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受害人的身份要明確,不是我對白鳳師姐做了什么,而是她對我做了什么。”
向遠見糊弄不過,決定刪除一些帶牛的細節,實話實說,清清嗓子道:“說來話長,咱們從頭說起,你返回無雙宮之后,我繼續游歷天下,突然被南晉的上元李氏找上門,請我幫忙壓制水患……”
“令月你知道我的,打小就心善,見不得苦難,加上上元李氏給太多,而我剛好要攢錢娶你,就坐船去了南晉。”
“等一下,這和師尊有什么關系?”
蕭令月開口打斷,就向遠身上的氣味而言,說腌入味了也不為過,她哪有心思聽這些廢話。
直接點,白虎和白鳳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白虎身上會有白鳳的氣味?
全部如實招來!
那不行,從閱讀理解的角度出發,鋪墊前期劇情可以加固你家夫君不近女色的人設,開篇點題,提出中心論點,繼而烘托你家師尊目中無人、我行我素的低素質形象,起到前后對照和充當事實論據的效果,不能省略。
“令月你先別急,此事關乎天下蒼生,我必須把話說清楚。”
向遠臉色一正,講述向少俠的南晉之行,只身入場,各方謀劃,諸多算計,圍追堵截……向少俠為救南晉黎民,和南晉江湖、朝堂上的蟲豸們斗智斗勇,因心善,處處遭受道德綁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描述手法過于夸張和擬人,惹得蕭令月直翻白眼。
她參照神都之行,三位族老稱呼她為大嫂,推測向少俠去南晉走了一趟,確實有人受了委屈,但那個人肯定不姓向。
因為向遠沒吃虧,她就不反駁了。
“南晉京師下方也有封鎖龍脈的邪陣,我尋思著不是巧合,便一路北上去了北齊太安,打算將禍害蒼生的邪魔歪道一網打盡。”
向遠巴拉巴拉,話鋒一轉,突然無奈起來:“說起來,其實我是不想去北齊的,那邊有本心道,最喜歡算計我這種正道少俠。”
“你不就是本心道弟子嗎?”蕭令月奇了。
“壞就壞在我是本心道弟子。”
向遠唏噓一聲,攬著蕭令月的肩膀,在其耳邊嘀嘀咕咕道:“我去北齊之前,太安京師的邪陣已經被我師父缺心老道破解了,他知道我心善,算到我必會趕至太安府,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結果就是,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北齊的皇帝劉徹和皇后姜望打了個半死不活,還把劉徹的腿打折了,讓他在我面前跪了個大的。”
向遠直呼坑太深:“誤會解開后,我才知道劉徹是我師父強收的記名弟子,那缺心眼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說,故意引導同門相殘。”
蕭令月:
所以呢,你這坑人的喜好,是因為拜入本心道得了正統,還是因為太合適,才被本心道收入門下?
她愿稱之為門當戶對!
“甭管是不是誤會,劉徹畢竟是皇帝師弟,那一跪我必須還了,受他拿捏護送一人去往西楚神都。”向遠各種無奈,反復提及人老實、被拿捏,加固蕭令月的印象。
調戲皇后那段掐了,有沒有都不影響劇情走向,說多了有水文的嫌疑。
“那人名叫姜盈君,北齊文盈公主,是吧?”蕭令月幽幽出聲。
“啊,這你都知道?”向遠大驚。
“娘親告訴我的,她半月之前便已返回無雙宮。”
蕭令月白了向遠一眼:“娘親都說了,北齊的公主對你百般勾引,還有你那位訂了婚的蕭家小姐,若非娘親看得緊,你已經失身好幾回了。”
向遠在荒古界待了兩個月,程虞靈左右等不到女婿,便返回八卦……無雙宮,遇上出關的蕭令月,拍著胸脯邀功,順便警告蕭令月,可長點心吧,不能一直放任向遠在外面瞎溜達。
簡單來說,功勞全是她的,向遠一點自制力都沒有。
笑死,岳母大人一個沒防住,她怎么好意思自吹自擂的!
向遠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不是我不給娘親面子,而是她一到鎮滇府,就和岳父大人打成一片,我沒有移情別戀,全靠自己意志堅定,美色當前不為所動,指望娘親……算了,畢竟是娘親,言盡于此。”
言之有理,蕭令月無力反駁,跳過臥底娘親的話題,不滿道:“你一路護送北齊公主,每天朝夕相處,真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向遠握住蕭令月的手,笑而不語,眼中的情深義重絕非作假,很快便把蕭令月看得臉色通紅。
“若是令月對我用美人計,我有信心立馬中計。”
“誰讓你說這個了……”
見向遠說話時動手動腳,蕭令月輕輕推搡兩下,因為向遠非要,她無力反抗,被親到了。
討厭!
“我護送姜大家抵達鎮滇府,白鳳師姐派人上門,出動兩位宗師檢驗我的實力……”
向遠一五一十講述:“一個黑一個白,好像叫什么吟春、道柳,就是這個名字,我記得很清楚。”
“是吟霜和道雪兩位師姐。”蕭令月糾正道。
“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反正是手下敗將。”
說到這,向遠眉頭一挑:“白鳳師姐給我的感官不是很好,有那么一點自傲,明明是她試探在先,非要倒打一耙說我不講理,我一看這情況,立馬躲著她走。”
蕭令月臉色一紅,支支吾吾道:“師尊她,偶爾會有蠻不講理的時候,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只要不惹怒她,她是一位非常安靜的好師父。”
“是挺安靜的,斜眼看人,不屑出聲。”向遠吐槽道。
蕭令月臉色更紅了,推了向遠一下,讓他不許說白無艷的壞話。
實話也不行!
“白鳳師姐對閻浮門的掌控遠在我之上,不是我想躲就能躲的,還是被她抓住了,一同進入了荒古界,那是天帝隕落之地……”
向遠鋪墊許久,鞏固心善、正直、不近女色的人設后,講述荒古界的情況,以及白無艷渡劫的遭遇:“因為域外天魔攪局,白鳳師姐渡劫失敗,元神瀕死,肉身枯竭,我拼盡全力擊退域外天魔,只搶回一截枯木,若無外補的大藥,白鳳師姐無力回天,必死無疑。”
“她嘗到了?”
“嗯。”
蕭令月抬手扶額,她就知道,自己是如此,禪兒也是如此,換成師尊,也因為和向遠組隊霉運連連,被削得險些身死。
“白鳳師姐固然目中無人,對我各種打壓蔑視,但她畢竟是你師尊,我不可能看著她死在眼前,否則以后哪還有顏面見你,便出手相助,為其注入大藥重塑肉身。”
“怎么注的?”蕭令月精準發問。
“把血藥抹在枯木上,她都被雷劈成焦炭了,我還能怎么注?”
向遠抬手捏了捏蕭令月的臉,皺眉道:“你不對勁,質疑你師尊就算了,居然連夫君我這種君子都防!”
那我剛剛不是白鋪墊了嘛!
蕭令月神色古怪,雖然但是,直覺告訴她,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白鳳師姐當時的情況很糟糕,雖然還活著,但和死了沒什么分別,大藥送在嘴邊都救不回來了,我沒辦法,和其雙修無雙宮煉體之法,臨時重塑了一具肉身。”向遠長吁短嘆,說了些不救沒臉見夫人、不救無法完成任務之類的話。
蕭令月眼角抽抽,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突然加速的心跳。
別說了,已經不想聽了。
“這些話,我不說,白鳳師姐不說,你永遠不會知道,但你我夫妻同心,我若瞞著不說,和禽獸有什么分別。”
向遠義正辭嚴道:“瞞著不說便是心虛,我問心無愧,沒什么好隱瞞的,而且我相信,只要實話實說,令月你肯定能理解我!”
蕭令月無法理解,但不理解,就是讓向遠別救師尊,眼睜睜看其道消身殞。
“令月,你說話呀!”
不想說話!
“以白鳳師姐的傲氣,肯定不會容許我活下去,醒來之后就打定主意要殺了我,之后域外天魔再度來襲,她看著我墜入玄黃血海,全無出手相救的意思。”向遠神色一暗,劇情開始進入虐主模式。
當時的情況,白無艷自身難保,哪有能力救向遠,但話不能這么說,不夠悲情和無奈。
保證結局不變,適當修改一下中間的劇情,才是一個合格編劇應有的職業素養。
劇情一經向遠改變,立馬顯得白無艷更不討喜,身為觀眾的蕭令月觀之,對自家師尊升起了幾分不滿。
他雙修是為了救你,你想撇開關系,事后不再相見就好了,見死不救和恩將仇報有什么分別!
蕭令月滿腹牢騷,明知向遠活著回來,此行有驚無險,聽得危急關頭,還是忍不住為向遠捏了把冷汗。
一顆心隨劇情走勢忽上忽下,但有一點始終不變——狗男女雙修了!
“我墜入玄黃血海,遭了天帝算計,換血洗髓,活著走了出來,白鳳師姐見我血藥大進,便將我擄至無雙宮,我說日后必死無疑,用不著她出手,便沒有殺我。”
向遠連連嘆氣:“她還說了,反正我死定了,不如將我關在無雙宮,當作鎮派之寶,待我體內的血藥壓榨干凈,再把我扔出去等死。”
師尊太無情了!
蕭令月憤憤不平,為向遠的遭遇深感不滿,可每每想要說點什么,‘雙修’便被從角落里蹦出來又唱又跳,使她煩不勝煩,很難給向遠什么好臉色。
向:你師尊當時險些死了,我不救她,有何面目見你!
蕭:你們雙修了。
向:域外天魔虎視眈眈,我不救她,自己也活不了!
蕭:你們雙修了。
向:她將我打至跪地,是為了把我抓回無雙宮當星怒力!
蕭:你們雙修了。
這個坎邁不過,向遠說再多苦情戲都沒用。
蕭令月無語站著,功至通幽的快樂蕩然無存,看了眼白無艷閉關的方向,輕輕搖頭道:“情況有些……復雜,我想回屋靜靜,你別跟過來。”
“不好吧,萬一你師尊突然出關,缺個零嘴,又把我抓過去雙修了怎么辦?”
噗哧!
蕭令月胸口中了一劍,殺得她臉色蒼白,埋怨瞪了向遠一眼,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就算是大實話,也不能挑明了說啊!
她看了眼白無艷閉關的方向,不滿師尊把她的夫君抓回山門當傳家寶,一咬牙,一跺腳:“走,跟我回屋,閉關修煉,哪都不許去。”
“呃,你師尊沖進屋,非要把我擄走怎么辦?”
“不,不會的。”蕭令月干巴巴道。
“怎么不會!”
向遠跟上蕭令月,小聲嘀咕道:“當時我擔心此事敗露,你聽了心里難受,就提醒白鳳師姐。你猜怎么著,她說就算被你當面撞破,你也不敢說什么!明白嗎,她真敢沖進屋,當著你的面!”
可惡,無雙宮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這還怎么對付劍心齋,已經輸了好吧!
蕭令月一陣咬牙切齒,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先別管向遠是否別有用心,白無艷的目的非常單純。
徒兒,你家的大藥真好用,師尊我用起來非常順手。
邊上候著,為師先用。
還講不講道理了,哪有和徒弟搶東西的!
如果能講道理,白無艷就不是白無艷了,蕭令月心里有數,抓住向遠的胳膊,狠狠捏了幾下:“都怪你,早跟你說了,不要逢人就說大藥,非不聽,現在好了吧,被名門正派抓回山門當傳家寶了。”
“夫人,大藥的事我可沒亂說,是你告訴白鳳師姐的。”
向遠幽幽出聲:“以她的境界,算得出你緣何修為大進,她強行帶我去荒古界,為的就是關鍵時刻取我血藥。”
“師尊她……不是這種人。”
蕭令月深深低頭,說著難以啟齒的話,因為心虛,聲音不是很大。
向遠也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師父,理解蕭令月的無奈,不再多談此事,轉而道:“我現在被扣在無雙宮,進來容易出去難,你想想辦法,有沒有避開護山大陣的令牌,給我一個。”
“可師尊還會把你抓回來。”
蕭令月扭頭看向別處:“你離了無雙宮之后,準備去哪避開師尊?”
那還用說,肯定是劍心齋啊!
“那還用說,肯定是黃泉道啊,道主她老人家超強的,肯定能護住我的清白。”
蕭令月臉色一變,黃泉圣女和黃泉左使朝夕相處,用不了多久,黃泉圣子就懷上了。
這還不如把人扣在無雙宮呢!
想到禪兒撫摸小腹,一臉母性光輝的模樣,蕭令月便芒刺在背,說什么都不肯答應。
仔細想想,把向遠留在無雙宮當傳家寶,其實也挺好的。
白無艷讒血藥,又不讒向遠的身子,只是元神雙修而已,鬧不出人命官司。
不過,今天修元神,明天修什么就不好說了……
蕭令月腦袋暈乎乎的,潛在風險雖不大,但并非一點可能都沒有,和白無艷一比,禪兒這樣的鶸簡直人美心善。
擺事實,講道理,禪兒已經是妹妹了,黃泉圣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
比無雙宮少宮主聽起來舒服多了!
蕭令月深吸一口氣,打定主意,將向遠送出無雙宮。
但不是現在,更不能偷偷摸摸,要當著宮主師尊的面。
話要說清楚!
之前的事,時勢所迫,你們倆還不夠成熟,可以當作無事發生,她這個當夫人/徒弟的,就不追究了。
一切到此為止,絕無下文。
不知不覺間,蕭令月帶著向遠抵達半山腰,回到了自己修行的小院。
一路專挑小道,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
無雙宮的整體布局便如金字塔,自下而上,層層遞進。
宮主的居所位于主峰山巔,有私屬小洞天,其次是山門長老、宮主親傳弟子的居所,也就是向遠眼前的幾處獨立院落,再向下是藏經閣、劍閣、靈田等重地。
最后才是內門弟子所在的區域,或位于主峰山腳,或位于其他幾峰。
蕭令月的鄰居為吟霜、道雪,以及她的師姐程虞靈。
幾間院落坐落于主峰側翼的云靄之間,清一色的白玉砌成,遠望如星辰點綴,近觀則顯森嚴氣象。
推門可見專屬練功場,有陣法隔絕,另立試劍石、寒晶燈,為寒玉筑成,可助修士凝神靜氣,也有壓制大日劍勢,起到修行事半功倍的效果。
前段時間,吟霜、道雪出門,因白給慘敗,雙雙被催眠,遭了常識修改、記憶操控的毒手,引來白無艷不喜,目前面壁思過中。
不出意外的話,向遠見不到這兩位。
程虞靈……
呃,她去內門弟子的院落聊八卦了。
板凳一擺,瓜果鋪開,張家長李家短,劍心齋的婆娘不要臉,從白天聊到晚上,第二天繼續,一輩子都不帶膩的。
向遠見蕭令月謹慎又謹慎,唯恐被人撞見,撇撇嘴,上前攬住纖腰,往自己懷里一拽,大聲道:“夫人,何故如此驚慌失措?”
“你別這么大聲。”
蕭令月急忙捂住向遠的嘴,紅著臉道:“在山門不許叫我夫人……還有師尊,也不要稱呼她白鳳師姐。”
“那喊什么?”
“白宮主。”
蕭令月篤定出聲,猛然驚醒,改口道:“不對,和我一般,喚她師尊,你繼續稱呼我夫人。”
那不是更刺激了!
向遠臉色一囧,他對白無艷的稱呼怎樣都行,師姐、宮主、師尊都行,他是擔心太刺激了,蕭令月受不了。
呃,岳母大人估計也受不了。
“令月,這件事你別告訴娘親,你知道她的,傳出去就不好了。”向遠提醒道。
“閉嘴,不許再說這些。”
蕭令月氣急,在向遠腳上狠狠踩了兩下,本就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被向遠這么一說,更糟心了。
她將向遠拉進屋,啟動陣法,隔絕外界感知,免得被人發現她在屋里偷偷藏了男人。
此舉防君子不防小人,不對,防不住宮主師尊。
蕭令月心知如此,還是啟動了陣法,多少有點護食,或者說宣示主權的意思。
沒明說,宮主師尊心里有數就行。
“夫人的屋子真大……”
向遠四下溜達,在蕭令月的臥房內翻箱倒柜,很快便入手幾塊小布料,以及幾條束帶。
蕭令月上前拍開向遠的爪子,把貼身衣物放回衣柜,警告他山門重地,不許亂來,要規矩一點。
然后就被盤了。
兩人分別將近五個月,互有思念,獨處的情況下,豈有相安無事的道理。
一番拉拉扯扯,向遠展示精神滿滿,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守身如玉,沒在外面胡作非為。
小別勝新婚,蕭令月云鬢散亂,秀靨艷紅,瞇著眼睛趴在向遠懷中。她嘀嘀咕咕抱怨,說著特別后悔,又被向遠花言巧語所騙。
向遠知她心中有怨,已經亂了陣腳,耐心聽講,全程道歉,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
蕭令月心思煩悶,雖說她家學淵源,不懼禪兒那等小妖女,就是北齊的公主打上門來,她也自有手段拿捏對方。
偏偏……
娘親笑傲昭王府后院的時候,可沒遇到過師尊這等棘手的人物。
沒有參照案例,經驗為零,這咋辦嘛!
“夫人,為夫功力大進,修行又有感悟,你不是要和劍心齋的那個誰比劍嗎,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向遠將蕭令月抱在懷中,先助其煉化藥力,而后施展陰陽之勢,元神雙修。
一修之下,蕭令月人都麻了。
向遠持有大量和無雙宮傳承相關的天地法理,比她還會,也不知從哪學的!
你就不想解釋……
算了,還是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