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瓦爾輸了。
輸在力量對抗上,輸在了永恒者力量不足的天生缺陷中,也輸在了機制的對抗里。
很顯然,無往不利,駕馭萬物的統御之力確實對迪亞克姆造成了可怕的困擾,然而,樸實無華的概念還是無法對抗迪亞克姆那“花里胡哨”的新機制。
不只有“日蝕”這種最上級概念對萬物之光的侵蝕與熄滅,迪亞克姆本身在將光影雙生推進至完美階段時,自然而然得到了他應得的“獎勵”。
無縫銜接的光影轉換為他驅逐了死亡的概念!
只要迪亞克姆愿意,他可以一直在光與影的環繞中戰斗下去。
雖然不見得一定能贏,但絕不會落入“輸”的悲劇中。
行話講,這種舍棄了強化數值轉而將一切奧妙都用于“無想轉生”的賴皮機制上限不一定高,但下限絕對有保障。
圣焰在燃燒,那是真正的恒星之火,和太陽一樣的高溫,哪怕迪亞克姆這個玄學大師無法模擬出真正意義上的無限裂變,但搞玄學也有搞玄學的好處,概念性的力量施加讓他同樣可以釋放出無盡的光熱。
但佐瓦爾沒有悲鳴。
祂失去了武器卻還在戰斗,就像是一個燃燒的巨人,哪怕失敗已經刻在了身上,卻還是不愿意放棄實現理想與渴望的最后機會。
沒有了武器就用拳頭和鎖鏈,拳頭被打折,鎖鏈被掙斷就用牙齒和頭槌,當左腿也被斬裂迫使自己倒下時,祂也要拖著迪亞克姆一起進入地面戰中。
就像是一個絕望的斗士。
在自己被徹底殺死之前,祂絕不會放棄。
這樣的戰姿真的很狼狽。
就像是一頭即將死去的孤狼,明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卻還是要戰斗到最后一刻。
其戰斗意志之劇烈好像真讓迪亞克姆看到了一團燃燒的火焰不,一只撲向了火焰被點燃卻在燃燒中竭力起舞的飛蛾。
祂會化作灰燼,但祂絕不后悔踏上這條道路。
警戒者也是場面人,他會給典獄長一個體面的落幕,因此在察覺到逐日者戰錘已經不堪重負,而暮光神錘在力量催化下終于開始了“最后晉升”而暫時無法用于戰斗時,迪克果斷的放棄了武器,他也掄起了拳頭。
可惜,典獄長終究沒有經歷武僧之道的錘煉,不管是在摔跤還是格斗層面,都遠不是迪亞克姆這個從小就參加杰德尼大賽的“草原漢子”的對手。
用雙拳的對抗完全不是對手,拖入地面的絞殺被迪亞克姆用地面技爆殺,好不容易起身還要戰斗卻被警戒者靈巧躲閃,隨后報以圣光爆發的升龍將典獄長打入半空,又在一個陰影環繞的反物質鞭腿打擊中將祂撞飛了出去。
待佐瓦爾狼狽落地時,祂的淵誓圣鎧已經破碎不堪,而其胸口的大洞也已在重擊之下迸發出更多裂痕。
佐瓦爾和其他永恒者不一樣。
祂其實沒有其他永恒者那么“抗揍”,其他四人的幻磷軀體最少是完整的,但佐瓦爾在很久之前就被挖走了仲裁者的心核。
這意味著,祂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個“殘疾永恒者”。
其軀體被破壞這么多年沒有修復,導致祂在迪亞克姆的光影重擊下軀體產生了更多的碎片,甚至在恒星圣焰的燃燒中,使其殘破的軀體都開始融化。
這代表著迪亞克姆的圣焰溫度已經超越了“高溫”的概念,而被賦予了某種更深入的融化與摧毀的能力。
不過,迪亞克姆似乎犯了個“錯誤”,因為這一記鞭腿的方向有點問題,反而讓佐瓦爾在狼狽摔落后,砸入了之前祂一直無法靠近的造物主圣臺。
在那初誕者的宏偉藍圖中,佐瓦爾痛苦的仰起頭。
祂看到了眼前那個最巨大的能量井,祂知道這里連接著物質世界中最龐大最雄渾最有潛力的能量點。
祂知道,只要自己在這里啟動了它,自己的理想就能得到實現。
“去!去擋住他!”
佐瓦爾咆哮著,將自己最后的統御之力盡數爆發,讓漆黑冷冽的鎖鏈從各處迸濺,彼此交錯在迪亞克姆與佐瓦爾之間形成了一道“絕望之壁”。
典獄長知道,這些統御鎖鏈無法擋住迪亞克姆太久,于是,祂根本來不及修復自我就狼狽的撲到了宏偉藍圖的能量井口。
祂每一次移動都會讓自己的真神容器多出更多裂痕,而每一次掙扎都會讓永恒之火燒的更加劇烈。
這簡直是最恐怖的折磨。
然而在實現理想的支撐下,典獄長居然真的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對宏偉藍圖的啟動,伴隨著那些能量井被激活,伴隨著寰宇星海的每一個節點被點亮,其最中心最巨大的能量井中也開始迸發出幽藍色如綢緞一樣的創世光芒。
“哈哈哈哈.”
典獄長發出了笑聲。
還在燃燒的祂轉過頭,狼狽且凄慘的看著被封鎖在統御鎖鏈另一側的迪亞克姆。
祂本想告訴迪亞克姆,自己的理想實現了!自己將親手塑造出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秩序。
但在這一刻,佐瓦爾卻看到迪亞克姆不但沒有破壞祂布置的“絕望之壁”,甚至警戒者本人都從戰斗狀態中脫離,讓他回到了那凡人形態之中。
迪亞克姆正在胸前劃著三角圣徽,誦念著經文,就像是在舉行一場慰靈的儀式。
這些經文為誰而念已經不必細說。
他似乎篤定了即便典獄長激活了宏偉藍圖也絕對不可能完成祂重塑現實的野望,這讓佐瓦爾感覺到了一股被輕視的憤怒。
祂轉過頭,伸出雙手,強忍著日蝕和圣焰的雙重痛苦,將手伸入了眼前那不斷爆發的宇宙虹光之中。
祂要塑造祂想要的完美秩序!
祂要為眾生萬物創造出一個美好的未.
“你這個大光頭,要對我干什么?!”
一個充滿了憤怒的聲音在佐瓦爾已經燃燒起來的精神之上炸響。
似乎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帶著無法言說的憤怒。
這讓佐瓦爾瞪圓了眼睛,直到這一刻,祂才后知后覺的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如果祂激活的這個能量井連接著物質寰宇最強大最有潛能的“能量點”,那不就意味著這個能量井此刻連接的目標是.
“轟”
正在噴發出宇宙能量的能量井口來了一波震爆。
那些恢弘到可以重塑現實的宇宙能量在這一刻化作兇狠的拳頭,在至尊星魂最憤怒的咆哮中,一拳打在了典獄長受創嚴重的軀體中。
這一擊足夠兇狠。
將佐瓦爾從能量井口再次打飛,祂狼狽的摔出去,砸在了宏偉藍圖的邊緣,隨后絕望的看到那些已被點亮的能量點在至尊星魂選擇抽回能量的嘗試中被逐一熄滅。
就像是佐瓦爾已被點燃的理想之火在這一刻被無情的掐滅。
比無法實現愿望更可悲的是自己明明已經接觸到了理想實現的邊緣,卻無法再向前哪怕一步。
“不不!!!”
佐瓦爾爬起來,朝著正在熄滅的宇宙能量井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但下一秒,伴隨著統御鎖鏈粉碎墜落的聲音,迪亞克姆來到了祂身旁。
警戒者隨手一抓,閃耀著宇宙輝光的佐瓦斯塔姆·寂滅化身便落入手中,伴隨著迪亞克姆的最后一次重擊,典獄長伸出的手臂便被這鋒利的戰鐮斬斷。
其飛出的永恒者手臂在脫離的瞬間就化作幾何狀的金屬結構,又在日蝕的照耀下散滅成灰。
“我無需粉碎你最后的堅持,因為.艾澤拉斯與寰宇星海自會發聲!”
迪亞克姆丟下了戰鐮,他輕聲說:
“你在進行的是一場絕無可能實現的飛蛾撲火,我并非感性的提醒,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肯定句。
你想要為群星重塑完美的秩序,但你問過它們的意見了嗎?”
“你”
典獄長跪在那。
祂艱難的仰起頭,看著迪亞克姆,沒有能從警戒者眼中看到勝利的喜悅,那雙纏繞著金色電弧的眼中僅有一絲悲憫。
就像是目睹這場終會發生的悲劇。
“你早就知道”
祂說:
“你早就知道艾澤拉斯會反抗?”
“是啊,我早就知道,在我來到暗影國度之前我就知道這樣的結局。”
迪亞克姆嘆氣說:
“初誕者們留下了重塑現實的偉力,而任何塑造都需要資源,你要重塑現實就意味著你必須先抽干作為六大界域根基而存在的物質星海中渾厚偉力。
然而,物質星海中最龐大的偉力在何處呢?
是薩格拉斯嗎?
還是萬神殿?
不,都不是!
物質星海最強悍的偉力有且只有艾澤拉斯一人,那是初誕者留給未來的‘種子’。”
警戒者抬起頭,看著這片未被完成的“完美藍圖”,在典獄長的哀嘆中,他說:
“初誕者們本可以完成這份完美的藍圖,但祂們最終的放棄不是因為祂們無法塑造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是因為祂們意識到了完美的未來是不能被規劃被塑造的。
祂們并沒有放棄憧憬完美的秩序,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試圖實現它。
祂們在物質星海中留下了那枚名為艾澤拉斯的‘種子’。”
迪克伸手在典獄長殘破軀體的肩膀上拍了拍,讓那燃燒的恒星之火熄滅,在灰燼剝離中,他說:
“艾澤拉斯擁有的力量可以決定未來,而她在蘇醒的那一刻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全看眾生如何對待她。
若眾生選擇保護,至尊星魂便會履行保護!
若眾生選擇毀滅,艾澤拉斯便會執行毀滅。
你能理解嗎?初誕者.祂們最終把選擇的權力,留給了眾生,祂們不愿意再塑造出另一個更龐大更繁瑣更無趣的天命體系,因此,你也不該這么做。”
警戒者露出了笑容,他勸解道:
“我一定要在釋放艾澤拉斯后才來到暗影國度,正是因為我知道那個世界已經無需他人的拯救,她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
你不行,薩格拉斯不行,我也不行!
未來?
未來已經到來了!
你所眼見的每一個過去,都是未來臨近的腳步,而你固執的選擇了飛蛾撲火,成為舊時代的最后一個殉道者。
我沒有阻止你是想讓你親眼看到未來,以此讓你再無怨恨的踏上遠行之路。”
“呵,原來如此。”
典獄長終于聽到了警戒者的真心話,祂也終于理解了這一切。
祂低下頭,在自己的幻容散去,露出機械的本相,走向死亡的最后時刻,祂說:
“怪不得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的眼睛就有悲傷,那不是給你給其他人給眾生的悲傷,那是給我這個不自量力者的哀悼。在我們見面的那一刻,你為我的悼亡就已經開始了。
祂們把選擇權留給了眾生?
呵,多么美好的說法啊,但這不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期待他人的智慧嗎?
我依然鄙視祂們!
我依然.不會原諒祂們。
或許,祂們也不需要了。
感謝你讓我看到這一幕,感謝你讓我看到了一條真實存在的道路在不斷的延伸,它并不完美,它甚至堪稱丑陋。
但它的盡頭通往未知而并非一個切實可能的悲劇,或者這就足夠了。
殺死我吧。”
典獄長仰起頭。
祂的大光頭已褪去了那些明亮晦澀的統御符文,祂正在化作一尊失去所有溫度并被汲取所有生命之光的殘破機械。
祂正在走向無可挽回的敗亡。
但迪亞克姆卻沒有執行斬首,相反,他取出了那枚典獄長之前饋贈給他的仲裁心核,將其懸浮在自己手心,隨著力量與道途的接觸和融入,屬于曾經的永恒仲裁者的“仲裁”道途也被迪亞克姆悄然吸納到自己力量之中。
如典獄長所說,仲裁并非死亡的特權,只是萬物平等的死亡將其演繹的更加鮮活與真實。
迪亞克姆并不打算長久保留這份力量概念,他僅僅是需要在這一刻為一個沉重的靈魂完成最后的仲裁。
于是,在典獄長愕然睜開那機械雙目的最后注視中,迪亞克姆伸出手放在了祂寸草不生的額頭。
他莊嚴的宣判道:
“佐瓦爾!
前仲裁者,噬淵之主,統御之力的駕馭者,你擁有美好而無私的理想卻使用了錯誤且執拗的方式去完成它。
你缺乏的并非一顆為萬物獻身的熱忱之心,你缺少的僅僅是深入凡人,理解秩序的歷練。
我將罰你身而為人,要你以赤足行遍星海,讓你親眼看到被你認定為‘缺陷’的一切對于凡人而言真正重要的意義。
我要你以凡人的身份度過無數永恒的人生,直至你尋找到你想要的‘完美秩序’或者當你意識到自己犯下的最大錯誤時,我才允許你帶著你尋得的真理回歸永寂的安寧。
是否愿意接受這份仲裁?”
“我”
典獄長沒想到迪亞克姆拿到仲裁道途的第一件事就是審判祂這位前仲裁者,然而,面對這份審判,佐瓦爾最終沒有反駁。
祂低下了頭,說:
“我愿意服從,我愿用我的眼睛觀察那些被我視作螻蟻的眾生并向他們學習,我誓言終將尋得真理并回歸安寧。”
“那么,仲裁生效!”
迪亞克姆揮起手。
屬于佐瓦爾的宇宙靈魂被他從那已經停機的軀殼中拽了出來,在如德納修斯大帝將十惡不赦的靈魂丟入噬淵的同款拉風動作中,將這不朽的靈魂打落塵埃。
典獄長的靈魂順著那最大的宇宙能量井墜落下去,祂的不朽靈魂將在這墜落中被磨去所有輝光。
祂將墜落于星海中心的世界并將那里作為旅行的起點,而屬于祂的力量也將被用于償還艾澤拉斯在過去一萬年中被偷走的那些世界生命。
但就在這最后的時刻,在迪亞克姆身后,那已經停機的永恒者容器卻說出了佐瓦爾留給他的最后箴言。
“你說我是飛蛾撲火,你又何嘗不是?
迪亞克姆·扎斯汀斯,你可以安慰那些凡人卻瞞不過我,你要點燃太陽就得承受安瑟所有的日蝕之苦。
如果安瑟無法承受這一切,那么你也不行。
你也是你所籌備的薪柴!
你卻對此甘之如飴。
我是忠于理想的飛蛾,撲向那自我犧牲的燭臺;你是忠于道義的火苗,終將回歸光輝的太陽。
愿你與我一樣無悔,也祝你好運,殉道者。”
“殉道者?”
迪亞克姆笑了笑,搖頭說:
“不,那不是我的道路!還有那么多人等著我呢,我這般老派的光之戰士又如何能讓他們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