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亞，南極星登陸場，杜鵑座堡壘
圣血天使在最前線浴血廝殺。
他們依舊俊美如雕塑，威勢卻比以往更加凌厲，自天使回歸后恪守的高貴傳統，此刻在愈演愈烈的戰火中被暫時擱置，基因深處烙印的殺戮本能隨著戰火的進行被徹底喚醒。
當加百列·賽斯領導著天使之淚以壁壘為依托，不斷發動反沖鋒，將一支支冒進的攻城隊給吃掉，動力劍斬斷鋼鐵與血肉的聲響在通訊頻道中回蕩時，圣血天使們已蛻變為最純粹、最原始的恐懼化身。
沒有人會畏懼。
凡人與他們并肩作戰，每當充滿了進攻性的天使擾亂一處攻城隊伍的陣腳，由重型戰爭機械拋射的炮火便會接踵而至。
激光炮陣列在夜空中編織出熾熱的火網，將混沌叛徒的陣型撕成碎片。
眾人皆知天使的暴虐，但這卻只是對敵才會顯露的真相。
沒有人膽敢再用這項缺陷來攻擊人類的守護者。
圣血天使最真實的本質，最為人所知的本質，他們是人類的守護者，便是以自身為武器，為對手帶來畏懼。
灰藍色的處刑者軍團同樣在血戰中屹立不倒，他們構成防線的鋼鐵脊梁，鑲嵌顱骨的榮譽勛章在裝甲上叮當作響，時隔萬年，于第三次建軍離開母團的多恩子嗣仍無懼消耗與慘烈的拉鋸。
他們以戰斗修士的堅韌意志碾碎敵人的每一次沖鋒，用更狂暴的反擊撕開對手的陣線。
他們寸步不讓，也絕不冒進一步。
盔甲滿覆血腥，手中的盾牌破碎。
武器開始泛起過載的蒸汽，刀劍已經遍布殘缺的鋸齒，唯有動力武器的能量場閃耀。
放眼望去，他們與沐浴在鮮血之中的圣血天使們也差不了多少。
法夫尼爾·蘭恩的黃色盔甲上流淌著敵人的血滴，他在一片由敵人尸骨所堆迭而成的尸堆中所向披靡。
雙斧不斷揮舞斬擊著混沌叛徒的頭顱與身軀，又在每一次回收時勾下撕裂的肢體，拋進被炮火掀起的塵埃之中。
他與同樣被鮮血染紅的賽帕圖斯聚在一起，他的圣血天使兄弟。
彼此托付著后背應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猛烈進攻。
蘭恩從未想過自己與老戰友會還有再見的一天，更沒有想過這一天會是在萬年之后。
當年他們便是如此脊背相托，共御強敵。
就在泰拉，薩特奈恩，一座同樣堅固的城垛之上。
十道身影將他合圍。
記憶中的硝煙與眼前的戰火重迭，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巨大的力量橫掃，將一名只達到他胳膊高度的鋼鐵勇士上半身截斷，腐敗的內臟噴灑在焦土上。
接著斧刃去勢不減，鑿穿了一名攻城宿衛的盾牌，隨后將他連著他身側的火力手一起砍成兩截。
還有七個。
鮮血順著面甲溝壑滴落蘭恩進入絕對專注狀態，避開等離子的直射，蕩開敵人的盾牌和刀劍，隨后將斧刃砍進陶鋼與骨頭。
轉身，灼熱炮火擦過身軀。
在賽帕圖斯精湛劍術的掩護之下，崩損的斧刃再次脫落，斧柄向后背機械性地一探，備用斧刃立即完成替換。
蘭恩面向最后一名鋼鐵勇士，他很是勇敢，借助戰友的尸骨作掩護，正在試圖進行近距離的自殺式襲擊。
蘭恩驟然暴起，動力靴碾碎凝結的血痂，跨越十余米血沼。
鐵掌扣住對方蜷縮的手臂，左臂短斧順著鎖鏈滑落，強悍的力量將那條手臂硬生生拽直。
接著一腳踢飛熱熔炸彈，然后一斧砍斷他的脊椎。
新型號的mk10動力甲內置了伺服電機，在過去用于承載動力設備的背包區域出現了大量冗余空間。
蘭恩并不習慣同他那些可敬表親一般將背包區域完全改裝飛行背包，而是在其中放置了足夠的武備，以及一點點能夠讓他進行五次緊急機動的燃料。
在強悍身軀與動力甲的支持下，斧刃就像是切割黃油一般輕易斬斷了敵人的腰，深知混沌賜福特性的蘭恩反手補上一斧，斧鋒深深楔入對方面甲。
拋下殘尸，鎖鏈纏繞的斧柄重新握緊，蘭恩冰冷而嗜血的目光掃向四周，突然發現周身已無敵人。
堡壘外圍的虛空盾邊緣區域，來自友軍炮火支援從未間斷，精準的火力網將任何試圖突入盾內的敵軍陣地撕碎，阿斯塔特只需專注應對同等規格的攻城小隊。
在更遠處高聳的戰犬哈爾也杵立在尸堆之側，他更擅長單打獨斗，靈魂也能夠承載起那副卓絕的肉體。
他們遠遠對視，隨后抬手表示自己仍然幸存。
與泰拉圍城戰不同的是，此時此刻，他們才是占據優勢的那一方。
破曉之翼早早促成了凡人與阿斯塔特的融合，無論是凡人還是阿斯塔特，都統一服從于一個政權的指揮。
蘭恩他們這些自遠古歸來的戰士們，憑借萬年未褪的袍澤之誼，成功彌合了各大戰團在漫長獨立時光中產生的裂隙。
科學技術的迭代被再度拾起，信仰的力量被合理利用曾經畏之如虎狼的亞空間力量得到了系統性的解釋，真正‘科學’的認知被建立。
當然，世間沒有十全十美，尤其是這個充滿惡意的宇宙。
技術革新伴隨風險，信仰之力可能畸變扭曲，總有人質疑拉美西斯閣下對亞空間的詮釋，進步永遠與危機同行。
但每當有一項技術被混沌針對污染，就代表著一個合格的科學研究團體誕生，每當有一人墮落，便有數十數百人建立了正確的認知。
毋庸置疑，破曉之翼團結了絕大多數人。
如今的他們更強，更優秀，更團結，充滿了戰斗熱情。
所以他們會獲得最終的勝利，理應如此。
嘩啦——
一簇火流星自半空劃過，熾白的尾焰將云層灼出焦黑的傷痕，自大氣之中拖拽出一道筆直軌跡。
有淡淡的光羽落下，那是熾天使熔融的羽翼，隨之而來的還有著讓所有在外活動的部隊撤回杜鵑座堡壘內部的消息。
聽完戰友的解釋，蘭恩與賽帕圖斯對視一眼，動力背包同時噴出藍焰，連忙跟上那朵撕裂天幕的火流星。
“大人！”
“亞瑟大人！”
在杜鵑座堡壘的內環高墻之上，浴血的戰士們見到了將他們召回的兩位原體。
熾天使的甲胄殘留著被蒸干的血痂。
而騎士之主的甲胄依舊纖毫不染。
此時此刻，他們的面孔都帶著嚴肅表情，常年于二者相處的賽帕圖斯能夠注意到迦爾納的眉間刻著的淺淺溝壑，亞瑟抿成一道直線的嘴角。
“大人？”
登上六百多米高的圍墻，賽帕圖斯拖著染血的披風走上前。
身旁還有加百列·塞斯，法弗尼爾·蘭恩，以及戰犬哈爾，他們盔甲上同樣滿覆鮮血，這將會是未來能夠證明他們付出的勛章。
“部隊是否召回？”
狂風撕扯著破碎的旌旗，迦爾納依舊專注的望著天空，已經對堡壘資源完成補充的亞瑟出聲詢問道。
“已完成，具體數據正在清點。”
賽帕圖斯立刻回道。
“完成統計后，組織工程師，工兵，技術軍士加固內環壁壘，擾動突襲行動終止，將一切力量集中于防守反擊。”
“其次，讓防空部隊停止未來半小時內對其他區域的遠程支援，專注對空域進行防守，對任何進入視野的造物進行集中打擊。”
亞瑟命令道。
“是。”
賽帕圖斯點頭，有些不解騎士之主為何會下達如此保守的命令。
幾個月來杜鵑座堡壘的防守一直堅不可摧，混沌方的一次次突襲更多是為了在這片區域留下更多亞空間影響，而非將之攻克。
然而三座堡壘的防空都做得很好，影響雖然依舊在仿佛無止境的投入中不斷增強，但還遠遠未到大型亞空間裂隙展開的程度。
但原體并不會無的放矢。
賽帕圖斯迅速派出深紅圣騎士部隊將命令傳遞了下去，隨后也跟著大天使一同抬頭望天。
如果沒猜錯的話，意外馬上就要來了。
哈爾也若有所感，擠過防爆遮蔽物，沿著狹路到達圍墻的前部，目鏡為他調整著視野明暗。
天空，被密集塵埃云所覆蓋的天空之上泛起了令人不安的紅光。
鋼鐵巨獸燃燒著撕裂開厚重的帷幕。
同一時刻，被完全阻斷的信息傳遞也在此刻出現些許波動，只是這一瞬間，無數堡壘的緊急通訊渠道便被來自曙光艦隊的警告所填滿。
那是一艘榮光女王。
賽帕圖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與一萬年前圣血天使旗艦‘紅淚號’的墜落一般無二。
是‘征服者號’。
她曾是群星間的利刃，是帝皇意志的延伸，為無數人類帶來解放與拯救。
而現在，她只是一具被烈焰包裹著的殘骸，從高天墜落，撕裂云層，拖曳著血肉組織被點燃的濃煙與碎片，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
艦首斑駁的徽記早已熔化，扭曲的金屬骨架在墜落中發出刺耳的尖嘯，她在拒絕著這樣的墜落。
炮塔從斷裂的甲板上崩落，墜向下方荒蕪的大地，每一座都曾是毀滅的化身，如今卻只是燃燒的廢鐵，艦橋的觀察窗依舊堅韌，其中或許還有活人。
不，定然還有著活人。
大氣在顫抖。
眾人觀察著‘征服者號’墜落的軌跡。
沒有人想著如何去阻止她。
如此龐大的艦船只有在一支標準軍團艦隊的集中攻擊下才有可能被撕碎，想要對其造成破壞非人力所能及。
墜落的‘征服者號’即使被重力束縛也在不斷調整著姿態，操縱她的主人一直在試圖找尋一個合適的位置，一個適宜進攻的位置。
轟隆！
準備多時的杜鵑座堡壘防空陣列果斷選擇了開火。
數朵直徑百米的電漿直直飛射向‘征服者號’，刺目的藍光將戰場照得如同白晝，卻在接觸征服者號的轉瞬間消失不見，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巨口吞噬。
足以過載星堡級虛空盾的轟炸被一道猩紅裂隙吞沒，戰端起始便一直消極的血神難得主動了起來。
看來那艘船上的人很多。
亞瑟搖搖頭，松開了按在迦爾納肩上的左手，右臂扶著入鞘劍柄，黑劍周圍不斷累積的能量依舊在積蓄。
這下真不能嘗試跳幫了，不然怕是一下跳到血神魔域去。
眾人都繃緊了神經，注視著‘征服者號’的墜落，那龐然大物在重力束縛下依然倔強地調整著姿態。
‘征服者號’的引擎全力咆哮著，抵抗著重力帶來的加速度，圍繞堡壘盤旋了大半圈，最終以一個近乎無限接近平行的角度切入大地。
轟隆！
巨大的戰艦前進著，撕裂音障，沖擊波將下方的廢墟夷為平地，形成一道長達數十公里的創傷，并將大地的另一端沖擊得隆起。
當塵埃終于沉降，戰艦呈現側方只有扭曲的龍骨仍指向天空，像一柄折斷的劍插在大地之上，而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一直保持著運作的虛空盾與堡壘的虛空盾邊緣形成了一處幾近相切的區域。
精湛的操控技術。
還道是一場自殺式的破釜成舟，看來對方的指揮官似乎并未喪失理智。
亞瑟瞇起眼睛，松開了手，‘星神碎片能量集中程序’終止，一直在劍鞘內部積蓄的能量也隨之散去。
如若對方選擇直沖，他倒是不介意在主場用誓約勝利之劍給這艘船來上一下，但是現在距離拉開，他倒是不好打個出其不意了。
“啟動最大限度導彈覆蓋。”
亞瑟不是特攝反派，沒打算給對方休整的時機。
導彈算是頗為克制虛空盾的殺傷武器。
盡管帝國制導技術因衛星網絡缺失而‘略顯’粗糙，但卓越的材料工藝以及阿斯塔特激光制導確保了彈體在劇烈加減速中保持穩定與對目標進行打擊的精確性，能夠完美利用虛空盾特性對內部目標實施精準殺傷。
四周的老兵們神情凝重地凝視戰場，敏銳捕捉著每一絲信息。
從那艘墜毀巨大艦船之中，他們已感受到幕后黑手帶來的壓迫感，所有人嚴正以待。
天際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
死亡直擊導彈以違反物理常識的急停姿態，連續穿透兩層虛空盾屏障。
隨后“啵“的一聲——
如同扎入膠質的爆竹，彈體突然凝滯，爆裂的沖擊波僅能攪動周圍空氣。
一層血神的幕布橫在了兩道虛空盾劃定的界限之間，愈發粘稠。
血氣匯聚，天空燃燒。
血霧翻涌，蒼穹焚燃。
呼——呼——呼——
永不停歇的颶風卷著星火余燼掠過。
掠過戰士們緊盯前方、一瞬不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