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詛咒的奧義過于深邃,迪亞克姆感覺自己第一次學習某樣東西如此吃力。
他花了半夜的時間聆聽暗影之語為他講解虛空對生命的異化,又花了半夜時間練習該如何將墮落律令用于血肉的重塑,但直到黎明到來時,警戒者都沒能將作為試驗品抓來的異種蟲重塑為另一種形態。
“所以,你花了一夜的時間,只是讓它多長出了兩條腿?”
睡了一覺的奈麗揉著眼睛站在迪克身旁,眼神古怪的打量著眼前那頭異種蟲,她狐疑的說:
“這長了腿也就罷了,怎么還長短不一啊?看起來就和殘疾蟲子一樣,這對嗎?”
“初次實踐不要要求太高,只用七個小時就掌握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迪克也覺得自己的“造物”有點奇形怪狀,就和他的艾瑞達書法一樣羞于見人,于是在起身時灑下一縷暗影烈焰將其焚滅成灰。
他甚至不用在意這是否過于殘酷,這種異種工蟲沒有自我思維,甚至連痛覺都在虛空力量催動的進化中被減弱到極致,如果將一座其拉蟲巢比作一個整體,那么這些數量龐大的工蟲就相當于行走的觸須,難以被稱作完整個體。
它們得和其他蟲子組合在一起才是個完整體系,因此即便是“仁德會”那群極端動保過來,也很難批評警戒者的殘忍行為。
“你的學習目標就是‘千眼之魔’克蘇恩,學習它如何使用虛空偉力將其拉蟲進化塑造到如今這幅姿態,這是血肉詛咒的奧義在實踐層面最完美的案例。”
在迪克梳洗的時候,暗影之語在他耳邊指點道:
“血肉詛咒是虛空之道用于介入凡塵文明衍化的工具,通過扭曲群體的生命形態來迫使它們走向虛空渴望看到的道路,就像是牧羊人手中的長鞭。
當然,你得花一些時間來思考你的造物未來會走上何等道路。
這是一名‘造物主’的職責與使命。
虛空可以腐蝕并催化萬物,但腐蝕與扭曲并非結果而是手段,你要行走于黑暗中就得明確自己的目的,才能更好的善用虛空之力。
但你學的很快,這讓我等非常欣慰;
你的目標明確,這也注定了你的成就非凡,前提是你得徹底擺脫圣光對你施加的枷鎖,不管是軀體還是心靈。
邪能與生命交織的瘟疫必然會給精靈的命運帶來極大的轉折,這正是你踐行虛空之路的好機會!
去吧,不要猶豫,不要膽怯!
行走虛空就該心明眼亮,虛空行者就該膽大妄為,心懷坦蕩的向無光之海展示你的潛能與天賦吧。”
“別說那些空話!你覺得按照我現在的學習速度,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對奧妮克希亞的血肉重塑?”
警戒者擦了擦臉,問了句。
暗影之語發出了譏諷的嗤笑,它拉長聲音說:
“還沒學會爬行就想要飛?那可是一頭墮落黑龍!是這個世界的三名上古之神聯合起來才塑造出的虛空奇跡的血脈延續,你一個小小的警戒者怎么敢在這時候就做春秋大夢?
慢慢學吧。
要有耐心,等你什么時候能把絕望的黑暗巨魔重新轉化為精靈形態時,再去考慮逆轉黑龍的詛咒吧。”
“嗯,有道理。”
迪亞克姆點了點頭,如學生一樣聽從了暗影之語的教導。
不過就在他走出自己的房間時,卻看到伊瑞爾急匆匆的走來,對他匯報道:
“您的朋友法羅迪斯閣下來了,他們非常精準的傳送到了要塞之外,瑪爾拉德正在帶他們進來,他們是為您來的。”
“他們?”
迪克挑了挑眉頭,說:
“老巫妖不是一個人來的?”
“當然不是,他帶了好多人呢。”
伊瑞爾語氣稍稍夸張的說:
“那些都是厲害的施法者,我感覺他們的奧術波動匯聚在一起甚至不需要感知都能扭曲周圍的光線了。而且一個個氣度雍容,一看就是超級厲害的施法者。
艾格文女士讓我趕緊來找你。
她的原話是,如果惹惱了這群人,哪怕有薩格拉斯權杖,她也很難在不引發災難的情況下帶我們順利逃走。”
“這么夸張?”
迪克挑了挑眉頭,帶著伊瑞爾快步趕往要塞前方的整備區與法羅迪斯會面,結果剛一出來就被老巫妖召集的“銀河戰艦”鎮住了。
好家伙!
四個半神!
還都是施法者,你們這配隊說是要一路奧爆著去揚了克蘇恩和它的蟲人帝國我也信啊,而且這三位氣度雍容的上層精靈里有兩位都是“老熟人”啊。
托塞德林王子還有艾爾婭·藍月院長,在正史里的遭遇可都是一等一的“凄慘”呢。
自己在兩萬多年前撥動的命運之線也將他們帶入了新的人生中,可喜可賀!盡管這三個家伙不會因為“未發生之事”而感謝自己,但警戒者這一瞬確實有種讓人喜悅的“成就感”。
就像是菜農看到了生長繁茂的好韭菜一樣。
迪亞克姆在心中發出笑聲,又讓伊瑞爾去邀請鹿盔將軍和拉圖修斯大師過來,人家上層精靈強者遠道而來,本地精靈說什么也要表現一下自己的主人氣度。
“我來給你介紹。”
法羅迪斯招呼迪亞克姆過來,指著身旁的三名氣勢雍容的上層精靈,說:
“阿蘇納與納薩拉斯城的領主,精靈帝國魔法王子托塞德林·埃雷拉薩斯總督。
納薩拉斯魔法學院院長、艾薩拉宮廷法師團一級榮譽會員艾爾婭·藍月女士。
杉達拉遠行者領袖、晶歌森林和杉達拉大圖書館的博學者領主杉達拉女士。
這三位都是上層精靈的派系領袖和實權人物,他們來此的目的與我相同。”
三位被介紹的精靈領袖帶著審視和好奇打量著迪亞克姆,他們這個等級的施法者自有奧術賜福不會被幻容胸針所迷惑,自然能看到迪亞克姆的真容。
他們以上層精靈的矜持和氣度向迪亞克姆微微行禮,警戒者也還以艾瑞達人的禮節,同時在心中感慨這精靈一族的家底子就是厚。
法羅迪斯隨隨便便一招呼就能拉來三個半神助拳,如果再加上蘇拉瑪那邊護衛艾薩拉的“精靈禁軍”,單是精靈一族在遇到危機時怕不是就能湊出一個“半神十人團”來。
最重要的是,迪亞克姆能分辨出眼前三位半神里,除了藍月院長和法羅迪斯一樣轉化為巫妖外,其他兩人還都活著呢,上層精靈可沒有暗夜精靈靠世界樹永生的權力,這兩人能從上古之戰活到現在絕對有自己的本事。
博學者領主杉達拉女士是迪亞克姆唯一不熟悉的領袖。
但警戒者知道,她們是上古之戰世界崩裂時被困于諾森德大陸的一支上層精靈博學者,全部由施法者和他們的游俠衛士組成。
在正史里這些家伙為了延緩自己的魔癮,居然膽大包天的盯上了藍龍的魔樞,試圖偷學藍龍們憑空轉化魔力的技巧,結果玩脫了直接炸掉了他們的城市順便塑造了晶歌森林。
聽法羅迪斯剛才的介紹,在眼下這個艾澤拉斯里,晶歌森林依然出現了,但杉達拉精靈卻沒有因此滅族,還有個半神領袖,在那世界屋脊的極北之地估計活的還挺滋潤。
就在迪亞克姆打量博學者杉達拉的時候,這位穿著上層精靈奢華長袍,給自己佩戴著白熊皮大氅,戴著一頂奧術頭環的白發女士也看向了他。
“請問,您麾下是否有一支強悍的光鑄者勇士意外落到了諾森德大陸?”
這位身帶寒氣的女士輕聲說道:
“我的族人前不久觀測到了祖達克的野蠻巨魔們正在和什么人交戰,于是我派出了游俠前去查看,最終得知是來自異世界的圣光勇士們正在懲戒那群惡毒的達卡萊巨魔。
那位悍勇的‘獵殺者’瑞斯塔蘭將軍實在看不下去巨魔們可憎的人祭行為,于是對達卡萊發動了正義的進攻,我的族人為他們提供了急需的補給,還救治了幾名勇士。
因為我們與他們有共同敵人的緣故,杉達拉城目前是光鑄者們的落腳點和大本營。
不瞞您說,我麾下的將軍正在和瑞斯塔蘭閣下商議一起進攻達卡萊巨魔的達克薩隆要塞,光鑄者們決意除去那渴望人祭的邪惡風蛇洛阿,這也是杉達拉精靈們數千年來的戰略目標。
我對您麾下的光鑄者的勇猛記憶深刻,而我們與他們目前屬于‘半雇傭’關系,因此在我受邀前來此地時,瑞斯塔蘭將軍請我向您轉達他的信息。
他說他們會暫時留在諾森德,一定會用圣光的道義教化那群野蠻墮落的生命,而且他似乎得到了圣光的神諭,一直在說諾森德會有‘終極邪惡’出現。
他們會在黑暗降臨時成為圣光鑄就于這個世界的防線。”
“我必須感謝您和您的族人對我麾下戰士的援助,博學者。”
迪亞克姆非常坦誠的感謝道:
“若無你們的相助,瑞斯塔蘭和光鑄者們一定會度過糟糕的一段時光,既然圣光給予了他們旨意,那么就讓他們暫時待在那吧,在合適的時間點,我會前去與我的戰士們匯合。”
“如果兩位敘舊結束,那我們是否可以開始說正事?”
艾爾婭·藍月女士秉承著施法者應有的效率,她不是個政客也懶得吹捧,一邊推著自己的水晶眼鏡,一邊說:
“請各位原諒我的冒昧,但一個月后,納薩拉斯學院有一場期中考試,我必須全程監督導師們出題以及學生們的復習情況,若非魔瘟來勢洶洶又有惡毒的血肉轉化,我也不會在這個教育節點抽身前來。
我知道魔瘟很危險,但這一期學員們的教學質量也必須得到保證!
退一步說,假如我的學生們無法保護他們在意的庸俗外表,最少也應該保留一顆被知識洗煉的美麗靈魂。
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疏忽,導致他們以濫竽充數的施法水平畢業之后,在世界各地洋相頻出,降低我們納薩拉斯學院的光輝形象咦?
這不是我最喜歡的弟子,納薩拉斯學院近千年來最杰出的畢業生麥格娜·艾格文嗎?
你也在這里?
快過來!
讓為師好好看看你。”
這位很有教育家風范的巫妖院長前半句話還是冰冷的,但在艾格文女士出現之后,她的語氣肉眼可見的鮮活起來,充滿了嚴厲老師對好學生特有的容忍和偏愛。
艾格文稍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幾聲,上前和導師見禮,法羅迪斯在旁邊小聲給迪亞克姆解釋道:
“艾格文被達拉然追捕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偽裝成學生躲在納薩拉斯學院,她本意真的只是避禍,結果如她那樣杰出的天賦還是被藍月一眼相中收為親傳弟子。
后來提瑞斯秘法會的戰斗法師追過去胡鬧,結果惹惱了藍月院長,被對方以‘干擾教學’的名義罰入‘差生班’。
她要求他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學術水平通過畢業考核才會放人,誰去說情都沒用,當時還是個大法師的安東尼達斯親自跑去求情,結果被藍月要求寫了十份卷子,連他都差點被扣在那。
所以那段時間,達拉然只能捏著鼻子假裝不知道艾格文躲在哪,艾格文因此得到了一段寬松的休息環境。
她在那里學完了藍月院長的所有課程,成為了納薩拉斯學院有史以來最杰出的畢業生之一,至今她的照片還掛在阿蘇納的老校區的光榮榜上呢。
這對我們施法者而言可是難得的榮譽!
嗯,多提一句,鄙人也是杰出畢業生,我的照片就在艾格文上面,和托塞德林總督的畢業照掛在一起。”
“那些被罰入差生班的戰斗法師呢?難道就沒人在意他們了嗎?”
伊瑞爾在旁邊縮著脖子,一臉驚恐的問道:
“就沒人救他們出來嗎?差生難道就沒有人權嗎?”
“他們啊,他們此時大概還在低年級班求學苦讀吧。”
法羅迪斯一臉唏噓的說:
“那可是精靈帝國時期被艾薩拉女皇親手制定的教學大綱,以人類的天賦沒個幾百年根本學不完,想要通過苛刻的畢業考更是遙遙無期。
更何況,在達拉然,只有天賦不那么出色的施法者才會選擇成為戰斗法師。
不過沒關系,藍月的納薩拉斯學院會為長期無法畢業的學生免費提供‘巫妖升變協助’,那是學生福利的一部分,實際上,目前艾澤拉斯塵世行走的巫妖基本都和納薩拉斯學院有點關系。
別看藍月的學院在凡人中沒幾個人知道,但只要抵達大法師這個層次,就會收到納薩拉斯學院寄出的入學邀請。
可惜只有上層精靈和高等精靈會以此為榮并準時入學,人類之中敢來報到的可沒幾個。
上一個只花了很短時間就從這里畢業的人類法師是麥迪文,卡拉贊的寶庫里還有麥迪文的杰出畢業生獎杯呢。
達拉然的法師領袖,六人議會議長安東尼達斯現在還是個‘走讀生’。他忙于達拉然的政務,只能在閑暇期間跑來攻讀學業,幸好那家伙天賦真的不錯,估計再有個幾十年就能順利畢業了。
可惜,他這個學習效率注定無法成為杰出畢業生。”
“所以,納薩拉斯學院的宗旨就是‘學習到死,但死了還要學’嗎?”
伊瑞爾抖著小尾巴感慨道:
“你們艾澤拉斯的教育者作風疑似有點太極端了。”
“那你就該感慨你沒有在我們故鄉的奧秘學宮上過學,伊瑞爾。”
迪亞克姆想到了遙遠的故事,他嘆氣說:
“當年阿克蒙德掌管的奧秘學宮的教學風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我記得從入學到畢業的標準時間需要一百三十五年,像是我的弟子伊米拉那樣的倒霉蛋會在學院里蹉跎一百五十年。
只能說,星海里的高等學府大概都有一套嚴苛的管理秩序吧。”
一直沒說話的托塞德林總督面色冷峻,他在觀察眼前這些人,直到法羅迪斯與迪亞克姆的交談告一段落之后,這位正牌魔法王子上前對迪克說:
“在得到黑鴉王的傳訊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異族的警戒者,你們德拉諾的林精數量真的可以完全覆蓋艾澤拉斯的魔瘟感染區嗎?
上層精靈因為體質原因,導致我們的人民遭受魔瘟感染時的變化時間要短得多,這種情況下,即便有林精的全力協助,真的可以確保我麾下的子民能在魔瘟折磨下安全度過那變化的劫難嗎?”
“您很睿智,一句話就問到了問題的核心。”
迪亞克姆倒是沒有隱瞞,他說出了實情:
“林精們催化自然種子的數量是有限的,雖然用種子配置煉金藥水可以極大的延長魔瘟生效的時間,但或許你們都應做好準備會有一部分人民退化為黑暗巨魔的結局。”
“嗯,我猜到了。”
托塞德林總督是個有決斷的領袖。
他并沒有感覺到失望,相反扭頭看向遠方黃沙中的黑暗城墻,說:
“所以,那黑暗神靈所許諾的‘墮落塑造’也可以成為精靈的自救方法之一,但絕對不能由它來施加塑造。我們必須趕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將那秘法掌握在我們手中。”
“關于這一點,我有個合作提議。”
迪克上前一步,對托塞德林總督低聲說:
“請移步詳談。另外,虛空是虛空,古神是古神,且不可將兩者混為一談。”
在他和托塞德林王子密談之前,迪亞克姆又回頭對法羅迪斯說出了巨魔帝國會前來支援這場蟲群大戰的事。
老巫妖聽到之后驚訝的眨了眨眼睛,隨后眼珠子一轉,冷笑說:
“巨魔們現在就急不可耐的宣稱它們對黑暗巨魔的主權了嗎?它們吃定了我們很難靠自己熬過這場變化的災禍,便想要趁機擴張影響力。
好啊。
這下可真是巨魔帝國一家親了!
但它們休想!
哪怕讓族人依靠虛空之力恢復純凈,我也決不允許他們和野蠻的巨魔同流合污。”
“但其實你們都知道,精靈的前身明明就是.”
奈麗大主教剛開了個口,周圍所有的精靈在這一刻齊刷刷的轉頭看著她,如果目光能殺人,奈麗這一瞬估計就要被千刀萬剮了。
“好吧,當我沒說!”
大主教慫了。
在一群精靈半神的怒視中,她舉起雙手示意自己說錯了話,然后又回頭看著身旁戴著面具還在怒視她的鹿盔將軍。
你都變黑暗巨魔了!你還瞪著我干什么?
真就是巨魔身體精靈心唄。
喂,瓦斯坦恩,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精靈巨魔說”的最有利證明啊!如果黑鴉王心狠一點,你小子怕是幾天之后就要“人間蒸發”了。
“鹿盔將軍,您也請隨我來。”
警戒者呼喚了一聲,帶著鹿盔和托塞德林走入了旁邊的房中,法羅迪斯左右看了看,又和博學者杉達拉交換了一樣眼神,兩個施法者偷偷摸摸的釋放了窺聽的魔法,想要聽一聽托塞德林那邊的進展。
上層精靈和高等精靈自有國情在此。
他們和生命原力的聯系實在沒有卡多雷這么得天獨厚,林精的數量也是個無法改變的現實問題,如果真的可以用“魔法”解決問題的話,那對他們來說也是完美的結局。
虛空怎么了?
虛空之力也是魔法的一環!
“嘿嘿嘿”
暗影之語的幽靈在高空之上發出古怪的笑聲,它知道,迪亞克姆終于學會放下偏見,在嚴酷的局勢下開始走“實用主義”路線了。
瞧啊,自己把他教的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