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太過熾盛,便有如藍色的雷霆自天際而來,閃耀虛空,又越過群山而去,帶出烽火狼煙,斬去了囚元子的頭顱。
囚元子自其中飛出,卻又有九部巡守刀光蘊含的青帝刀意裹挾而來,頃刻之間就已經將他的元神籠罩其中。
那元神慘叫連連,神蘊卻都被虎魄刀斬去,又被劍域洇滅,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隨著陸吾神相咆哮聲連連,九部巡守刀光就此消散。
這一道天闕元神竟然就此消失不見,不知蹤跡,就好像被陳執安的虎魄刀刀光完全絞殺!
大虞第一、天下第七的道玄宗,又一位天闕長老隕落。
這一次卻是死在陳執安手中。
細數過往,道玄宗已然在陳執安與陳水君手中吃了大虧,造化人物谷陽子被陳水君所殺,又有天闕人物死在陳執安手中。
賀崇璟神蘊得見這一幕,心中竟然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說這陳執安踏入天門時日不久,怎么這便構筑了玄樓?”
賀崇璟咬牙。
“便是真就進境神速,踏足玄字三境!可玄樓境界,又如何能夠輕而易舉殺了囚元子?”
賀崇璟之前與囚元子坐而飲茶,早已明了囚元子身受重傷。
可囚元子哪怕身受重傷,也終究是一位年越百歲的天闕人物,比起尋常天闕還要更強許多。
此時這囚元子的戰力應該要勝過尋常玄府,也許可以觸及天宮層級!
但此時在這藏鼎州雪山上,陳執安悄然拔劍拔刀,一劍一刀竟然斬去了囚元子,甚至他的元神都被那刀意裹挾,消散無蹤!
“這陳執安,不知何時明悟了許玉蟾的雷火劍經!”
賀崇璟心思百轉。
便在這一瞬恍惚之后,當他回過神來,卻已不見了那魔道傀儡的蹤跡。
賀崇璟修為不凡,神蘊再度席卷數里之地,再度鎖定魔道,卻發現他再度遁入山川之中,急速穿行,氣血逐漸恢復。
賀崇璟眼神閃爍,放下手中的長弓,繼而望向陳執安!
此時,遠處那一點燭火已經燃燒而至,燒的云霧通紅。
更遠處,林虎率領白虎軍,行軍速度極快,朝著這雪山而來!
強大的戰陣偉力越發洶涌,便如同潮水,一層又一層,令人驚嘆。
而陳執安此刻好整以暇,轉而望向賀崇璟。
他然后有興趣的看著賀崇璟手中的長弓,探手之間,他手中也多了一把長弓。
正是楚皇弓。
楚皇弓上真元流動,光澤閃爍,看起來便極為珍貴。
散發出來的波動,透露著某種玄奧,仿佛能夠穿透一切。
“藏鼎賀家乃是長弓世家,據傳早在三百年前便有人手持長弓,射下一只大鵬!
今日得見知府大人手中的寶貝,確實不凡。”
陳執安由衷贊嘆,詢問說道:“卻不知賀家這一件寶貝長弓,叫什么名字?”
賀崇璟想了想,回答說道:“賀家在這藏鼎州世代傳承,所以這一把無名長弓,被我賀家先祖命名為藏鼎弓!”
陳執安頷首:“一品玄寶,極為難得。
再上,便是至寶了。
哪怕是造化人物,也并非人人都有。”
“今日,知府大人手握一品玄寶,身負天闕修為,又有一位去火宗宗主在旁相助。
再加上正趕來此地的上欽州白虎將軍林虎以及五千白虎軍,殺我這么一個玄樓也算綽綽有余。
卻不知知府大人為何還不愿出手。”
陳執安笑問,賀崇璟閃過一絲警惕,他手握藏鼎弓站在原地,回答陳執安:“但凡雛虎碑上的天驕,都各有底蘊,更莫論如同陳將軍這般的人物。
過往不知多少人想要殺陳將軍,卻被陳將軍硬生生用手中刀劍斬出一條血路。
就比如這囚元子!
囚元子單論修為還要比我更強。
這等人物都死在你手中,我自然不敢貿然動手。”
“陳將軍既然問了,我答一答倒也無妨!
如今這天下想要陳將軍死的人物不知其數。
這里匯聚著我賀崇璟、去火宗宗主、白虎將軍。
卻還有許多天闕強者也想要取陳將軍項上人頭,正在趕來的路上。
為保萬無一失,我只需看住陳將軍,等他們來了,再與他們一同殺了你便是。
自行動手,反而容易陰溝里翻船。”
賀崇璟氣度不凡,即便面見囚元子被陳執安一劍斬去頭顱,一刀殺去元神。
他心中雖然驚異,面色卻依然平靜。
陳執安神蘊散開,落在去火宗宗主隱藏的云霧中,也落在遠處的群山。
他自然聽到了賀崇璟的話,心生好奇,便繼續詢問賀崇璟:“卻不知前來殺我之人還有誰?”
賀崇璟道:“還有南山州趙極、天山劉無崎……除此之外,大虞六姓也會來人。”
陳執安滿意點頭:“看來我如今確實有幾分名頭了。
不久之前我曾去南方九州。
卻不知你們這些世家門閥因何考量,并無什么過眼的對手。
這一次竟有如此多的天闕人物前來殺我,也算是一件幸事。”
賀崇璟暗嘆一聲。
天下事便是如此。
當初大虞六姓、天下世家礙于執印選拔,礙于圣人詔令,又有許多真正的人物以為圣人必不容陳執安這樣的天驕,所以才會坐而視之。
卻不曾想陳執安執印之后短短兩月,就想要砍下數十位世家人物的頭顱,他的修為也越發恐怖。
再加上圣人似乎……真就能容陳執安!
這讓天下世家恐慌。
“圣人,終究要在執印和天下世家之中擇其一。”
賀崇璟感慨。
陳執安徐徐頷首,嘴角露出些許笑容。
他之所以大肆抓捕世家人物,甚至強行讓三司遞上律條,也是想要看一看昭伏皇的反應。
他的想法,倒是與這些世家人物不謀而合。
“陳將軍,有時候光芒太盛,可并非是一件好事。”
賀崇璟站在山上,抬眼望著遠處的陳執安:“天驕之輩,有時候要收斂光芒,莫要遭人猜忌,否則天上只怕會有根本無法反抗的大手落下,將你碾成灰燼。”
他話中似乎帶有深意。
陳執安卻笑著搖了搖頭。
他正要說話,遠處又有一位身著儒生上袍,頭戴高冠的中年儒生踏云而至。
他背負雙手,長衣飄然,眉宇之間卻帶著威嚴,便如暴雨醞釀。
此人越過高山,穿過云霧,望見陳執安,眉宇之間的威嚴頓時變作殺機,朝著陳執安瘋狂涌來。
“你是南山州趙極,還是天山州劉無崎?”
陳執安好奇詢問。
來人自報名姓:“我乃天山書院劉無崎!”
陳執安道:“既然是書院院長,何至于殺氣如此之盛?”
劉無崎正要說話,陳執安卻朝他擺了擺手,道:“我倒也不愿多聽那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話語至此,又左右四顧!
卻只見周遭虛空中已然有許多隱秘的神蘊飄飄渺渺,仿佛藏入云霧之中,卻仍然被陳執安找到。
“如此之多的神蘊,想來都是一些大人物。”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拂袖。
原本懸在他肩頭的玉令寶劍劃出一道流光,落入他的劍鞘中。
虎魄刀也早已歸鞘,甚至陳執安身后劍魄烽火臺,以及虛空中的青帝刀意都逐漸消散了。
陳執安望著遍布虛空的神蘊。
這些神蘊中還分明帶著許多驚嘆。
似乎是驚嘆于陳執安已然修成一重雷火劍經,驚嘆于陳執安短短時日,修為更上一層樓。
更驚嘆于陳執安這可怕的天賦與資質。
“天下事,皆為利來,又為利往。”
“你們出動諸多天闕強者,既為了殺我,也為了逼宋相一脈出手。
為的無非是逼圣人作出抉擇。
因為如此之多的天闕人物若是死了,對于大虞而言是極大的損失。”
陳執安神蘊流傳,穿越虛空,直去四野八方!
懸天京宋洗渠院中,趙崇之仍然雙手攏袖,笑道:“這陳執安倒是清醒,看透了各種關節,也看明白大虞六姓、天下世家已經不愿再忍了。”
宋洗渠不知何時已經坐直了身體,仍舊望著懸天宮。
懸天宮中,昭伏皇坐在龍椅上,臉上的疲憊此刻卻消失不見。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年輕紫衣貂寺:“你覺得如何?”
那貂寺伸出一只手來,輕輕一劃!
卻只見虛空中有雷霆綻放,刺破寂靜。
若是陳執安在此,必會認出這一劃竟然是他苦苦參悟許久的雷劍神通,屬于雷火劍經其中一種。
這年輕貂寺竟然懂得運用此法,卻不知是早些就會,又或者……是因為陳執安剛剛施展,就此明悟。
“回稟圣人,這陳執安的天賦確實可圈可點。
我大虞近些年,倒是沒有這樣的人物了。”
那紫衣貂寺躬身回答。
昭伏皇輕輕笑了笑:“這天下的天平,可并非添了一個陳執安就能夠朝我大虞傾一傾。
你說……當此關頭,我讓那幾個老不死的,各自交出一條龍脈來,他們可愿意?”
紫衣貂寺想了想,道:“大虞六姓還未流血…只怕不愿意。”
昭伏皇臉上笑意收斂,冷哼一聲:“他們倒是聰明,讓賀崇璟、趙極、林虎、劉無崎這等人自成籌碼,用作賭資!
如果他們死了,大虞朝廷難免心痛。
大虞六姓便越發重要了,六姓與宋相、督察院、大學士一系之間也必有損傷,他們是想讓朕看看他們的決心?”
“他們想讓陳執安死,想讓朕收回鞭斥世家的權柄。”
“我會答應他們。”
昭伏皇此刻眼神空洞,讓人猜不透他的心緒。
紫衣貂寺輕甩拂塵。
一道光輝就此照出,在虛空中倒映出陳執安的所在。
昭伏皇眉頭微挑,神情頓時有所變化。
因為他看到那位大虞最為鼎盛的少年天才,輕拂長袖之間,璧獰車輦再度穿云而來,出現在他身后。
陳執安又坐回了車輦。
賀崇璟、去火宗宗主,乃至那剛剛前來的劉無崎以為陳執安想要逃走,匆匆運轉神通,鎖住虛空。
卻見陳執安已經端坐于車輦,身上卻無絲毫真元流淌。
他臉上帶著笑容道:“大虞六姓在賭宋相一脈會為我出手。
一旦宋相出手直面六姓,必有傷亡,事情也就無可挽回了。
也在賭圣人知道對于大虞而言,世家門閥之重!不愿世家門閥對他絕望。”
“所以我猜……此處藏鼎州,看似是你們截殺于我,實際上卻已經招致了天下人的目光。
不知有多少神通在暗中醞釀,不知有多少勢力正在謀算!”
陳執安徐徐開口。
林虎的白虎軍越來越近。
陳執安臉上卻忽然神采飛揚,他笑聲逐漸清晰起來:“你們以我為賭盤,各上賭注。
看似是在賭我活命與否,卻關乎大虞朝廷兩股最重要的勢力之碰撞,關乎大虞實力削減與否。
這對于大虞六姓,對于宋相……對于圣人而言,似乎頗難抉擇。”
陳執安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懸天京中,趙崇之有些意外,宋相也猜不透陳執安為何要說這些。
懸天宮中,昭伏皇眼中露出饒有興趣之色。
而廣大大虞!
經過藏鼎州那些神蘊,各族家主此刻神態不一。
謝茂行眼神中有些擔憂。
他剛剛在陳執安元神中種下因果錨,自然怕陳執安真就死了。
王渡站在山巔,卻看著懸天京方向,不知當朝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盧清和眼中殺意涌動。
晏家、李家、裴家同樣如是。
都在等候其余強者到場,對陳執安出手!
“宋相已經忍耐了數十年,他還可以忍。”
太涿府中,正值壯年的李家家主手中握筆,正在描繪一座繁盛的城池。
“遭逢亂世,大乾將至,大虞需要天下世家。
宋相不動用龍脈之力,還能活十年。
等到大虞在大乾鐵蹄之下存活下來,再談他那百姓如龍的構想吧。”
“只有陳執安……曇花一現,也算可惜。”
李家家主筆墨落下,李歸晚在旁侍奉,神情肅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恰在此時,李家家主突然筆墨微頓。
大虞六姓這些真正的人物、懸天京端坐于高位之人,乃至當朝昭伏皇又聽到陳執安說話。
“大人們太難抉擇,不過對于我來說,這件事情其實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以我為賭盤,以我性命為賭注。
這件事情就變得尤為容易了……我來解圣人、宋相之難!
他們竟然難以抉擇,那便不讓他們抉擇了。”
陳執安話語至此,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此處三尊天闕,又有五千玄兵!
也許還有其他強者趕來。
想要解決此事倒也頗為簡單。
就比如……你們既然是來截殺于我,我便動用底蘊,將你的盡數斬殺于此!
再用我的力量彌補對大虞造成的損失。
此事……自然也就解決了。”
賀崇璟神情微微變化,劉無崎殺機更盛。
諸多真正的大人物一時之間未曾反應過來。
“動用底蘊,斬了如此之多的天闕?”
“難道陳水君走出封禪臺了?”
“細數之前對于陳執安的幾次刺殺,他能不死,無非是借勢而為。
現在他身后的人物難以抉擇,如果他要借勢,便是有了選擇!”
“陳執安想要做什么?”
無數念頭升騰!
就連宋相一時之間都未曾反應過來。
賀崇璟緊皺眉頭。
劉無崎卻冷哼一聲:“陳執安,莫說是許多天闕,便是我,也并非你靠一具魔道傀儡便能……”
“誰說我的倚仗,只有一具魔道傀儡?”
陳執安忽而打斷劉無崎的話,他手指指點虛空,點向眾人:“幾位截殺于我,卻又死在這藏鼎州,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話音剛落,天地間猛然傳來一聲真龍咆哮之聲!
咆哮聲震動云海,震動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