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會飛的筆
九月的藍凌城,陽光溫和,秋風習習。
而九月的草原,有些地方已經開始下雪,天寒地凍。
一條冥河猶如從九幽地獄里游蕩而出的巨蟒,從虛空中突然出現,進入了這冰天雪地里。
冥河裹挾的森寒氣息比冰雪更加寒冷,所過之處,空中的雪花化作千萬朵霜花,紛紛破碎,散開。
轟隆——
一道幽白色的光團如流星墜地,重重砸落在雪地里,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濺起千堆雪。
等白光散去,露出里面的轉經筒,刻有六道畫像,正是祁連觀世的本命法寶——六道輪回轉經筒。
只是如今這本命法寶上布滿了裂痕,氣息極度不穩,似乎隨時可能會炸開!
轉經筒內部,祁連觀世盤膝而坐,胸前一片血污。
‘魔槍’田幽朋一槍命中六道輪回轉經筒,重創了本命法寶,這對祁連觀世來說其實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神山崩塌,是草原國運被大藍國運吞噬!
祁連觀世作為草原真正的掌權者,擁有國運的最大操控權,所以當國運被吞噬,他也是遭受反噬最嚴重的那個!
他原本預計國運吞噬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成,自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擺脫‘魔槍’的追殺,再施展備用計劃。
結果李飛在神山的廢墟上代天子行封禪之禮,加速了國運吞噬的過程。
這徹底打亂了祁連觀世的計劃,讓他無法再壓制自己的傷勢,只能被迫從虛空中退出來。
祁連觀世眼神冰冷,哪怕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他依然保持著冷靜。
“魔槍最多還有幾分鐘就能追到這里”
祁連觀世大致估算了一下。
冥河老祖的這條冥河有穿梭虛空之能,比田幽朋單靠空間類神通的移動速度更快。
所以祁連觀世還能給自己贏得一點喘息之機。
但想要徹底甩開對方卻很難,因為六道輪回轉經筒上還殘留著‘魔槍’的道則之力。
如果給祁連觀世一段時間閉關,他能徹底祛除這部分道則之力。
但現在他沒這個時間。
“咳咳.”
祁連觀世口中溢出一縷帶著冰碴的血沫,強壓下翻騰的內腑和神魂撕裂般的劇痛,他顫抖的手指勉強掐出一個法訣。
光芒黯淡,布滿裂痕的六道輪回轉經筒發出一聲哀鳴般的嗡響,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沒入他破爛的袍袖之中。
“還不能停下!”
強大的求生意志支撐著他殘破的軀殼。
他咬緊牙關,催動體內劇烈動蕩的真力,一道御風術艱難成形,如同風中殘燭般托起他沉重的身軀,歪歪斜斜地從冰冷的雪地里拔起。
寒風呼嘯,卷起雪沫,拍打著他染血的衣袍,祁連觀世的身影在空中如同斷線的紙鳶,忽高忽低,飄搖不定。
國運崩塌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的根基;道則本源的重創更是讓他對天地元氣的感知與掌控變得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模糊而滯澀,此刻連維持這最基礎的御風術都如同在背負山岳而行!
祁連觀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為了減輕操控負擔,他強行切斷了維系御風術中‘隔絕嚴寒’的那部分精細操作。
呼——
失去了最后庇護,雪原上酷烈的寒風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毫無阻礙地穿透他單薄的衣物,狠狠扎進他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髓!
祁連觀世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刺骨的寒意奪走了殘存的體溫,裸露在外的皮膚肉眼可見地泛起青紫,眉毛和須發瞬間結滿了白霜。
這深入骨髓的冰冷與狼狽,他.已經上百年未曾品嘗過了。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他還不是高踞神山、俯瞰眾生的草原大滿,只是一個在凜冬寒風中瑟瑟發抖、嘴唇凍裂出血、手腳僵硬麻木,只能蜷縮在羊群旁汲取微弱暖意的放羊牧童。
“祁連觀世,你再也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從加入滿愿教,成為一名正式術士的那天起,他就在心中暗自發誓。
卻沒想到時隔多年,一切好似又回到最初。
命運的輪回,在此刻以如此殘酷的方式畫下了一個冰冷的圓.
“找到了!”
祁連觀世突然精神一振。
在前方不遠處,他看到了一片帳篷。
草原一個小部族暫時居住在這里。
能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找到一個部族,不得不說他的運氣不錯。
祁連觀世強忍住真力動蕩帶來的劇痛,咬牙施展了一道術法。
他的雙眼頓時亮起幽藍色的光芒,看向遠處的那片帳篷。
“嗯?”
祁連觀世很快露出驚喜之色,“這就是天意嗎?”
他在這一百人都不到的小部族內,發現了一個身懷氣運的年輕人!
厲銘死在了翠青城,將一部分武圣氣運散在了草原。
之后冥河老祖也死在了草原,更是將全部的氣運都散在草原。
所以正常來說,草原確實可能會出幾個絕世天驕!
祁連觀世從明都城逃走時,并沒有特意去選擇逃跑路線,只是憑著直覺在逃。
畢竟在他的謀劃中,根本沒有想過李飛有可能殺進明都城。
他沒想到自己逃到這里,在需要尋找合適的‘人選’時,恰好能找到一個身懷氣運的人!
這不得不讓他相信一切都是天意。
或許滿神真的在庇佑他!
說來可笑,這位滿愿教的大滿,被世人視作滿神在人間的代言人,實際上卻是最不信奉神靈的人。
但現在,祁連觀世真的希望有滿神在庇佑自己。
他重新祭出六道輪回轉經筒,六尊陰魂從中‘走’出。
這六尊陰魂,除了冥河老祖煉化的那尊,其余五尊都已經被白焰軍的白晝心焰傷了根本,身上仍殘留有白色的火焰。
祁連觀世面沉如水,十指艱難而決絕地交錯、扣合,每一個印訣的完成都仿佛耗盡了他一分心力。
隨著他口中晦澀古咒的最后一個音節落下,懸浮于空的六道輪回轉經筒驟然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其上的符文次第亮起,綻放出攝人心魄的幽光,開始緩緩轉動。
代表人間道的那尊陰魂首當其沖,它發出一聲飽含痛苦與不甘的凄厲尖嘯,整個魂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瞬間碾碎,轟然崩解!
但它潰散的并非虛無,而是化作一道濃稠如血、蘊含著無數悲歡離合意念的暗紅洪流,狂暴地注入到旁邊畜生道陰魂的體內。
畜生道陰魂的身軀在狂涌力量的沖擊下猛地膨脹、變形,隨即也承受不住這股沛然莫御之力,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垂死咆哮,步了后塵——
魂體轟然炸裂,爆散成漫天幽綠色的、如蝗蟲般密集的光點。
這些光點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致命吸引,裹挾著更加強大的怨念與兇煞之氣,鋪天蓋地地涌向餓鬼道陰魂
六道輪回,相生相噬。
餓鬼道、修羅道、地獄道五尊強大的陰魂在這一刻如同被點燃的引信,依次崩解。
所有的力量最終毫無保留、山呼海嘯般地盡數貫入那尊代表著至高無上、威壓蓋世的天神道陰魂體內。
用這種‘殺雞取卵’的方式,祁連觀世暫時獲取了強大的輪回之力,強行壓下了體內動蕩的真力,在短時間內恢復了一部分戰力!
做完這一切后,他操控冥河老祖所化的陰魂藏入雪地里,然后自己則操控六道輪回轉經筒帶著自己的本體朝遠處飛去。
催動六道輪回轉經筒帶著自己飛出了三十多公里后,身后的虛空突然劇烈震蕩。
一道閃著紫光的槍尖先從虛空中刺出,猶如魔龍從深淵里探出自己的龍爪!
千米之內,風雪為之一靜。
祁連觀世沒有轉身,張嘴吐出一口精血,融入本命法寶內。
嗡——
六道輪回轉經筒發出悶雷般的炸響,雄渾的輪回之力洶涌而出,撞向后方刺來的魔槍。
長槍帶著不可一世的紫色光焰無視了這道輪回之力,再次筆直地刺向六道輪回轉經筒!
千鈞一發之際,一條冥河從虛空中涌出,擋在了長槍與六道輪回轉經筒之間。
幽森的氣息讓人的靈魂為之一顫!
魔槍沒能無視第二重防御,槍勢為之一阻。
趁著這個機會,祁連觀世操控六道輪回轉經筒帶著自己又向前飛了上千米——
“田幽朋!”
祁連觀世的聲音在這片雪原之上響起,“我們合作,以后可以讓你有機會殺死更多,更強的巔頂!”
田幽朋沉默不語,回應祁連觀世的是緊隨而來的第二槍。
歘——
雪原之上響起凄厲如鬼泣般的破空聲,這一槍讓人如墜幽冥!
就算是冥土也要裂開,就算是忘川之河也要被洞穿!
祁連觀世如法炮制,先以輪回道則施展輪回之力,再施展忘川以冥河護身,用接連兩重防御擋下‘魔槍’的無間殺道。
“你已經看到了,冥河老祖被我所殺,只要給我時間完全吞掉他的道則,我的戰力至少也能和鎮河天王媲美!”
祁連觀世沒有放棄說服田幽朋,“大藍朝的聞人正傷勢未愈,已經不在巔峰,等我補全道則,若是再加上你,我們和佛家聯手,絕對能滅掉大藍朝!”
“屆時由你親手殺死聞人正,對你的大道裨益豈不遠超你現在殺死我?”
田幽朋依然沒有回應,只是一味出槍。
這位‘魔槍’在三邪魔中號稱殺力第一,正面攻堅能力和爆發力自然極強。
即便祁連觀世尚在巔峰,也需要用輪回道則慢慢積蓄力量,才有機會‘磨’贏對方。
現在他狀態極差,哪怕有兩種道則可用,對忘川道則的操控也遠不如冥河老祖。
所以交手數十招后,哪怕祁連觀世各種手段盡出,還是逐漸被田幽朋逼到了絕境。
嗡!!!
魔槍又一次刺中六道輪回轉經筒。
咔嚓——
隨著一聲刺耳的破碎聲,這尊本命法寶的一角徹底破碎,被刺出一個大洞!
祁連觀世再次口吐鮮血,從空中一頭栽下。
“田幽朋!!!”
他躺在雪地里大聲喊道,“你”
歘——
紫色光焰如魔龍降世,從天而降,將祁連觀世連同六道輪回轉經筒徹底吞噬!
從頭到尾,田幽朋都沒有和祁連觀世有過一句交流。
這位天下第一殺手只是來殺人的。
大地震動,掀起的波瀾將地面上的積雪層層吹起,朝四周擴散,形成一場風暴。
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現在地面的大坑邊緣。
他穿著一件紫色的長袍,一頭長發在風中亂舞。
低頭看向大坑底部,草原大滿的身體已經化作一片血霧,將坑底的泥土染紅!
那把泛著紫光的魔槍將六道輪回轉經筒徹底刺穿,牢牢釘死在地上。
田幽朋一言不發,沉默地催動自己的無間殺道。
大坑底部發出令人心寒的摩擦聲,好似魔物正在吞噬著什么.
一個多小時后,田幽朋收回自己的長槍。
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凝練,強大,手中長槍輕輕一震,發出一聲響徹整片雪原的鳴嘯——
紫色光焰沖天而起,破開上方的云海,森寒的殺意仿佛凍結了這片時空!
等殺意散去,風雪重新浮動,田幽朋已經消失不見。
只留下地上那個深坑,以及坑底的鮮血和已經失去所有氣息的轉經筒碎片。
幾十公里外,先前祁連觀世經過的那個小部族外圍。
被祁連觀世藏進雪地里的陰魂在躲藏了四個多小時后,終于小心翼翼地現身。
沒錯,這是祁連觀世為自己留下的后手。
他的‘道途’是以信仰之力為根基,滿愿教的教義宗旨核心和佛家一樣,都是兩個字——輪回!
今生受苦,來世享福。
所以祁連觀世的道則是輪回,同樣以信仰之力為根基。
當草原國運出現問題,信仰之力自然也會出問題。
于是輪回道則也變得不穩。
再加上本命法寶六道輪回轉經筒被重創,祁連觀世已經有了跌境的風險!
偏偏身后還有一位邪魔在追殺。
祁連觀世確實被逼到了絕境!
不過他仍然沒有絕望,因為他還有后手——
忘川道則!
既然輪回道則不穩,有了跌境的風險,那就干脆換一個道則!
祁連觀世此前一直在試圖徹底吞噬忘川,從而補全自己的道則。
可惜還沒能完成,就被逼得提前出關。
但也正因為他還沒完全吞噬掉忘川道則,所以現在才有機會將兩種道則重新分離。
他要割舍掉自己的輪回道則,轉修忘川!
忘川道則能將自身的真魂煉化為陰魂,以另一種方式存活。
這是冥河老祖用以保命的手段,現在則成了祁連觀世用來‘金蟬脫殼’的手段——
假裝被田幽朋擊殺,實則借對方之手加速剝離忘川道則。
最后借忘川道則,以陰魂‘重生’!
為了能瞞過田幽朋,祁連觀世在和對手交手的過程中沒有半點保留,是真正意義上的拼盡了全力!
且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也是真心實意,是真的希望能說服田幽朋,能和對方聯手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只是田幽朋絲毫不為所動。
好在對方的道則是刺殺之道,而不是洞察之道。
祁連觀世的本體是真的已經死了,屬于巔頂強者的氣運也真的散去,成為了‘魔槍’變強的‘資糧’!
忘川道則雖然還在,但因為氣運已經散去,巔頂強者的‘位格’已經不在,所以祁連觀世哪怕還留了一尊陰魂,也只是保留了和忘川道則之間的一點聯系。
保留了將來重新掌控道則之力,重返巔頂的希望。
也唯有做到這種地步,田幽朋才沒有發現祁連觀世的‘暗度陳倉’。
祁連觀世操控陰魂施展隱匿之術,朝前方的小部族走去。
他之前尋找的人選就是適合被自己以陰魂寄體的人。
術士留下的真魂只能寄托在無主的法器之內,且力量會不斷流失。
忘川道則煉化的陰魂則可以寄托在活人體內,甚至可以鳩占鵲巢!
前方小部族里那個身懷氣運的年輕人,就是絕佳的人選。
祁連觀世要借對方的氣運,一步一步重返巔峰!
他剛才之所以要遠離這個小部族,是擔心田幽朋會對這個部族動手。
他對‘魔槍’田幽朋的了解并不深,但他以己度人,自認不會給敵人留下任何一絲可能性。
寧錯殺,不放過!
所以如果他接下來‘死’在這附近,他覺得田幽朋很有可能會選擇屠光這個小部族!
現在,田幽朋已經離開,沒有人再能威脅到他了。
祁連觀世操控陰魂走進這個草原的小部族,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在帳篷里烤火取暖,和幾個同齡人擠在一起聊天。
暢想著未來。
一股陰風突然吹開了帳篷,險些將火堆吹滅。
幾個少年凍得打了個哆嗦,連忙重新將被吹開的帳篷關上。
就是這么一瞬間,陰魂已經完成了寄體。
“查干巴雅爾”
祁連觀世輕易碾碎了少年的意識,獲取了對方全部的記憶。
和他上百年跌宕起伏,一世梟雄的經歷相比,名為查干巴雅爾的少年,過去十幾年的人生實在乏善可陳。
“從今以后,祁連觀世已經死了,接下來是屬于查干巴雅爾的人生。”
祁連觀世對自己如此說道。
“桀桀桀桀桀”
陰森的笑聲突然從陰魂深處響起。
“誰?!”
祁連觀世悚然一驚。
“這個少年身上的氣運是本座的,真是天意,桀桀桀桀!”
“冥河老祖?怎么可能!”
祁連觀世第一次陷入絕對的驚慌之中,因為他正在一點一點失去對這尊陰魂的控制權!
“祁連觀世,你以為對陰魂的了解和掌控,你完勝本座?你太小覷本座了!”
冥河老祖猶如從地獄里蘇醒過來的惡魔,肆意地大笑道。
當初他誤判了祁連觀世對陰魂的掌控,以為自己暗中在對方陰魂里做的手腳沒被發現,所以最后才中了埋伏。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在陰魂上的能力就真的全面落后于祁連觀世。
等到在神山之上的神廟內,他的陰魂即將被祁連觀世徹底煉化時,他有意留了一手。
他栽在了陰魂上,這最后的手段卻仍然選擇留在陰魂上,就是相信自己對陰魂的理解仍有強于祁連觀世的地方!
而且祁連觀世已經在這上面贏過冥河老祖一次,有可能會大意。
果然,祁連觀世沒有發現他留下的手段。
但這最后的翻盤,條件也很苛刻——
如果祁連觀世沒有將其余五尊陰魂全部煉化入這尊陰魂內。
如果祁連觀世沒有將自己的輪回道則剝離。
如果祁連觀世選擇寄體的這個少年,身上沒有得自冥河老祖的氣運。
如果沒有這么多的如果,冥河老祖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完成翻盤。
成也陰魂,敗也陰魂。
那個來自草原普通部族的放羊娃,最終在另一個最底層的草原少年身上徹底消散。
就此完成了屬于自己的輪回
帳篷內,其余幾名少年突然感覺困意上涌,很快都呼呼大睡了過去。
等到外面的風雪停下,一名臉色紅潤的少年率先走出了帳篷,看向外面的天地。
從今以后,祁連觀世已經死了,接下來是屬于查干巴雅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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