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望的銀河之中,原體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經歷了與原體同行的二十多年之后,阿萊克斯·凱恩看著眼前的星界軍們,對此有了愈發深刻的理解。
彼時,警戒星空港的穹頂下,帝國軍團運兵船正吐出潮水般的星界軍。
疲憊而困惑的軍士們拖著成箱的裝備行走,嘴巴因這些裝備的先進以及即將屬于他們的通知而張大,他們中的大多數只在軍務部的圖列上見過這些裝備。
有軍官們手持著表單指揮著,讓那些因為阿斯塔特出現而過于激動的士兵們排成整齊隊列。
整隊完畢的方陣便會在檔案中冠以詳細的記錄,編好進一步簡化的部隊編號,進行裝備配給,副官們在隊列中匆忙地穿梭,在各個士兵衣領處打上鋼質標簽,上面標有全新的識別碼以及作戰序列。
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我發誓,我在從未見過如此完善的條例,還有補給。”
看著手中由破曉之翼軍事委員會下發的檔案,有星界軍軍官忍不住嘟囔道。
與普遍裝備了更高級甲殼甲或是火炮坦克等載具的陸戰軍團不同,他的預備隊居然被精確分配了一系列突擊型空中載具。
“我也是。”
阿萊克斯政委回答。
他就站在這名星界軍軍官的旁邊。
“你好。”
他簡短地打了個招呼,語氣里沒有多余的修飾,只有軍人特有的直接。
“你好。”
軍官回答,同樣簡潔。
一切就這么簡單,同樣飽經風霜的手很是自然的伸了過來,彼此握在一起。
二人看到了對方的姓名。
巴里·布朗森(曙光艦隊第143空降兵預備隊指揮官艾里西亞空降兵團第十三步兵團)
阿萊克斯·凱恩(曙光艦隊第3主力兵團軍事顧問卡迪安第43團‘破碎之劍’)
軍牌內部的小字包含了他們過去的作戰序列,而更加顯眼的區域已經被統一格式的編號所占據。
所有人都是這樣。
曙光艦隊對聚集的星界軍部隊進行了重整,這是極為必要的,要不然對這些星界軍軍團的管理就會變得一團糟。
這些士兵來自銀河各處,因原體的意志而集結于此,自然也不熟悉曙光艦隊的指揮,更不認識除了同部隊外的其他人。
而在那些正式編號的小字里,藏著故鄉的名字、所屬的兵團。
短短幾個字母。
裝載著僅存的、令人慰藉的歸屬感。
以視線交換了彼此的姓名,兩位短暫謀面的軍官便在又一次交錯間分道揚鑣,各自消失在忙碌的甲板人群中。
在完成特定的裝備配給后,這些星界軍們將獲得九十標準日的訓練周期來熟悉他們更迭的武器系統,之后,根據適應期間對其作戰能力的評估,他們將被精確部署至朦朧星域各個戰略節點。
這套流程展現出令人驚嘆的效率與精確性。
在配置了由阿斯塔特為信息處理主體的行政團隊之后,各個軍團的信息處理能力也隨之日漸高效。
特殊編制的星界軍部隊被安置得如此精確,即便無法達到理論上的完美匹配,其準確度也已遠超帝國舊時代的任何軍事調度記錄。
“戰爭。”
阿萊克斯的視線穿透觀察窗的強化玻璃,凝視著外面永恒的星海。
離開曙光星區已然數年,回歸的旅途卻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平淡。
艦隊被混沌的威脅堵在了警戒星,讓這場本應該在兩年內結束的航程迎來了極大的延誤。
原體們在控制警戒星之后便依靠著自身的權威集中著兵力,顯然是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而本已經在曙光艦隊內部享受了一段時間退休時光的阿萊克斯也選擇響應了征召,作為軍事顧問重新參與到他最為擅長的戰爭之中。
一次本該平靜的退役航行,轉眼間又化作一場新的遠征。
對此,阿萊克斯政委表現得很平淡,畢竟他只是一個星界軍政委,帝國不可能對他個人施加以多么特殊的待遇,在過去,中途突然被調遣去指揮其他部隊也是常有的事情。
對政委這個職業而言,平淡的軍旅生涯根本就是奢望,每次突如其來的調令背后往往都意味著要接手一個瀕臨崩潰的戰局。
能在短暫退役后通過正規征召程序重返軍隊,甚至還獲得重新熟悉部隊的緩沖期,這簡直稱得上是帝皇的恩賜。
阿萊克斯政委回到了自己的部隊,由卡迪亞人組成的部隊。
卡迪安第43團'破碎之劍’。
卡迪亞人是星界軍的楷模,就連原體們都迫切需求著他們帶來的寶貴經驗。
在原體們的推動下,一支支以卡迪亞人為藍本,結合曙光星區本土精銳的新型部隊正在逐步成型。
這份來自基因原體的認可,讓每個卡迪亞老兵挺直的脊背都透著由衷的自豪。
一群軍官環繞著極限戰士一系的阿斯塔特,正積極分析著作戰方案,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指揮官,而星際戰士們則以他們超凡的思維速度,在分析之中給予他們更加詳細且精準的數據補充。
比起黎明遠征時期生澀的配合,如今他們之間的溝通異常從容和諧。
“政委!”
門外的軍士在檢查了軍牌之后,旋即行禮放行。
他們裝備著最先進的虛空作戰甲,單兵攜帶著威力驚人的爆燃武器。
但這僅僅是基礎配置。
作為曙光星區最為精銳的兵團,他們真正的力量在于那些車體上刻滿戰役勛表的超重型載具,他們將與阿斯塔特組成的戰斗群并肩開赴最血腥的戰場,直面銀河中最可怖的敵人。
抬手回禮,政委快步進入作戰指揮室。
軍官們都進行著積極地整備,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
阿萊克斯政委收回了短暫停留在他們身上的目光。
他已經很少依靠過去那些話術去鼓勵士兵們作戰了,尤其是來自曙光星區的士兵。
很多時候他更多是以自己一個老年人的閱歷去為那些年輕人們提供心理疏導,就像那些逐步在各個軍團中普及的,承擔心理咨詢服務、心理應急支援、骨干培訓等職能的心理機構一樣。
因為他們現在歸屬于一個強大而高效的政權體系。
充足的補給,先進的保障,來自帝國海軍,阿斯塔特以及其他作戰部隊的加入。
以及——
原體的指揮。
饒是阿萊克斯本人都難以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對原體們抱有那樣的期許,他理應是一個現實的人,但是他卻會為原體的一道命令而血脈僨張,為原體的理想藍圖而心潮澎湃。
不需要慷慨激昂的演說,只需他們下達指令。
整支軍隊就會以前所未有的熱忱投入戰斗。
他的目光掃過士兵們保養良好的裝甲,掠過相處融洽的半神與凡人軍官,落在因分配的高效而顯得種類繁多的野戰餐單上。
在絕望的銀河之中,原體到底代表了什么?
阿萊克斯伸出手,撥弄著指尖的群星。
他毫無保留地向同僚們分享著用鮮血換來的戰場智慧,然后安靜等待原體們來裁決這些經驗的價值。
記憶中的影像在他腦海中閃回:
鈷藍色裝甲于指揮王座屹立;金紅色長矛撕裂敵陣;血紅色披風在硝煙中飄揚。
希望。
因為在這個黑暗的時代,
能夠拯救人類的只有原體了。
“我們必須為之戰斗。”
破曉之翼在羅穆路斯的精心規劃與亞瑟到位的執行穩步推進著自己的防衛計劃。
在預見到短時間內,未來可能爆發的大規模入侵后,破曉之翼也決定先向泰拉那邊打個招呼,免得他們應激哈氣給大伙整點痛擊友軍的爛活出來。
“拉美西斯大人,您好,初次見面,我來自泰拉……”
一位來自泰拉的內政部政務官開口道,自我介紹還沒結束,拉美西斯便忍不住匆匆擺了擺手,道出了他的名字:
“伊圖·哈默塔利昂人呢?”
政務官見狀解釋道:
“伊圖大人并非不愿意親自來,只是泰拉的的事務太過繁忙,伊圖大人如今是外務廳的大腦,他的確無法離開自己的崗位。”
“我會進行上報的,伊圖大人會抽出時間來對事務進行處理。”
“在一具已經死亡,開始腐爛的身體里面充當大腦的職責,這工作的確足夠繁忙。”
見狀,拉美西斯忍不住嘲笑一聲。
合著內政部還沒從泰拉內部事務里解放出來,現在還在鏟屎。
這些泰拉官員真夠搞笑的,就這德性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他與身側的禁軍盾衛連長對視了一眼,對方的面上出現了羞愧的神色。
“下達的所有指令都沒辦法向下傳達,所以就必須繼續下達更多的指令去催促前一條指令,最后留下的便是一大堆待解決,但卻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問題,這樣的忙碌不過是走個過場,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意義。”
這位原體很是直言不諱,一針見血的指點道。
盾衛連長的神情愈發羞愧了。
而這尖銳的話語,多少是有些刺激了一番這位年輕的官員。
他哪里能聽不出來拉美西斯話里有話的意思?
但偏偏,他似乎還沒有地方反駁拉美西斯,這位原體大人的嘴巴就像是開過光一般,明明禁軍從未在泰拉保存下來的任何書籍與檔案中見過他的身影,但他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恰好不偏不倚的直插了泰拉如今的要害之中,令人疼痛欲裂之余,卻又難以去否認。
畢竟,如今的泰拉,如今不就是這樣的情況嗎?
名為泰拉的國家已經在大叛亂中死了,但名為高領主議會的大腦卻不接受這個事實,而是頑強的身體神經的在身體已經死亡后替代了原本的大腦,占據了中樞的位置。
它不斷地發號施令,但能夠獲得的回應卻寥寥無幾,在星海之中巡游的帝國艦隊和零零散散的行商浪人,就是這個政權在大叛亂后殘余下來的最后的活動能力。
而其他的地區,只有面對獵食者啃噬的時候能夠產生些許神經反應。
“哎,就這樣吧。”
將文件交給了這些政務官,拉美西斯也是嘆了口氣。
反正也就是通知泰拉一聲,也不指望對方能夠在短時間內有所反應。
被原體訓斥一頓而心情不太美麗的政務官選擇了行禮告退。
老實說,比起各種詆毀,這種從事實角度說明你這玩意指望不上的態度要更傷人。
“太慢了。”
怪不得亞師傅懶得過來一趟呢。
在心底抱怨了一句,拉美西斯又對上了盾衛連長那詢問似的眼神。
很顯然,這位盾衛連長也好奇原體們對帝國現狀有什么見解。
“對于這樣的情況,我的建議是截肢。”
他很直接的開口道。
“這不可能!”
盾衛連長下意識就發出驚呼。
哪有直接把頭砍了的?
接著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又立刻擺正了姿態。
“抱歉,大人,是我失禮了。”
“這不可能——的確,過去從未有過類似的例子。”
拉美西斯口中復述了一邊盾衛連長的話,讓盾衛連長稍微冷靜下來了一些。
“不過不試試又怎么知道呢?”
“朦朧星域是個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