本不會有交集,純屬紀伯禮一時興起,亂點鴛鴦譜,向遠坑了他,他便坑回去,標準的本心道日常相互折磨。
按紀伯禮的意思,姐妹同侍一夫,看似齊人之福,實則沒那么痛快,少不了會鬧出一些笑話。
他算計了這么多,唯獨沒算到蕭令煙的性格,后者帶了幾分武癡的性子,守著昭王府的寶庫,對宮斗一知半解,不爭不搶,也從不抱怨,看得向遠都覺得她怪可憐的。
蕭令煙的公主封號因向遠而來,也因向遠成了真正的公主,就連滿屋子的天材地寶,也是神都蕭氏討好向遠送過來的。
不止她,就連她的兄長蕭參也收獲了一堆見面禮。
蕭何說得沒錯,誰家有妹妹,必須對向遠防著點!
蕭衍其他的子女沒有蕭令煙這種待遇,除了蕭何、蕭潛少數幾位,其他人別說禮物了,禮品清單都看不著。
蕭令煙被母親陳巧風安排搬進昭王府,閑來無事,加之近來得了蕭氏完整的修行法門,便取了送上門的禮物水磨功夫。
就武學資質而言,蕭令煙遠不如蕭令月,和其兄長蕭參一般,勉強摸到了天才的門檻。
蕭參已有化神期修為,蕭令煙還差了一截,前兩天在院子里遇到蕭令月,被后者好心指點,輸了賭斗,從昭王府的姐姐變成了霸王府的妹妹。
蕭令月:公平比試一場,誰輸了誰當妹妹。
一個宗師,一個先天,是挺公平的。
這些蕭令月沒說,以蕭令煙的性格,八成也不會提,后者喜提一場秒殺,修煉起來格外有動力,這兩天還去請教蕭令月如何修行。
這般清澈見底的性格,搞得蕭令月都不好意思拿捏她了。
言歸正傳,蕭氏傳承的‘掌天御龍訣’存在缺陷,有且極有可能和天宗傳承存在關聯,因為缺陷,卡住了上限,可稱當世一流,但也僅此而已。
比不過無雙宮的傳承,更不如向遠修行的無相印法,蕭令煙的水磨功夫對天材地寶的吸收效率不高,呼吸吐納之間存在大量浪費。
這就是蕭令月讓向遠過來搭把手的原因。
太浪費了,你去吃。
“!”
向遠低語一聲,驚擾了正在修煉的蕭令煙,后者睜開眼睛,看到向遠立在屋中,急忙停下修煉便要起身。
“坐著別動,我來教你修煉。”
蕭令煙點點頭,好奇看著向遠拆開禮品盒,一口一個天材地寶,囫圇吞棗咽下,不過片刻工夫便將整個屋子的貨架全部吃了下去。
她面前擺著的半截靈參也未曾幸免。
吃這么多,你不覺得漲嗎?
蕭令煙不明所以,只知道向遠特別能吃,回憶了一下,兩人在金樽樓初見的時候,向遠就低頭干飯,吃完一桌還要一桌。
向遠饕餮狂吃一番,抹了抹嘴角的殘渣,臺詞為沒什么感覺。
以他現如今的藥力,凡間的天材地寶都不用運轉無相印法煉化,入體則被大藥消融,零嘴都算不上。
“屏氣凝神,我來助你修行。”
向遠脫了鞋子,跳上坐榻,盤膝蕭令煙身后,劃破指尖,溢出一滴鮮血,隔空將其打散成血霧,透體送入蕭令煙體內。
大補為劇毒!
蕭令煙只覺五臟六腑熊熊燃燒,四肢百骸說不出的劇痛,眼前一個恍惚,跑馬燈都險些走了起來。
向遠單手貼在蕭令煙身后,助其煉化藥力,重新為其梳理氣穴經脈,抹去之前修行留下的暗傷。
半個時辰后,蕭令煙便邁入化神期境界,還被向遠塞了些天地法理,當場穩固了境界。
突破來得太突然,輕松到比吃飯喝水還容易,蕭令煙美眸駭然,回頭望著向遠的眼神頗為古怪。
這種吃人的眼神,向遠太熟了,拍了拍蕭令煙的肩膀,讓她冷靜一些,血藥雖好,但不宜貪杯,吃太多身體受不了。
蕭令煙聞言點頭,散去了吃人的念頭,一眨不眨看著向遠,等候接下來的安排。
自從向遠進屋之后,她還沒說過一句話。
向遠哪有什么安排,一直以來,他都是被安排的那個,和蕭令煙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感慨她一直單身不是沒有原因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別光瞪眼,你說詞兒啊!
沒詞可以站起來走兩步,走著走著把腳扭傷,劇情不就有了嘛!
向遠小手一攤,承認蕭令煙才是真的被動型,提醒道:“令煙,你搬來此地的時候,岳母大人就沒吩咐兩句嗎?”
說了很多。
蕭令煙先是點點頭,而后連連搖頭,陳巧風交代的那些臺詞她說不出口,好比對于向遠的稱呼,夫君什么的,如果不答應,大家都會很難堪。
“行吧,你開心就好。”
向遠也不多言,看著等他開口的蕭令煙,爽快道:“神都行宮并非久留之地,遲早要搬去鎮滇府,你現在有化神期修為,以后可挪移空間兩地走動,多去宮里看看,莫要讓岳母大人太過思念。”
蕭令煙臉色微紅,輕輕點了點頭,一眨不眨看著向遠,等著他繼續安排。
再安排下去,我就該被你安排了!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向遠拍拍屁股站起身,蕭令月那邊命人備了一桌子酒菜,讓他把妹妹帶過去吃飯。
家學淵源,大婦手段游刃有余,向遠想不到有誰會是她的對手。
無雙宮,寒潭小洞天。
寒氣繚繞,如霧散開,將白無艷素白的身影襯得愈發縹緲。
“咕嘟咕嘟———”
向遠熟練泡在水中,數日不見,白宮主臉色依舊清高,斜著眼看人,也不知心情好轉了沒有。
白無艷的傷勢徹底復原,純白色的云織天衣熠熠生輝,今天并無取藥修煉的想法,但看向遠主動洗涮干凈,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盤膝環抱,淺嘗輒止,敷衍應付了一下。
“白宮主,向某此來……”
“本座知道,把兵器拿出來吧。”
白無艷神色淡然開口,聲音清冷如霜,并指一點,無垢白蓮自她袖中飛出,懸停在半空中。
蓮瓣緩緩舒展,露出內部跳動的金紅色火焰。
向遠瞇起眼睛,發現白蓮中煅燒的斷峰數量明顯增多了數倍,在烈焰的炙烤下早已熔融,化作一團璀璨的金液,流動間隱約有星辰般的光點閃爍。
這兩天白無艷又去了一次荒古界。
可能不止一趟!
越來越喜歡富婆了,有事她真上。
向遠此來不是為了鍛刀,但白無艷既然都準備好了,他沒理由不配合,老老實實取出驚嵐刀,抬手一揮,將其懸于半空。
白無艷以無垢白蓮收了驚嵐刀,納入其中,閉目熔煉,打算拆解此刀,剔除雜質之后再重新塑形。
片刻后,她睜開雙眸:“青云門的鍛造之法,千錘百煉,頗耗心力,你和青云門的宗師很熟?”
“一般熟,見過幾面,算是禮尚往來。”向遠如實說道。
白無艷不再多問,講明青云門鍛造驚嵐刀的時候花了大力氣,她一時半刻無法將驚嵐刀重鑄,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讓向遠過半個月再來取刀。
換旁人占下驚嵐刀,張口就是半個月,向遠指定會懷疑對方準備卷款私逃,對富婆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向遠見白無艷今天心情尚可,便講述了內五行的情況,希望白宮主幫忙把把脈,看看他究竟收獲了什么機緣。
這等小事白無艷自然不會拒絕,揮手一招,將向遠從水中攝出,將人擺了個盤膝而坐的姿勢,呈在自己面前。
畫面略有不堪,白無艷微微皺眉,取出上次向遠披在她身上的黑色道袍,嫌棄臉扔出,遮住了不堪入目的東西。
她抬手扣脈,冰涼指尖搭在了向遠手腕位置,閉目感應片刻,眉心微蹙,接連輕咦一聲,素白五指張開貼在向遠胸膛,緩緩下滑,直至腹部才停下。
向遠能清晰感覺到,白無艷的真元正以某種玄妙韻律與自己體內氣息共振,仿佛在探尋著什么。
不對,不是真元。
渡劫之后,真元隨她本人脫胎換骨,邁入了另一個領域,已經不能再稱之為真元了。
見白無艷眉頭越發緊皺,向遠心頭一突:“大夫,呸,白宮主,可有不妥之處?”
“機緣造化。”
白無艷睜開雙眼,定定看了向遠一眼:“五行相生,陰陽交匯,周天循環自成一體,你體內的小世界已然成型,還記得荒古界嗎,有朝一日你若坐化,亦可誕生一處新世界。”
可能是覺得向遠聽不懂,她換了個直白的說法:“天帝為天地之主,誕生必有一方世界相隨,隕落亦有一方世界相生,你雖不是天帝轉世之身,但……”
頓了頓,接著說道:“得太多天帝機緣,你現在的表現和天帝轉世之身并無區別。”
想開點,問題很大,別往心里去,擔心也沒用。
類似的話,白無艷上次已經說過,這次不再多言,向遠也早有心理準備,可聽說自己也有鯨落之姿,一時頗為不安。
“白宮主,我不會被人當了大藥來培養了吧?”
“本座便有這個想法。”白無艷理所當然,且毫不羞愧。
“白宮主不一樣,我的意思是,向某被除了白宮主之外的人算計,當作自身進補的大藥培養,抑或者,成了他人頂災避劫的替代之物。”向遠詢問可能。
白無艷爽快點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
見她這般爽快,向遠直翻白眼,也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還不是該吃吃、該拿拿,好像他能舍得拒絕一樣。
“白宮主,小世界可有駕馭之法?”
一事不勞二主,向遠逮著白羊就往禿了薅,小世界的成型極難,沒理由中看不中用,只是一個賠錢貨,定有特殊的神通技巧。
話音落下,白無艷一張俏臉滿是寒霜,不悅道:“本座對此法并無研究,但乾淵界確實有一個賤婢精通此法。”
賤婢……
你說的是門縫劍尊吧?
向遠光速推理出正確答案,想想還真是,他第一次見門縫劍尊的時候,就被后者投影了體內的小世界,并以此為藍本,抵擋了域外天魔的瘋狂攻勢。
道劍之境以天地為劍,劍道合一,心念一動,萬法皆成,妥妥的天帝傳承。
向遠有理由懷疑,門縫劍尊體內也有一個小世界,她坐化之后,也會和燕懸河一樣留下一個破產版的荒古界。
想要擅用小世界,必須去找門縫劍尊取經。
不去劍心齋,就找不到小世界的駕馭之法,去了劍心齋,有且極有可能被扣下來當傳家寶。
這咋辦嘛!
向遠目光灼灼看著白無艷,期待富婆投喂,免得他承受風險去劍心齋走一趟。
白無艷冷哼一聲:“本座也不瞞你,那賤婢正是劍心齋的素染劍尊,這人說是名門正派,實則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橫行霸道、咄咄逼人,比邪魔歪道也不如。”
好一個自我介紹,白宮主還怪有自知之明嘞!
向遠心下吐槽,依舊目光火熱看著白無艷,張張嘴,心里說著富婆餓餓。
換成別的要求,白無艷可以大方滿足向遠,唯獨找素染劍尊相求絕無可能,不僅沒可能,還冷著臉告誡向遠:“別以為那賤婢和本座一般好說話,你持有天帝道種,又煉化諸多和天帝相關之物,一身血藥于她有大用,事關修行,她不會放過你,你敢去劍心齋求見,她就敢把你扣下來煉成藥渣!”
無雙宮也是呀!
向遠心頭吐槽,見白無艷神色不善,急忙點頭稱是,表示小命更重要,絕不會去劍心齋自討晦氣。
接連一拉一踩,狠狠說了些素染劍尊的壞話,并表示白無艷才是乾淵界唯一的太陽,只給白宮主當爐鼎。
一番話,聽得白無艷芳心大悅,嘴角微微勾起,壓都壓不住。
感覺找到了白無艷的攻略方法,只要當著她的面說門縫劍尊的不是,就能狂刷好感度。
門縫劍尊呢,那邊會不會也一樣?
什么上三境修士,未免太幼稚了吧!
白無艷再三警告,不許向遠去劍心齋,如果被她發現,別怪她心狠手辣,直接把向遠扣在無雙宮,永世不見天日。
好可怕的威脅,聽得向遠不知從何處吐起。
他并指成劍,說了些黃天在上的誓言,勉強打消白無艷的疑慮之后,轉而道:“白宮主,向某此來還有一事相求,關于大覺寺……”
大覺寺的行事太過蹊蹺,疑似和幕后黑手有關,向遠想找白無艷算一卦,看看有無這種可能。
首選是缺心老道,但本心道什么的,能避則避,相較之下,有求必應的白無艷才是最好的選擇。
上一次,白無艷沒算出太多東西,只算到幕后黑手在東方,還遭了反噬,嘔出二兩血。
向遠決定再給她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一聽是不太擅長的卜算,且謀算同為上三境的大覺寺方丈慧行,白無艷本想拒絕,但看著向遠一臉期待且崇拜的小表情,她硬生生將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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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艷明知向遠是故意的,依舊拉不下這張臉,冷哼一聲開始掐算。
她眸中星輝流轉,并指成劍劃開一縷炙白靈光,掃開上三境修士自帶的遮掩天機神通,強行窺探,探查大覺寺是否和幕后黑手存在關聯。
得出結果,毫不相干。
向遠聞言皺眉:“既然大覺寺和幕后黑手無關,圖謀太子之位又是為了什么,搞亂西楚,招惹天宗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你問題真多!
白無艷懊惱向遠不懂見好就收,再次卜算起來……
“噗嗤!”
不出意外地,反噬之力降臨,即便白無艷早有準備,依舊被震了個不輕,唇角鮮血滴滴滑落,染紅素白衣襟,眉宇不善看著向遠。
這下你滿意了!
“白宮主,怎么說,可曾看到了什么?”
“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和大覺寺有什么關系,慧行方丈被域外天魔附體,不修佛,改修魔了?
不會吧,這位高驢可是打賭贏了缺心眼的強者!
“多謝白宮主賜教,事不宜遲,向某這就去天宗走一趟,讓宗主去拜訪大覺寺。”
向遠神色凝重將腰上道袍一圍,轉身就要離去。
迷迷糊糊轉過頭,入眼是眸中噙著冷意,純白之姿寒氣逼人的白無艷。
壞了,忘記哄她了!
那什么,請務必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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