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國王們一定在怒斥我們獨善其身,坐視災難的發生而無動于衷,他們甚至會稱呼我們為‘懦夫’,并詛咒每一個達拉然的施法者在惡魔的撕咬中凄慘死去。
皆因為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本該幫助他們的法師之城選擇了最無恥的‘閉關鎖國’。”
疲憊的聲音從法師之城的紫羅蘭城堡露臺上響起,多少帶著一絲自嘲。
肯瑞托和六人議會的首領,達拉然名義上的城主和統治者,穿著一身經典大法師之袍的安東尼達斯拄著法杖,眺望著北方的洛丹米爾湖。
這北疆最大的湖泊中心有一座貴族城堡名為“芬里斯堡”,而在對岸就是洛丹倫王城所在的提瑞斯法林地。
在和平時期經常會有閑暇的人們乘坐小船在平靜的湖面泛舟,而那座芬里斯堡的士兵與軍事貴族也經常會舉行一些野餐會與湖畔的農夫交換物資。
每年仲夏節的時候,那里會焚燒巨大的稻草人來祈福,很多法師們也會去參加。
但現在,那些過往的平靜時光皆已不在。
擁有夸張但威嚴的白色漂亮長胡須的安東尼達斯能清晰的看到,遠方的洛丹倫王城已被邪能的陰云密布,那座城市周遭的區域時不時就會砸下一枚地獄火隕石,他至今不清楚王城中的情況到底如何,而芬里斯城堡已經在兩天前淪陷,一伙惡魔崇拜者在那里打開了傳送門。
大量惡魔衛士駕馭著地獄犬沖入了島嶼之中。
沒有士兵們逃出來,哪怕他們的長官一直在不斷的射出信號彈,來呼喚法師們的支援。
厚重的紫羅蘭結界封閉了達拉然內外,就如紫色的蛋殼將這片區域分成了兩個世界。
法師們開啟結界的決定來的非常倉促,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將城邦周圍城鎮中的平民接入城市里,這也直接導致外部城鎮只能依靠那些沒回到城中的法師保護。
好消息是,達拉然城邦對于麾下的財產保護的很好,在農場和城鎮附近安排了魔像,這些魔像頂住了蜂擁而至的下位惡魔,為平民爭取了逃離家園的時間。
壞消息是,在目前北疆各地都烽煙四起的情況下,平民們根本不知道該逃往哪里。
他們最終只能在幾名大法師的帶領下前往銀松森林的安伯米爾城堡和焚木村暫避惡魔的追殺,因為他們從南部升起的火光能夠判斷出南海鎮和塔倫米爾城已經完了,再往那里跑只能是自尋死路。
這一切都發生在安東尼達斯和達拉然城市中的大法師們的眼皮底下。
他們似乎冷酷到放任這一切發生,只求在災難到來時自保。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安東尼達斯大師,信件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放在了垃圾堆里,我去看過,信件已經消失,或許代表著那名神秘的洛阿充當了信使。”
大法師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快步走上露臺。
他的胸口佩戴著六人議會的紫羅蘭之眼徽記,這代表著他是尊貴的六人議會的成員。
但實際上在昨天晚上之前,安斯雷姆只是肯瑞托的高階成員,他能火線成為六人議會的成員純粹是因為之前的法師領袖德蘭登大師死在了大惡魔入侵的那一夜,而德蘭登的繼任者在昨晚死于壓制邪能裂隙的行動里。
不只是安斯雷姆,目前六人議會新替補上來的凱爾薩斯·逐日者王子,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繼承了這個重要的位置。
在過去兩天里,達拉然損失了十七位大法師,他們付出了自己的魔法之城被夷為平地的代價,終于壓制住了在城市中心打開的那扇恐怖的“邪能之井”。
從安東尼達斯目前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如“墨綠色眼睛”一樣的邪能裂隙。
它從地面延伸到空中最少有近百米高,這種規格的邪能之井一旦放開,完全可以允許大惡魔自由進出,分分鐘就能通過一支足以將北疆夷平的惡魔軍團。
而且不妨猜一猜,是哪位大惡魔此時正在被壓制的邪能之井對面?
“可悲的渺小城市!我很好奇,你到底該怎么躲過破壞者的怒火?!”
征服者基爾加丹麾下的頭號大將瑪洛諾斯的咆哮聲從裂隙中響起,如悶雷一樣回蕩在整片城市廢墟之上。
隨著咆哮一起到來的是邪能之火的噴涌,那被壓制的裂隙又出現了不穩定,此時正守在廣場上的凱爾薩斯、瓦格斯和烏爾大法師立刻行動。
他們帶領著各自的追隨者以法師之城的瑰寶,名為“達拉然之眼”的巨型魔法水晶作為能源,不斷加固壓制那邪能裂隙。
這個過程里不斷有下位施法者力竭摔倒,或者是很不走運的被邪能撩到,還好達拉然不只是法師之城,這里也有牧師聚集,在城里的急救師們立刻沖上前將傷者帶離送去安全區域急救。
除了正在施法壓制邪能之井的大法師之外,安東尼達斯所在的紫羅蘭城堡里上下三層全是疲憊不堪的施法者。
他們已經整整壓制這毀滅裂隙四十八小時了。
整個北疆目前還沒有被破壞者和它麾下惡魔所毀滅,那些國王和他們的人民還能有自救的機會都該感謝達拉然的犧牲。
說到這里,法師們為什么要在惡魔入侵時就開啟紫羅蘭結界的原因也已經不言自明。
他們不是自私的想要獨善其身,更不是冷漠到坐視同胞犧牲。
他們只是害怕自己失敗后會導致惡魔屠戮整個北疆,所以將紫羅蘭結界調整到了全封閉模式,以此困住那些不斷從小裂隙中沖出的惡魔們。
兩天的時間,足夠城里的魔像和戰斗法師們肅清此處的惡魔,但那邪能之井該如何處理依然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那些該死的惡魔崇拜者.”
大法師安斯雷姆大罵道:
“我真是不知道他們用什么手段把這道邪能之井和地下魔網節點聯系在了一起,這可不像是邪教徒能掌握的高深知識,而且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前夜的黑龍也是個問題,北疆什么時候有這么多黑龍在活動?”
“現在沒必要說這些,安斯雷姆,我們必須等到支援到達。”
安東尼達斯大法師此時是年富力強的中年人,他雖疲憊但依然心智堅定,啞聲說:
“通過愛爾達茍薩女士,我們已經將達拉然發生的事通報給了藍龍軍團,我堅信魔法守護者們絕不會對這里的情況視而不見。
藍龍們一定會來的!
我們要堅持到那時候,在解決掉達拉然的隱患之后,我們還要鼓起勁去救援我們的同胞!
我們必須堅持住。”
“話雖如此,但大師.”
安斯雷姆左右看了看,低聲說:
“惡魔入侵那一晚,城市最少有十分之一的法師擁抱了燃燒軍團,我以前只聽精靈譏諷達拉然的腐朽,認為那是尖耳朵的污蔑,但這次的情況真的讓人觸目驚心。
我們的城市里最少有五十只隱藏起來的惡魔!
正是因為它們的襲擊才讓我們最開始的時候顧此失彼,它們中的很多人在城市里甚至享有威望,這足以證明惡魔們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盯上了我們,而我們卻對此視而不見。
您還記得我們曾邀請麥迪文回歸達拉然時,他對我們的刻薄評價嗎?
我現在感覺,麥迪文.或許是對的。
這座藏污納垢的魔法之城早已不該存在了。”
安東尼達斯沒有回答,但他握著法杖的手指在這一刻用力到繃出青筋。
作為一名很負責的法師領袖,他認為他對眼前城市的災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一瞬他聯想到了同樣是施法者圣地,但隱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納薩拉斯魔法學院,聯想到了自己嚴厲的艾爾婭·藍月校長對于他們這些學生的教導。
法師們應該純粹一些,對于權勢的渴求會將一名天才墮落為平庸之輩。
或許,如果達拉然能熬過這一劫,他們這些人類施法者也得學著汲取教訓了。
“砰”
一聲悶響突然在達拉然上空響起,就像是某個重物轟擊在紫羅蘭結界上,讓安東尼達斯和大法師安斯雷姆看起來,隨后便看到了一條黑色的裂隙如破碎的玻璃一樣在強大的結界上不斷蔓延。
這理應是結界遭受了攻擊,但卻沒有引發任何反擊。
“那是.”
大法師安斯雷姆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他握緊了法杖看向自己的領袖,卻看到安東尼達斯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援軍來了!”
六人議會的首領喜悅的說:
“那是大施法者在拆解紫羅蘭結界的法術模型,并非惡意攻擊所以并沒有引發結界的反擊,這種施法水準肯定是藍龍軍團的”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結界上空裂開黑色的空洞,隨后幾名很眼熟的家伙從外面“跳”了進來。
“安東尼達斯!你是瘋了嗎?為什么要把結界開啟到天吶!一個邪能之井!難怪你們這么做,外界錯怪你們了,我也錯怪你們了。”
老巫妖梅里·冬風閃現過來。
前半句還是呵斥,但后半句就變成了褒獎,堪稱“顏藝大師”的頂級變臉表演。
在老巫妖身旁還有德萊尼奧術師萊蘭與她的同伴艾瑞達斯,但這兩人身后都背著一個層層封印的武器匣,上面不但用超過七個奧術封印壓制甚至還用粗壯的精金鎖鏈在外面鎖死,這“安保條件”堪比之前大主教運送“蠱惑人心的魔劍”灰燼使者的場面了。
但除了老巫妖三人組外,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神秘人。
她用黑色的烏鴉斗篷遮擋著全身,但這毛用沒有,因為她手中那根滿溢奧術魔力的法杖整個達拉然的大法師全認識。
喲,這不是艾露尼斯閣下嗎?
您老怎么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回來了呀,還不趕緊爆發您那無人能制的瘋勁,趕緊給咱把裂隙對面的大惡魔攮死。
“艾格文?”
安東尼達斯驚呼道: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等等,你胸口的吊墜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感覺到了”
“閉嘴!”
艾格文語氣冰冷的呵斥了一聲,
她是感覺到達拉然這邊出事才中斷了自己的“索敵旅行”跑過來的,結果路上遇到了老巫妖和兩個德萊尼人就帶著他們一起進來了。
“我來處理這個邪能之井,你們準備一下。”
星魂代言人打量著已成一片廢墟的達拉然,僅從這里的慘烈程度她就能判斷出這里的法師們在過去兩天里都經歷了什么。
這讓艾格文的語氣變的溫和了一些。
她擺手說:
“一會封印了邪能裂隙后,我把這座城市連同其中的人一起送到暴風王國境內的海面上,到時候你們再談休息的事。”
“你在開什么玩笑?”
大法師安斯雷姆驚呼道:
“即便你是前任守護者,也不可能移動一座城市。”
“閉嘴吧。”
老巫妖用法杖敲在了安斯雷姆腦袋上,他盯著安東尼達斯,冷聲說:
“按照艾格文的吩咐做。”
“等等。”
就在星魂守護者擼起袖子準備去干爆那個邪能裂隙時,安東尼達斯制止了她,憔悴的大法師低聲說:
“您一次能運送多少人?我指的是達拉然的地基之上,這片城市可以承載的不超過您施法極限的人民數量。
您看,洛丹倫王城的居民急需轉移,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帶上他們和附近無處躲避的居民一起離開。”
艾格文上下審視著安東尼達斯,這一瞬,她對這個在往日里評價為“迂腐不知變通”的家伙多了幾分新的認識,在短暫的思考之后,艾格文說:
“十五萬人左右吧,多的不是送不了,只是那種情況下使用空間撕裂很可能會引發大陸架損傷,而且你們必須快一點。我承擔的使命很重要,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請您封閉那道邪能之井,我與大法師們立刻前往洛丹倫王城面見泰瑞納斯王。”
安東尼達斯很有決斷。
在征得同意之后,紫羅蘭城堡就響起了召集法師們的鐘聲。
正在壓制邪能裂隙的凱爾薩斯仰起頭,便看到一只渡鴉拍打著雙翼悠然落下化作守護者艾格文的身影,作為長壽的精靈,他是見過艾格文的。
正要問候卻看到艾格文反手抽出了一根讓他毛骨悚然的惡魔風格的法杖。
“小凱爾薩斯,帶著你的未婚妻后退一些,趕緊去休息吧,你再這么疲憊下去怕是要引發魔癮了。”
艾格文的聲音從烏鴉兜帽之下響起,說:
“我在這里封閉這邪能之井,接下來動靜可能有點大。”
“但對面是一頭強悍的大惡魔,絕非普通的半神。”
一直在這里堅持壓制裂隙的凱爾薩斯提醒道:
“您一個人是否有些危險?”
“危險?”
艾格文發出了笑聲。
她抬起手在艾露尼斯那“厲害艾格文砸扁傻逼大惡魔”的怪叫聲中將大法師們維持的鎮壓術式破壞掉,當邪能翻涌為裂隙之時,前任守護者回頭看了一眼凱爾薩斯,她胸口金色的吊墜閃耀著奇特的弧光。
在破壞者得意洋洋的邁步踏入達拉然的那一瞬,艾格文揮起法杖將一記混雜世界之力的“奧術重拳”狠狠砸在了這邪能裂隙與物質世界空間連接最薄弱的區域。
在瑪諾洛斯驚怒的怒吼聲中,困擾了達拉然大法師們整整兩天的邪能之井就如最璀璨的煙火一樣在能量沖撞的爆發中快速坍塌下去,而被暴力破壞的邪能之井如最鋒利的刀在破壞者軀體上一滑而過,將一根猙獰的惡魔角和大半爪子砸在了大法師們眼前。
這恍若神跡的一幕給周圍所有大法師看傻了。
艾格文在混雜著邪能與奧術波動的狂風中聳了聳肩,她起身化作渡鴉再次升空,于風中對凱爾薩斯開玩笑說道:
“老娘在這個世界里現在是無敵的!想要這種力量嗎?想要的話,接下來的戰爭里給我表現的像樣點!
‘救世軍候選者’凱爾薩斯·逐日者。
去吧!
把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聚集在這座廢墟之上,六個小時后,我將你們送去大陸另一端。”
“這也太夸張了吧?”
在紫羅蘭城堡的露臺上,奧術師萊蘭目瞪口呆的張開了嘴巴。
她身旁的艾瑞達斯也沒好到哪去,艾格文剛才“舉重若輕”的那一擊中的技術含量最少有十層樓那么高,讓兩個德萊尼人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她真的只是個半神嗎?”
艾瑞達斯拄著祈福法杖低聲說:
“我怎么感覺這位女士隨手改天換地的姿態和‘次級神’也沒什么區別了。”
“不用感覺,她就是。”
老巫妖梅里·冬風嘆了口氣,他說:
“艾格文不是以前的艾格文了,雖然她竭力偽裝,但作為多年老友,我在見到她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層偽裝之下的她,就和她可憐的兒子一樣成為了某種
更宏偉的生命!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力量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而她要肩負的也是某種我們目前還很難理解的使命。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艾格文還站在我們這邊。
或者說,我們站在她所選擇的那一邊。
這真是一件幸事。”
“她讓我想起了那一日沙塔斯城前的迪亞克姆叔叔。”
萊蘭緊皺著眉頭,低聲說:
“迪亞克姆叔叔是在光中走得太遠所以失去了形體只剩下輪廓,但艾格文女士反而更鮮活了一些,不過,這座城市.”
作為一名奧術師,萊蘭很惋惜的看著已成一片廢墟的達拉然,她之前還在這座魔法之城里逛過呢。
她說:
“達拉然得重建了。”
“哼,這座城市早該重建了!”
對此,老巫妖報以冷笑,他說:
“我早就說過,墮落的達拉然應該在天火中得到重生,現在它被災難摧毀了,它已完成了浴火,至于能不能得到重生.呵,我對此報以謹慎的樂觀。
走吧,我們也去幫忙將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送過來。
萊蘭,你的泰坦神主符文接下來有大用了,我需要你用它維持穩定的傳送門。”
“沒問題,梅里大師,我這里有好幾塊符文呢,支撐十道傳送門綽綽有余,而且我早就想試試馬爾高克元首教我的超魔·復制技巧了。
但話說,我們真要把那把劍帶給洛薩元帥嗎?
您知道,那把劍里還有些.呃,比較‘超自然’的東西呢,會不會嚇到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