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開始。
肥貓出面陳述前因,緩緩說道:“事情不復雜,無非是低頭,硬拼兩個選擇。”
“我與阿棠已一致決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搞毒絕不可能,回頭路絕對不走!”
尹照棠點頭感謝阿公幫腔,雙手撐桌,起身表態:“諸位兄弟,老忠做大不容易,兩年多,死多少兄弟?”
“大家都不系整日打打殺殺的古惑仔了,邊位手下不管著幾間正行公司,連阿豪都系連鎖酒店老板呀。”
“回頭走一步,阿宗白死了,我的好兄弟莊雄,跪在閣樓里,向阿公磕頭求死的場景歷歷在目,令我不敢忘。”
街市勇作為柳傳宗的保家大佬,聽不得往事,紅了眼眶,放下茶盞,一掌拍在桌面,放話道:“打,尹生,有衰仔敢教老忠做事,我們老忠先教他做人!”
老摩亦是高聲贊同,大叫道:“錯,再大的官威,我們不甩他,頂多根吊毛。”
“要槍斃我們呀,最少再等十幾年啦。”
蔣豪更系野蠻,癲狂道:“我們洪門生來為的造反,不造反,當宋江啊!”
得益于神仙棠辦正行公司,從不吃獨食,把社團大佬們甩下車。當大佬們陸續嘗到正行甜頭后,是能預料到前景的。
行正道若有回報,做正行若有財路。
人人都愿抬頭挺胸做人。
就算偶有兄弟被抓,也是不痛不癢的小罪,上門給兄弟交保釋金,還能以納稅人的身份,唾O記阿sir們一口。
跳出古惑仔們三更窮,五更富的怪圈,省得動不動就跑路,一輩子個安寧。
雖然,大多數大底們的正行公司,收入并未超過灰產,江湖社團,灰色收入來錢又猛又快,豈是隨便能超越的?
但是,大底們都重視起正行,明白前路何在,不愿去走回頭路。
當初,尹照棠用血立下的規矩,已經悄然改變一批社團兄弟們的思想。要系尹照棠敢走回頭路,都有兄弟要敢叫反。
肥貓見狀十分滿意,點頭說道:“既然堂口扎職人一致同意,軍火,湯藥由社團掏錢,高佬森,聯系濠江水房,訂一批軍火到港島。”
“兩天內,交到大炮的兄弟手上。”
高佬森輕撫山羊胡,頷首道:“問題。”
大炮神情興奮,大聲揚言,立軍令狀:“阿公,龍頭,我大炮絕不丟社團的面子,不干翻那群鄉巴佬,干脆跳海淹死!”
雖然,他不是打仔出身,但是錢包夠鼓,大飛仔們多是亡命之徒,肯定加錢,賣命者眾多。
昨天剛被大佬臭罵,正急著建功立業,挽回地位,肯定是拍著胸脯,發誓效忠。兩件事可是前后關聯,不抓緊表現,將來再難翻身啊。
尹照棠瞥向大炮,出聲道:“第一批貨,最少調一百支五六式,有AK最好,確保每個兄弟有條長槍。”
海上爭鋒,風高浪急,短狗只能近距離護身,連人衣角都碰不到。
高佬森面露難色,出聲道:“我去跟水房談。”
濠江水房是亞洲最大的地下軍火商,連日島黑幫都找他們拿貨。但平時倉庫肯定不會存太多貨,一百支五六式,稱得上大單子。
“森叔,打電話給大埔車神,叫他勻點貨給我們,急用。”尹照棠道。
高佬森點頭:“好。”
肥貓手抓文旦壺,飲一口茶,溫吞講道:“其它事了,各堂口約束好兄弟,少惹麻煩。”
“公司要攥緊拳頭,抽不出力,有事自己解決。”
老摩、街市勇等人都懂,紛紛點頭:“放心吧,阿公。”
“知道了,大佬。”
事有輕重緩急,社團都沒找他們出錢,再給社團惹麻煩,顯然得自己擦屁股。
高佬森走到窗前,打電話給號碼幫的大埔牛,囔囔道:“我高佬森,老忠的高佬森啊!”
“有沒有貨,要步槍,最好蘇聯貨,急用,錢沒問題.”
大埔牛掛電話,面色得意,咧嘴道:“尹生終于記起我,大客戶呀,有的掙!”
高佬森回來,表情開心:“阿棠,大埔牛的貨便宜很多,還答應送子彈。”
肥貓輕輕頷首:“兩家供貨,價格會便宜很多,阿棠,運往內地的服裝物料,要不要停兩個月。”
尹照棠背靠排窗,西裝革履,端著茶盞,搖搖頭道:“不用,波鞋廠是正行,有一千多名職工。”
“停工一天,一千多個家庭,餓一天肚子。”
“給老社蔡威脅幾句,就準備停工,我怎么做工人們的老板,外人見到都以為我們怕了。”
肥貓表情微楞,萬萬沒想到,阿棠竟對工廠老板的身份如此重視。
在港島,除了少數實業家,金融、江湖、外貿出身的大老板,對工人的態度向來很漠視。
這是產業結構失衡帶來的弊病,作為生產主力的一線工人,在城市里都沒地位,不受重視,制造業還能獲得發展嗎?
當見到阿棠以職工為重,甘愿冒著囤積物料,加大損失的風險,都要叫工廠繼續開工。
肥貓心中頗為動容,點頭贊許:“好,貨照運,工照開。”
八十年代,內地工人,大多數經濟都困難。少拿一個月工資,可能就要借錢度日,工人家庭基本沒有儲蓄。
社團大底們支持跟老社開打,有一個原因,便是內地工廠的損失,全都是尹照棠一個人買單。
跟老社的矛盾,波及不到他們身上,頂天出一點錢,少賣幾雙A貨。開會的時候,講話自然很大聲。
肥貓是好心,想叫尹照棠少虧點錢,卻沒想到他不僅骨頭硬,肩膀還能扛,叫江湖兄弟們服氣,也令工廠職工們滿意。
兩天后。
荃灣碼頭。
大飛仔們接過一支支嶄新的蘇制武器,有識貨的靚仔把槍管湊到鼻頭前,輕輕嗅聞,聞到新鮮的油味,驚訝的贊嘆道:“全新貨啊,大炮哥。”
大炮抽著香煙,神情驕傲的喊道:“港島和濠江能買到的所有新貨,都已經在你們手上了。”
“有人敢來找麻煩,閉著眼睛把所有子彈掃出去,掃他媽的就行!”
“今天開始,除了社團的薪水,每一趟貨,我個人多加兩百港幣傭金,真交火,我每個人加十萬港幣的安家費,三萬港幣湯藥費。”
大飛仔高舉武器,振聲喊道:“多謝大佬,謝謝大炮哥!”
大炮發了狠,見車上的貨已經裝船完畢,咬牙道:“開船,送貨,干他娘!”
“開船,送貨,干他娘!”
“開船!開船!”
“叼他媽的,沖。”
轟隆,轟隆。
在一陣發動機的轟鳴響起,螺旋槳聒噪的叫著。
一百多艘大飛載滿凍肉,密密麻麻,漂在海面,宛若一群鯊魚,在夜色中逆江而上,駛入深城灣。
艇上的大飛仔,背著武器,踩滿油門,神色張狂,把星星拋在腦后。
當內地食品廠來接貨的人,見到老忠們全副武裝,不同往日的樣子,便有料到老忠有大動作。
消息開始一層層往上傳,音量很小,但博弈已經開始。整個深城海關的人,聞見了火藥味,開始去了解內情。
有人覺得老忠太囂張,必須抓一批大飛仔,有人覺得情有可原,該給尹生面子,主張出面調解。
有江湖上的人,得知老忠和內地關系微妙,甚至有字頭的人,暗中搞小動作,私自進老忠的地頭賣粉。
這批貨一槍未開,一彈未放,可形勢已非常緊張,把深城官面幾個部門全卷進去,不得不向大老板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