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劍?”
林天一并不知曉寧青曼和李飛之間的那些事,他負手而立:
“隨意。”
“好。”
寧青曼笑盈盈地轉頭看向李飛,眼神示意他可以‘變身’了。
李飛:“.”
“別愣著呀,能不能找回面子就看這一下了,趕緊的!”
寧青曼給李飛傳音道。
李飛:“你是有面子了,問題是這樣我很沒面子啊.”
寧青曼:“怎么會呢,咱倆聯手戰勝天下第一,傳出去多有面子啊。”
李飛:“.”
經過一番爭論,最終李飛還是不情不愿地完成了‘變身’——
混元劍體催動,金色劍芒外放,一把金光燦燦,長兩米,寬一尺多的雙手重劍出現在寧青曼手中。
饒是林天一這個天下第一見識過諸多玄妙手段,第一次見到這種形式的‘人劍合一’,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有趣.”
他沉默了一會兒后,評論道。
寧青曼一劍在手,氣勢已經完全不同,劍意凌人:
“林樓主,請!”
林天一終于露出認真之色。
李飛的混元劍體,他剛才已經充分了解過。
奇妙之處在于,當他化身為劍,竟和寧青曼如此契合!
‘劍仙’寧青曼手握這樣的神劍,劍意劍氣劍勢都上升了一個臺階!
若是斗力,林天一自然毫無壓力。
但論劍就不同了。
大道之魁能因世間大道的提升而提升,但只能保證絕對的力量優勢,而無法全面凌駕于其余的道則之上。
寧青曼這些年來一次次將‘劍道’的高峰往上拔升,林天一獲得反饋,自身劍道也會有所提升。
但只論劍道本身的造詣,林天一卻未必強于寧青曼。
終究要看這些年他花了多少心思在劍道上。
他左手負后,右手伸出,一把長劍憑空凝成,出現在他手中:
“請。”
話音落下的剎那,整個第九層的氣氛驟然一變。
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絕對力量威壓,而是另一種無形的、更為精微玄妙的‘場’彌漫開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琉璃,每一縷月光都蘊含著鋒銳的劍意。
月光交錯,為兩人編織出一片潔白的‘斗劍場’。
寧青曼持劍不動,如深潭靜水般內斂、沉淀、凝聚,又有一股蒼茫、厚重、仿佛承載萬古山河的氣息自她身上無聲彌漫開來。
山水相依,靜待來客。
她的劍道是一劍破萬法,故而與人斗劍,并不追求搶占先手,而更擅長后發制人。
林天一已經和寧青曼有過一次論劍,很清楚這一點,他很干脆地選擇主動出手,給寧青曼充分展現的機會——
他突然動了,不是疾風驟雨的快,而是如同云卷云舒,軌跡玄奧難測。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流動的月光,劍光在寧青曼眼前乍現!
這劍光并非熾熱火焰,而是凝聚到極致的一點金芒,煌煌如正午驕陽,帶著焚盡一切虛妄的純粹意志,直刺寧青曼這座‘孤峰’的核心。
造化劍式——日耀!
寧青曼眼神沉凝如山石,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振,李飛所化的重劍仿佛帶動了整座‘孤峰’的氣機,一道凝練厚重、仿佛由億萬山石精氣壓縮而成的灰蒙蒙劍氣屏障,瞬間橫亙在身前。
那煌煌日曜金芒刺在屏障之上,發出“嗤嗤”的灼燒聲,金芒與灰氣激烈交纏、湮滅。屏障劇烈波動,如同山體被烈日暴曬蒸騰起水汽,但終究穩穩擋住,未被洞穿。
若是徹底放開手腳,真正的日耀足以融煉萬物!
林天一可以強行殺穿眼前的屏障!
這一點,作為‘劍’的李飛在劍鋒交錯的剎那,有著比寧青曼更清晰的認知。
一招之下,天下無人能擋!
李飛擋不住,寧青曼擋不住,即便兩人‘人劍合一’也還是擋不住!
但此刻并不是在斗力。
所以林天一選擇變招,手腕極其靈巧地一旋,那點灼目的金芒瞬間消散、冷卻、轉化。
劍氣驟然化作一片清冷、孤寂、仿佛能凍結神魂的幽藍寒光,如同九天冷月傾瀉而下的冰瀑,不再是直刺,而是如水銀瀉地般,順著山嵐橫斷的屏障表面蔓延、滲透。寒意刺骨,要將山勢徹底凍結凝固。
造化劍式——月華凝霜!
由陽轉陰,由極致的熾熱轉為極致的陰寒,一切都在瞬間完成。
哪怕李飛擁有飛劍之體,是真正的人劍合一,也沒法做得比這更完美了。
寧青曼神情平靜,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經見識過這樣的劍道。
當年林天一只出了幾招就讓她認輸,不是因為這幾招劍法就足以斗劍勝過她,而是因為她從這幾招劍法中看出對方的劍道造詣在自己之上。
但今時不同往日。
三十多年過去了,寧青曼的劍道造詣一直在漲。
更何況.如今她有李飛在手!
足下生根般釘在原地,劍鋒由橫轉豎,向下虛壓。
一股雄渾、溫潤、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暖流自劍鋒中涌出,注入身前的屏障。灰蒙蒙的屏障內部,驟然亮起無數細密的、如同地火脈絡般的赤金色紋路,冰霜蔓延的速度驟然減緩,寒意在暖流下被中和、驅散。
孤峰之內,自有地火溫養,不懼寒霜!
蔓延的寒霜未消,林天一的身影已出現在寧青曼左側,手中長劍連點,劍氣再變。
不再是點或面,而是無數道細密如發、軌跡玄奧莫測的銀色劍氣激射而出,每一道劍氣都仿佛一顆微縮的星辰,帶著冰冷寂滅的宇宙氣息,劃出彗星般的尾跡,從四面八方,如同奔涌的星河,轟然沖擊‘孤峰’的各個薄弱節點!
其勢連綿不絕,變化無窮。
造化劍式——星河倒卷!
面對這無孔不入、變化萬千的星河流轉,單純的硬抗已顯笨拙。
寧青曼的身形終于有了明顯的動作,并非閃避,而是以極小的幅度、極快的頻率在原地旋轉。
隨著她身形的旋轉,原本渾厚一體的‘山勢’驟然分解、重組,一道道凝練如實質的墨綠色劍氣如同山間萬壑中涌出的松濤罡風,呼嘯著迎向那奔涌而來的星河。
明明較之呼嘯的星辰,這松濤般的劍氣顯得十分脆弱。
但每一道墨綠劍氣都厚重堅韌,帶著松針的銳利與山風的狂放,精準地截擊、絞碎、拍散一道道銀色星辰劍氣!
劍解道則的力量彌漫在每一縷松濤之內!
松濤與星河的碰撞,在兩人之間爆發出密集如雨的‘叮當’脆響.
兩人之間的變招快到了極致!
劍意與劍意交鋒,劍氣與劍氣對撞、劍式與劍式相互破解。
寧青曼的劍猶如峰巒迭嶂,氣象萬千,卻又渾然一體,亙古不變。
山間或有流云舒卷,或有飛鳥掠過,或有清泉流淌皆是劍意的自然流轉,蘊含著生機與韻律。
山不動,水動!
任憑風云變幻,我自巍然不動,以靜制動,以拙御巧,以這山水相依的渾厚意境,包容、化解、承載一切來襲的鋒芒。
這是一劍破萬法的根基!
看似變化莫測,實則是以不變應萬變。
而林天一的劍和他剛才攻向李飛的那一招可謂一脈相承——包羅萬象,宇宙無窮!
他的劍勢時而如大日初升,煌煌烈烈,光耀九天,焚盡八荒!
轉瞬又似冷月孤懸,清輝寂寥,寒意徹骨,凍結虛空!
忽而化作長江大河,奔騰咆哮,滔滔不絕,勢不可擋!
頃刻又變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纏綿悱惻,無孔不入.
號為‘鉤沉劍主’的柏辰,一生執迷于劍,傾盡所有也才掌握了五式造化劍式。
而林天一隨手施為,已經連續用出十幾式不同的造化劍式!
這位天下第一人的劍招沒有固定的形態,沒有重復的軌跡。
天地萬物,日月星辰、四時輪轉、生老病死、乃至人心喜怒哀樂,七情六欲似乎天地間一切有形無形、有情無情之物,皆可成為他劍意的源頭,皆可化作他劍法中的一招一式!
萬象紛呈,包羅萬有,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李飛在這樣的交鋒中,隱隱把握住了林天一的劍道——
這無窮盡的變化中,同樣蘊含著不變的真諦。
對大道而言,萬變不離其宗。
寧青曼的劍道是一劍破萬法,林天一的劍道則是萬法歸于一劍!
“不,不是歸于一劍,而是歸于‘一’,一生萬物的一!”
“他把握住了那個‘一’,所以他是大道之魁!”
李飛心中產生這樣的明悟。
和三十多年前的那場斗劍相比,寧青曼此時確實逼出了林天一真正的實力。
這位劍仙確實有在劍道上挑戰天下第一的資格!
無窮的劍意光影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圍繞著中央那座劍意所化的‘孤峰’,交織、纏繞、沖擊、滲透。
但‘孤峰’巋然不動,‘流水’源源不斷——
大日烈陽?我自山陰納涼,任其照耀峰頂。
冷月寒霜?我自山石蘊溫,靜待冰雪消融。
江河奔涌?我自深谷引流,化其咆哮為溪澗潺潺。
春風化雨?我自草木欣然,吸其滋養更顯蒼翠
寧青曼舞動手中重劍,演繹著‘容’與‘化’的至高劍理。
劍勢如潑墨山水,重意不重形,重韻不重巧。任你千般變化,萬種風情,我自一筆濃淡,勾勒天地脊梁,盡納于胸中丘壑。
李飛這把‘神劍’,讓她的筆峰更有神髓,更加入木三分,劍解道則得到更完美地發揮!
“竟是.略占上風嗎?”
李飛心中閃過這樣的想法。
不等他感到欣喜,林天一的劍招又變了——
劍鋒自上而下,輕輕一劃。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看似平緩、卻蘊含著歲月無情沖刷之意的劍氣長河無聲無息地流淌而下。
如光陰逝水!
這道劍氣長河無視了寧青曼身周呼嘯的松濤罡風,仿佛直接作用于時間本身,李飛感覺周圍的空間驟然變得遲滯,好似陷入了無形的泥沼。
與此同時,寧青曼劍意所化的孤峰與流水,竟肉眼可見地浮現出風化和蒸發的痕跡,仿佛正被時光長河飛速沖刷,不可逆轉地走向腐朽!
時空變換,于宇宙星辰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閃爍而已。
但對于人間,就是滄海桑田!
林天一這一劍沒有和寧青曼直接形成對抗,但又根本無法對抗。
誰能對抗時光的流逝呢?
寧青曼神情凝重,穩住心神,旋轉的身形猛地頓住,重劍不再迎擊,而是收攏于胸前,全身力量與劍意瞬間凝聚于一點,然后一劍刺出。
一劍破萬法!
她沒有去對抗時光,她是去破解。
她手中有天下最鋒利的劍,還有天下最‘鋒利’的道則。
二者合一,時光還沒來得及完成流動,就已在劍光下消解!
林天一劍式再變,劍意變得粘稠無比,無數道帶著宿命般牽引力的無形劍氣絲線憑空生出。
這些絲線纏繞向李飛所化的重劍和寧青曼,仿佛無數只命運之手在不斷拉扯,使其劍意運轉陡然變得晦澀。
李飛和寧青曼的心神中都出現了許多記憶片段,心神為之動蕩。
這是因果之劍!
比時光更難斬斷和破解的,是因果!
因為斬因果,就是斬在自己身上,誰能做到徹底無礙呢?
驀然回首,難道沒有過遺憾和悔恨嗎?
此劍斬人,亦問心!
但寧青曼很快就平復了心神。
若是在潭城一戰之前,她遇上這一劍,心防應該已經被攻破了。
但潭城一戰后,她最大的心結已解,縱是因果纏身也無大礙。
至于李飛,這一路走來,他做的每一個選擇都無愧己心!
在劍解的加持下,他也無懼因果。
暗金色的劍鋒再斬,斬斷糾纏,斬斷宿命、斬斷虛幻、強行劈開那無形的因果絲線!
林天一的身影停止移動,重新出現在寧青曼身前,眼神平靜無波。
他沒有再做任何繁復的變化,只是筆直一劍朝寧青曼刺去。
這一劍沒有璀璨的劍光,沒有浩大的聲勢,但李飛卻感覺整個天地、整個宇宙、過去未來所有的變化都在這一刻坍縮、凝聚,歸于一劍!
萬劍歸于一劍!
這和李飛剛才面對林天一那一招最終的變化何其相似?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寧青曼同樣筆直出劍,與其針鋒相對!
萬般變化歸于一劍,這一劍中仍然蘊含著無窮盡的變化,似潮水般層層迭迭,前仆后繼地對寧青曼發起沖擊。
寧青曼則一次次破解這些變化,將劍解催動到極致!
雙方的比拼好似又回到了一開始,只是更加接近本質,是各自劍道最直接,最純粹的對撞!
誰更勝一籌?
李飛再次回想起剛才的失敗。
人力有時窮,而林天一直指大道本源的變化卻是無窮盡的!
看起來,勝負似乎也不再有懸念。
但寧青曼的意志卻始終堅決,不曾動搖。
于是李飛也收斂心神,心無旁騖地投入這場對決。
他不會將自己的力量直接借給寧青曼,因為那樣就違背了斗劍的原則。
但他作為‘劍’本身,他的意志,信念,會直接影響寧青曼的劍意,劍勢。
當兩人心意相通,有著同樣堅決的意志和目標時,劍解的運轉變得更加流暢。
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許只過了一瞬。
一直展現出無窮盡變化的林天一,他的劍勢忽然一緩,竟有了一絲凝滯!
“嗯?”
李飛甚至比寧青曼更先一步察覺到這一點。
他心中忽有明悟——
人力有時窮。
這不僅僅對寧青曼適用,對這位天下第一人也是適用的!
理論上來說,任何一種道則的力量都是沒有上限的。
哪怕是巔頂中最弱的邪魔,比如厲銘,他的吞天道則在理論上可以吞盡世間所有天地元氣,屆時無論是誰面對他都不可能是對手!
祁連觀世的輪回道則若能將六名剛好契合的巔頂強者分別納入六道之中,他同樣能天下無敵!
道則沒有上限,但人有極限。
林天一以大道之魁施展劍道,哪怕有無窮盡的變化可以用出,他也不可能真的無窮盡地施展出來。
所以此時此刻,這位天下第一人先一步到了極限。
這是他劍道的極限!
他手中長劍突然布滿裂痕,然后徹底崩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寧青曼緩緩收劍。
光芒一閃,李飛重新恢復,站在寧青曼身旁。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縱橫天下未曾一敗的林天一,今日敗于他們二人之手!
哪怕只是論劍,哪怕是兩人聯手的‘人劍合一’,這樣的結果也足以震動天下!
今日先有李飛在同境之內未戰而勝,后有他和寧青曼聯手論劍而勝。
堂堂天下第一,竟是在一天內敗了兩次!
“林樓主,是我們取巧了。”
寧青曼向林天一行禮。
李飛也同樣抱拳。
林天一神情淡然,看起來絲毫不介意自己的失敗:
“不錯。”
“我并未在第九層留下修行之法,不過我想你們也不需要了。”
寧青曼點頭:“確實。”
李飛:“多謝林前輩賜教。”
經此一戰,寧青曼的劍心又有所提升。
等她將來傷勢痊愈,戰力必然會更上一層!
這對她而言,比什么修行之法都更加珍貴!
至于李飛,他的收獲其實才是最大的。
登天樓讓他彌補了自己的根基不足。
先后與林天一的兩次交手,更是讓他感悟極多,對接下來的道路隱隱有了想法。
天際的白色躍然而出,一縷晨曦掃破所有的昏暗。
當兩道身影從天樓內走出時,剛好有晨光照耀在兩人身上。
一場斗力,一場斗劍。
一夜就此過去。
看到兩人后,一直守在天樓外的眾人頓時一陣騷動。
他們親眼見證了兩人從第一層一路直上第九層。
現在兩人又平安無事地從天樓內走出,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通過了第九層的‘考驗’?
“師尊(樓主)敗了?!”
“不可能吧.”
眾人都不太相信這個結果。
“寧劍仙,李兄。”
祝風華率先打破沉默,上前一步。
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飛,想要知道一個結果。
李飛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
“祝兄,接下來我打算問劍天下,去北蠻和兩大漠國走一遭,不知你愿不愿意與我同去?”
祝風華一怔。
“問劍天下?”
以李飛如今的戰力,要問劍天下難道不應該留在中原,去依次挑戰那些巔頂強者嗎?
這個疑問只存在了一瞬,祝風華就想明白了。
因為李飛說了是要去北蠻和兩大漠國。
如今草原已平,除了西極國,大藍朝還剩下北蠻和兩大漠國沒有徹底征服。
李飛要去這兩個地方,顯然不是真的問劍,而是去征服!
“那為何要叫上自己呢?”
祝風華一時沒想明白。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樓之上:“這是師尊的意思嗎?”
李飛:“我已問過林樓主,他說此事由你自己決定。”
祝風華低頭,重新和李飛對視:“好,我愿意和李兄走一趟!”
李飛臉上浮現出笑容:“定不會讓祝兄失望。”
來虞山的時候,李飛身邊有人陪著一起來。
離開的時候,身邊也有人陪著。
只是不再是同一個人。
寧青曼和他一起登天樓,之后要繼續去療傷,消化這次斗劍的收獲。
而李飛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這次登天樓,和林天一交手后,他對自己要以何種方式證道,終于有了一些想法。
接下來的‘問劍天下’,既是幫大藍朝掃除障礙,也是在為將來的證道做準備!
“李兄和師尊的交手如何,可否告知我?”
飛舟之上,祝風華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李飛看向他,也沒有隱瞞,將兩場比斗的過程和結果都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
祝風華聽完后,神情明顯舒緩了許多。
師尊雖然敗了,但敗在李飛和寧青曼兩人聯手之下,而且僅僅只是在劍道上敗了。
這讓祝風華好受了很多,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你師尊確實很了不起。”
李飛感慨道。
他和寧青曼從天樓第九層一起下樓時,有過一段討論:
“你覺得如果對上鎮河天王或者大元帥,林樓主還能一招取勝嗎?”
“我也不知道。”
“猜一下?”
“或許可以吧,畢竟從未有人見過他真正的極限。”
“說來好笑,我曾經覺得這天下第一的位置早晚會是囊中之物,現在才知道自己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用你的話說,你還年輕。”
“嗯。”
李飛事后回想,發現林天一的強大不僅僅是因為道則的強大。
對方明明并不主修劍道,卻能單純用劍道和寧青曼拼到那種程度。
明明能以力壓服天下,卻偏偏立下天樓,要以‘技’壓人。
大道之魁給了林天一最強的‘力’,他自己還要磨練出最強的‘技’!
最后再加上前無古人的法武合一登頂。
三者相加,才造就了這樣一位天下第一!
李飛現在雖在同境之爭中勝過了對方,但卻不敢保證將來成為巔頂后也能穩勝過對方。
“李兄也很了不起。”
祝風華一臉誠懇地說道。
在他心中,師尊自然是無需多言的了不起。
而李飛在他心中,已是僅次于師尊的人物!
李飛笑了笑:“祝兄也很了不起。”
兩人互相吹捧一番后,便沒有更多的言語了。
一路無話,飛舟一路抵達藍凌城。
李飛進城后,先把祝風華安頓在自己的府上,然后直接進宮面圣。
這一天,不知他和天子說了些什么,總之很快就有旨意從宮里傳出——
“靖安國公即將親自領軍,依次前往北蠻和兩大漠國,現召集各路天驕,自愿隨軍。”
這道旨意處處透露著古怪,一時間讓人有些看不懂。
如果要對北蠻和兩大漠國動兵,直接召集強軍和強者就行了,召集天驕是什么意思?
而且還是自愿隨軍?
一時間,各方勢力都在以各種方式打探消息,想要弄清楚這其中的內幕。
與此同時,李飛和‘劍仙’寧青曼一同登天樓,最終登上天樓第九層又一起離開的消息,很快也傳遍天下.
大同府城,武安大學。
作為靖安國公的‘母校’,武安大學近些年來地位直線上升,已經隱隱有成為十三所大學之首的趨勢了。
當然,一所大學不僅要有面子,還要有里子。
武安大學能有今日的地位,也不僅僅只靠靖安國公一人。
前不久剛剛風靡整座江湖的風云新榜單,武安大學有一人位列榜單第一!
她是曾經的武大第一天驕王鳳青,如今位列風云榜·人榜第一。
這份榜單可不僅僅涵蓋了大藍朝境內的道基期武者,同時也包含了北蠻,草原和兩大漠國。
所以王鳳青這個第一,是東陸第一道基期,甚至可能是天下第一道基期!
有李飛珠玉在前,后面又跟了一個王鳳青。
武安大學自然風光無限。
學校后山的小山上,校長師才明依然在抽煙,喝酒,十分悠然。
片刻后,一頭長發用玉簪盤起的王鳳青走到他身后,恭敬地行禮:
“校長。”
師才明轉頭看向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李飛傳信回來,說這次他率軍去北蠻和兩大漠國,武大可以派些天驕隨軍一起,我想了想,如今這學校內只有你去最合適,你準備一下吧。”
聽到李飛的名字,王鳳青神情有些恍惚。
當初她第一次見到這位學弟時,對方剛在郝毅的幫助下成功吸納了鋼甲植入體,踏上修行之路。
而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完成‘歸一’,破境成為道基期武者。
短短幾年時間,她仍然還停留在道基期,李飛卻已經坐在山巔看天下風云了。
這一切回想起來,讓王鳳青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天驕嗎?”
王鳳青苦澀一笑。
當年那篇《天驕論》一出,她和李飛同被列為絕世天驕。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位都被評為絕世天驕。
但如今再看,當年那幾位絕世天驕,李飛不去說。
申屠月,寧川、甘敬誠這些人都已經先后破境成為武道大師。
她這個人榜第一就顯得有幾分可笑了。
“你若是一心爭先,早就能破境了。武道之上,最后能走到什么樣的高度才是最重要的。林天一的修行進度在每個境界中都不算最快的,但不妨礙他如今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師才明看出了王鳳青的情緒,開口安慰道。
是他有意壓一壓王鳳青,讓她在道基期多打磨打磨。
王鳳青自嘲一笑:“我哪里有資格和那位天一樓主比?”
不過師才明的話也讓她情緒平復下來:“我聽從校長安排。”
“好。”
師才明抽了一口煙,“這次出行,或許會是你破境的契機,好好把握。”
安德省,靈壽府城。
武道七大家之一的蘭家坐落于此。
蘭家現任家主蘭鳴謙正在書房內閱讀一份信。
他反復將信中的內容看了幾遍后,對門外的下人吩咐道:
“去請小姐來我書房一趟。”
蘭家的小姐有很多,真正能讓家主蘭鳴謙重視的大小姐只有一個——蘭若云。
曾經在藍凌城和大羅宗的寧川雙雙破境,如今已經是雙神通武道大師,正在凝練第三門神通。
蘭若云無疑是蘭家未來的希望,很有機會讓蘭家成為一門兩宗師的第一武道世家!
片刻后,有腳步聲響起。
一襲藍紗輕裹身姿,細眉如柳,眼似秋水,宛如云上仙鶴的蘭若云走進了書房。
“父親。”
“若云來了,坐。”
蘭鳴謙笑著招呼道,態度和藹。
“父親找我有事?”
蘭若云問道。
蘭鳴謙點頭:“最近陛下新下的旨意,你知道嗎?”
見蘭若云搖頭,他耐心將旨意說了一遍。
“李靖安國公為何需要天驕隨軍呢?”
蘭若云一臉疑惑。
蘭鳴謙笑道:“有幾種說法。”
“第一,靖安國公功勞太重,如今已封國公,若是接下來再平定北蠻和兩大漠國,又該怎么封呢?所以有人覺得召集天驕隨軍,是為了分潤功勞給這些大藍朝未來的棟梁之材,也算是一種提前投資和交好。”
“第二,這次征服北蠻和兩大漠國,有靖安國公坐鎮,當無太大的危險,對這些天驕來說,反而是一次極好的歷練機會。召集天驕,是為了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第三,北蠻也好,兩大漠國也好,即便真的要徹底征服,也不可能把人全部殺光。如今我大藍朝可以只靠靖安國公一人就完成征服,但終究難以讓這些邊蠻一直敬畏。
所以讓更多天驕隨軍,是為了讓那些邊蠻看到我大藍朝的底蘊和未來的潛力,使其徹底臣服!”
聽蘭鳴謙說完,蘭若云眨了眨眼睛,她向來不擅長這些。
“父親覺得是哪種原因呢?”
蘭鳴謙:“要我說,這些原因都有可能。總之,這確實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蘭若云反應過來:“父親想讓我去?”
雖然蘭鳴謙是家主,但他也需要尊重蘭若云的意見,所以詢問道:
“是啊,你可愿意?”
蘭若云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一襲金袍,有些怔怔出神。
片刻后,她才對蘭鳴謙說道:“我愿意。”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蘭鳴謙嘆息一聲。
早在李飛剛被封為靖安侯時,他就想過要撮合兩人,只可惜當初蘭若云和李飛交手一次后,對李飛觀感很差,他也就沒再勉強。
如今再想要去做點什么,已經太晚
“哎。”
書房內響起蘭鳴謙的嘆息聲。
紅塵閣。
密室內,一身紅衣的申屠月猶如一團綻放的烈焰,氣勢勃發。
她剛剛成功凝練出第四門神通!
同代的絕世天驕中,除了普渡寺的那位明棄至今都沒有消息傳出來,她是修行進度最快的一個。
當然,這是排除李飛后的比較結果。
隨著她身上的氣息逐漸平穩,放在膝上的明凰劍也停止顫動。
這把‘斬紅塵’聞雪嫻在證道之前所用的佩劍,申屠月破境成為武道大師后就被師尊賜予。
當初天剎山一行,此劍突然出鞘斬斷了邪魔厲銘的因果!
回去以后,申屠月立刻就成功練出第三門神通。
如今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又練出第四門神通!
申屠月睜開雙眼,眼神淡然。
成功練出神通,本該欣喜。
但不知為何,她比自己預想的要平靜很多。
忽然間,明凰劍又一陣顫動。
這次是聞雪嫻通過這把神劍傳來一段信息。
師尊讓她去一趟藍凌城,跟隨李飛一起去北蠻,再去兩大漠國。
“.弟子,遵命!”
申屠月緩緩道。
神劍不再顫動。
在她閉關之前,江湖上正在熱烈地討論一件事——
‘劍仙’寧青曼和李飛同登天樓!
密室內,申屠月眼神幽深地看著前方。
有些人,注定會如流星般劃過你的人生。
當你伸手想要去抓住時,卻發現對方已經去到更遙遠的地方。
那里有別的星辰相隨。
元興二年。
1月18日。
李飛悄無聲息地渡過了自己的二十三歲生日。(注1)
他沒有大張旗鼓,雖然朝堂內有很多人都想要給他祝壽,但都被他婉拒了。
秦子恒也提出想給他大辦一場,也被他婉拒。
這一天,李飛只是和李雷,張雨青一起吃了一頓家常飯,和李田雨打了個電話。
最后用千機無影絲和寧青曼聊了聊天,就這樣平靜地渡過了。
1月19日。
清晨,李飛身穿金袍走進皇城。
大藍朝的各路天驕,包括一些人榜,地榜上的強者都已經齊聚藍凌城。
接下來他將帶領這些人一起去往北蠻,再去兩大漠國!
初升的朝陽為通往皇城的御道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輝,李飛走在這御道之上。
寒風自城堞間掠過,卷動獵獵旌旗,拂散裊裊晨煙,掠過鱗次櫛比的萬千屋宇最終,這股凜冽之氣盤旋于御道之上,撩起李飛額前幾縷發絲。
隨著李飛一步一步朝皇城內走去,有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
這座古老帝國好似在晨曦下,在雄壯的鼓聲中逐漸蘇醒。
這是李飛來到大藍朝的第七個年頭。
他將替這座古老的帝國完成最后的征服!
注1:之前寫李飛的年齡寫錯了,寫成他二十四歲,實際上是二十二歲,現在才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