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黎明時刻比往日晚了大概十分鐘。
這特異現象幾乎要逼瘋奧秘學宮的星象師們,按照傳統,他們要負責為盛夏祭典做好一切提前準備,而重要儀式的時間管理絕對是重中之重,這又是艾瑞達人在兩萬多年后的第一次族群大會,要是搞不好真的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但星象師們再努力也抵不住頭上有個喜歡亂來的黎明之主,哪怕有很多人都猜到了今日黎明推遲和迪亞克姆圣人有關,可是沒幾個人敢說出口,生怕引發“瀆神”事件。
這種事向來可大可小。
雖然現在圣光陣營的狂熱偏向正在被整體扼制,各個氏族乃至圣光宙域都在大力開展對神學的研究和辯論,以此將光之民們的注意力從戰爭與對抗轉入更平和的狀態里,但艾瑞達人對黎明之主的虔誠是刻在血脈中的“本能”。
時至今日,迪亞克姆圣人的信仰派系已經有后來居上,取代艾瑞達人原本的圣光教義的趨勢了。
但要不說遇到這種麻煩事的時候,就得那些意志堅定的老奧術師出馬,當哈頓總督派人過來“興師問罪”的時候,薇拉拉院長親自出馬,硬是給那些出言不遜的官員們懟了回去。
因為別人的錯誤跑來責怪我們奧術師是不是給你們臉了?
學生們反復計算過時間,足以確保儀式開啟時刻絕無問題,既然都知道是迪亞克姆圣人從中插手,那你們有本事去黎明之主的神廟里大聲說話呀?
這怎么誰干的多誰就受委屈呢?
這一番挑明的話讓哈頓總督麾下的儀式官們一個個灰頭土臉,他們心里也在瘋狂吐槽,若他們真敢去黎明神廟罵街,何苦跑來學院這邊找存在感?
你都知道人家是神靈啦,那替神靈背個鍋怎么了?
黎明之主在上庇護艾瑞達眾生,他老人家因為某些原因亂搞推遲了今日的黎明破曉,咱們這些當追隨者的就該體諒體諒,為上位者背鍋可是臣子的本分啊!
沒看到哈頓總督都在那滿頭冷汗的準備道歉書了?
就你們這些奧術師特立獨行是吧?
當然,罵歸罵,儀式還是得繼續。
破曉的晨曦終于從天邊浮現,帶來阿古斯星球最瑰麗的日出時,穿著艾瑞達人傳統服飾的哈頓總督終于登臺,在萬眾期待的肅穆中,他并未長篇大論,而是用顫抖的聲音遵循古禮,宣布盛夏祭典的開始。
當那喜慶的音樂被樂師們演奏時,先前的小小不愉快立刻就被眾人遺忘,各個氏族高舉著自己的旗幟,就如運動會的運動員入場儀式一樣,在這足以容納十萬人的巨型場地中輪番上陣。
每一個氏族的出現都會引發一陣歡呼,尤其是哈頓總督為了彰顯團結,還專門從艾澤拉斯和德拉諾雇了幾個很會炒熱氣氛的“名嘴”主持人過來擔任報幕員。
那幾個地精和雙頭食人魔用略帶口音的艾瑞達語將每個走過廣場的星海氏族在過去兩萬多年中的功績大聲念出,讓這場慶典儀式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認祖歸宗”的流程。
此時距離光復戰爭結束也才一年,對于艾瑞達人來說,那場偉大的勝利恍若昨日,讓他們非常容易共情。
因此當每一個星海氏族派出他們的勇士高舉著自己的旌旗入場時,在那熱情洋溢的報幕宣講中,總會有一些感性的艾瑞達人流下眼淚,還會有一些上古艾瑞達人高唱著兩萬多年前的圣歌,來為自己重歸故土的同胞兄弟們送上敬意。
當然,在故鄉光復的這一年中,巨量的艾瑞達人從各個氏族重歸故鄉,讓母星的族人數量已經可以劃分出不同的總督區,而瑪凱雷的場地面積再大也不可能容納所有人過來,因此哈頓總督特意提前安排了奧秘學宮的奧術師們前往不同的總督區。
他們在那里用神奇的儀式水晶搭建出“天幕”,用一種實時直播的方式,讓整個星球的每一處的艾瑞達人都可以體會到夏日祭典現場的熱鬧與團結。
儀式中還有個很重要的一環,是艾瑞達人要對那些犧牲在流亡之中的戰士與同胞們獻上敬意。
那座被黎明之主親自雕刻的慰靈碑坐落在克羅庫恩大草原上,那是一件真正的種族神器可沒辦法移動,因此,奧秘學宮的施法者們還要負責將專門派去克羅庫恩大草原代表所有艾瑞達人為亡者致敬的代表們的儀式畫面投影到瑪凱雷主會場這邊。
當那個沉重又肅穆的時刻到來時,整個星球乃至星球軌道上的星艦中都陷入了傷感的默哀之中。
此時行走于人群之中“與民同樂”的迪亞克姆也選擇起身向那畫面中正被送上花園與祭奠之酒的亡者們獻上敬意。
這倒不是黎明之主做作。
他深知若無這些同胞的犧牲,兩萬年后的自己再厲害無法帶領族人們重新奪回被搶占的故鄉。
他曾說這星海中沒有黎明之主,有的只是一個肩負著亡者的期待向前的守備官。
他很慶幸自己并未讓那些為了同一個目標犧牲的同胞們失望。
就在這傷感的默哀中,迪亞克姆突然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這讓他詫異的回頭,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維倫在自己身旁露出溫和的笑容。
喲,這熱鬧的儀式誰把死神喊來啦?
晦不晦氣啊!
迪克如此吐槽著,又伸出手和白衣死神擁抱了一瞬,隨后轉過頭看向另一側,果然,一身黑甲,帶著戰盔穿著披風的黑衣死神就在身后的桌邊自斟自飲,又將手中酒杯中的酒水輕輕灑在地面,以此作為為犧牲者的紀念。
“怎么不見薩奇爾?”
黎明之主問道:
“你們三人共享種族死神的職能,理應一起出現才對,雖然它不被允許離開暗影國度,但今日之事亦可以派出一尊分身前來參加,即便是苛刻的我也不會對此發表什么銳評。”
“我邀請過,但薩奇爾認為既然立下了誓言與約定就必須遵守,而且它雖未到,但其目光一直注視著故鄉,我想,此時的薩奇爾也會在自己的審判庭中向這些為了偉業犧牲的亡者們送上哀思。”
維倫解釋道:
“而且,這一年中薩奇爾與我們一直在生與死之間的迷宮里尋找那些迷失的靈魂,將他們引入艾瑞達人的死亡國度里。
每一個靈魂都要接受薩奇爾的審判,它不愿意讓族人在死后失去尊嚴,因此對每一個靈魂的審判都進行的非常縝密,這讓薩奇爾的工作量非常巨大。
我猜,它可能是想要挽回些什么。”
“你總是樂于用善意對待每一個人,但你就沒有想過,那難道不是薩奇爾的陰暗本性讓它沉浸于施虐與刑罰的樂趣嗎?”
黑衣死神語氣沙啞的說:
“據我所知,薩奇爾為了更好的審判亡魂,甚至長住于雷文德斯向那些心能吸血鬼們學習判罪的藝術,它還接受了雷納索爾王子的邀請,擔任那名罪罰者領袖的宮廷顧問呢。
它顯然樂在其中。
或許在未來,穿紅衣的薩奇爾也需要接受審判,而在那個時刻到來時,它亦要為自己犯下錯誤而再次懺悔!”
“錯誤?”
迪亞克姆從黑衣死神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波瀾,他好奇的問道:
“暗影國度又出現了某些情況嗎?”
兩名死神沉默了片刻,最終由維倫開口說:
“準確的說,是雷文德斯出現了狀況。
就在數天前,一支精銳的惡魔部隊突然越過了死者國度的邊境,滲透到了溫西爾的地盤中,它們目標非常明確,在一群納斯雷茲姆的帶領下直撲封印德納修斯大帝的秘殿中。
那一日恰逢鍛石師外出,她前往月神的圣地聆聽圣訓,因此頑石軍團反應不足,在短時間內就被惡魔們糾纏住,給納斯雷茲姆創造了靠近囚徒的機會。
幸好,熾藍仙野最近將那位‘黑卒’送到了雷文德斯接受罪孽洗滌,以此塑造不朽精魄。
而黑卒接受罪罰的地點就在秘殿上方,那些入侵的納斯雷茲姆一頭扎進黑卒的洗煉地,結果被對方單槍匹馬,一人一斧全送去見了它們的陰謀之神。
若非如此,恐怕被薩奇爾看管的囚犯真要越獄而出了。”
聽到這消息,迪亞克姆微皺眉頭,他這下理解了為什么黑衣死神對薩奇爾意見這么大,便問道:
“薩奇爾當時不在崗位?”
“它在審判亡魂。”
維倫搖頭說:
“那一日要接受審判的艾瑞達亡魂身份很特殊,他們來自那七個背棄了世界誓言的墮落星海氏族,死于薩格拉斯手中,其亡魂險些被邪能吞沒,是薩奇爾親手將他們拖回暗影國度的。
正因為那些背叛者身份特殊,因此薩奇爾必須親臨,而不是將其交給它麾下的審判庭判官們。
那顯然不是一件可以很快結束的工作,因此當薩奇爾收到消息趕回雷文德斯時,入侵的惡魔已經被完全剿滅了。
納斯雷茲姆顯然對那些惡魔下了咒,即便是雷文德斯最擅長拷問的罪罰者們也沒辦法從它們的惡魔之魂里搜集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這是個不妙的征兆。
被驅逐又因伏擊傷亡而隱遁的恐懼魔王們再次于扭曲虛空活躍起來,它們還有了個共同的目標可以彼此聯合。
以納斯雷茲姆對德納修斯大帝的忠誠,我們可以想象,這一次的意外在以后估計會成為常態。
這是戰爭相關的事,就由基爾加丹為你解釋吧。
我要去看看我的孩子們,我與他不能長久脫離崗位,今日黃昏時就要返回暗影國度了。”
說完,維倫對迪亞克姆擺手告別,又在周遭回蕩的圣歌中露出笑容,以以往的習慣在胸前劃出圣徽,邁出死神步伐消失在了那一陣舒爽的夏日清風中。
當迪亞克姆將目光轉向基爾加丹的時候,黑衣死神也已起身。
他顯然沒有太多話要和黎明之主說,只是簡單的解釋道:
“在德納修斯差點越獄的事情發生后,暗影國度的兩位領袖立刻就決定向扭曲虛空展現出自己的態度。
瑪卓克薩斯的通靈領主們已經被調動,一場在扭曲虛空針對納斯雷茲姆的圍獵即將開始,我也被征調前往作為指揮官,但說實話,我對這場圍獵能產生的效果報以懷疑。
納斯雷茲姆就是蟑螂!
當你眼前出現一兩只時,就意味著你周圍的區域里已經藏起了蟑螂的巢穴。
以它們扇陰風點鬼火的本事,現在亂糟糟的扭曲虛空內部估計已經出現了一個不屬于‘邪能三相’的第四方勢力。
那些被用陰謀手段團結起來的惡魔們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營救出納斯雷茲姆的陰謀之神。
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基爾加丹停了停,他回頭看著迪亞克姆,說:
“我猜,在預感到事不可為時,那些納斯雷茲姆會帶著它們組建的惡魔陣營重新投靠到薩格拉斯麾下”
“有這種可能嗎?”
警戒者瞇起了眼睛。
哪怕目前扭曲虛空的黑色太陽還未完全誕生,但一切和薩格拉斯相關的事情都必須被妥善對待,他說:
“即便是黑暗泰坦,在吃了虧之后也不會上第二次當吧?”
“難說。”
基爾加丹嘆氣道:
“這一次將復蘇的薩格拉斯已經沒有了重建秩序的渴望,祂將徹底擁抱無序毀滅的邪能本相,這意味著‘背叛’在祂看來已經不再是罪孽,一切可以引發毀滅的混亂都可以為成為那毀滅之神的武器。
從這一點而言,納斯雷茲姆和它們的陰謀之神恰恰就是毀滅神薩格拉斯最完美的下屬。
尤其是德納修斯.
那個家伙的惡劣性格和祂手中那張時至今日還沒有被完全破壞的情報網太恐怖了,一旦讓恐懼魔王救出祂,一旦祂和薩格拉斯達成毀滅協議,那么比燃燒軍團更恐怖的勢力就會誕生。
好消息是,祂們大概率無法在幾千年內完成整合,而且想要突破目前已經被瓜分的扭曲虛空的封鎖也是個很麻煩的事。
壞消息是,祂們遲早有一天會將自己的兵鋒再次投入物質星海與其他界域中。
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我甚至有種預感,德納修斯的越獄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哪怕薩奇爾和鍛石師一刻不停的守在那把王之哀傷魔刃的身旁,祂們都無法阻止陰謀之神在未來的破封而出。
德納修斯顯然代表著這片寰宇走向‘混亂’的某種象征,就和薩格拉斯象征的毀滅一樣,只要文明還存在,只要星海還存在,祂就會一直得到力量。”
“但我們會拖延這個時刻的到來。”
迪亞克姆摩挲著下巴,說:
“至高天目前不宜有大動作,但我會叮囑澤拉將那些最狂熱最敏銳的光之民集結起來,以獵群的方式投入扭曲虛空,協助你們完成對納斯雷茲姆的圍獵。
不過,這種追獵惡魔的事,難道不該找‘專業人士’來嗎?”
“早已通知了伊利達雷。”
黑衣死神冷酷的說:
“不出所料,伊利丹·怒風和他的下屬們也已開始了對恐懼魔王的獵殺,他們敏銳的注意到了納斯雷茲姆的活躍,甚至是復仇者阿格拉瑪也派出了埃雷杜因霸主們在祂所在的星域展開對恐懼魔王的驅逐與毀滅。
但那些納斯雷茲姆們的數量不太對勁
按理說,它們此前被伏擊殺戮,只剩下了殘余勢力,但根據我們在雷文德斯找到的那些殘骸判斷,恐懼魔王們使用了某種奇怪的方法,‘復制’出了一些已經隕落的恐懼領主們。”
“唔,難怪你們倆要在今日過來。”
迪亞克姆了然的點了點頭。
他說:
“你們懷疑,這事背后有無光之海的參與?畢竟‘復制’與‘塑造’亦是虛空之路的道途之一,你們想讓我從這方面入手?”
“嗯,這是我們的請求,亦是艾瑞達文明休養生息的時代所渴望的安寧的需求。”
基爾加丹說:
“大家都是種族神,無法拒絕這樣的職責,一旦納斯雷茲姆真的搞出危險的事情,整個星海的所有文明可都無法置身事外。”
“我懂。”
迪克點頭說:
“那么在盛夏祭典之后,我會動用我在扭曲虛空的人脈查清這件事,正面戰場暫時就交給你們了。說起來,你和維倫在死后的合作還愉快嗎?”
這個問題帶著強烈的窺秘意味,黑衣死神懶得回應。
他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靈魂敞開給其他人品頭論足的軟弱性格,因此,在冰冷之風的吹打中,基爾加丹消失在了這熱鬧的會場里,但迪亞克姆分明看到了他戰盔之下那一閃而逝的笑容。
喲,都給基爾加丹吊成翹嘴啦。
看來,這白衣死神和黑衣死神的永生陪伴還挺圓滿的嘛。
正在迪亞克姆要很惡劣的發表銳評的時候,奈麗大主教突然急匆匆的走過來,低聲對滿臉姨母笑的迪亞克姆說:
“伊利丹·怒風在扭曲虛空失蹤了據說他親自帶隊的狩魔行動遭遇了未知勢力的伏擊!那些崇拜薩格拉斯的惡魔領主們已經放出話來,說獵星者必將魂歸邪能的黑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