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熊地精的無頭尸骸向前倒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
夏南甩去劍身沾染的血液。
瞥了一眼前方的死尸，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這只熊地精帶給他的壓力，遠不及當初差點讓“臭魚爛蝦”小隊團滅的那只。
究其原因，自己戰斗能力和經驗的提升，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弗岡已經幫他砸斷了對方的一只手臂，使之戰力暴跌。
本身還在一旁督陣。
僅野蠻人身上那股足以讓普通哥布林昏厥的高壓氣息，便讓熊地精的實力又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才讓夏南表現得看上去輕松許多。
倒正好。
這種不上不下的對手，也方便自己磨練戰技。
一場實戰下來，不過幾個回合。
他便感覺自己進步的程度，要比對著空氣練上一整天來的更多。
戰斗結束之后，自然需要打掃戰場。
但哥布林洞穴……
只能說確實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別說擁有特殊效果的魔法物品，就連正經能夠賣給雜貨店、鐵匠鋪，賺點小錢的普通裝備，都基本沒有。
連帶著兩天前那個規模頗大的綠皮巢穴，夏南全部的收獲，便只有六顆大小各異，亮晶晶的小石頭。
不知道能賣上多少錢。
而也直到現在，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剛穿越便能夠從熊地精身上爆出綠裝戒指死線，運氣是有多么好。
不急著收劍入鞘。
夏南托著劍柄，省力地將其橫扛在肩膀上。
前方洞穴角落，弗岡站立不動。
身體周圍卻突然涌現寒風。
能隱約看到一只通體透明的虛幻冬狼，在冰晶呼嘯中逐漸成形。
剔透爪趾輕盈踏落，在洞穴之中飄曳游蕩。
似乎在搜尋著什么。
并無發現。
幾秒鐘過后，便又回到野蠻人身邊，頗為親昵地用散發著寒氣的前額蹭了蹭弗岡的手臂，緩緩消散。
夏南也跟著收回目光。
同樣的情景，他在兩天前已經見過一次。
心中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
畢竟對方不是因為委托而專程來的河谷鎮，為他傳授戰技只是順帶。
本身應該正在追查某物。
與自己無關，而涉及超凡層級的麻煩，也絕不是眼下他可以觸碰的。
寒氣消融，洞穴之中的溫度逐漸上升。
夏南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提拎著長劍，耐心而細致地為地面上躺了一大片的哥布林一一補刀。
雖然因為腐爛發臭的原因，預測還需要在森林里待上許多天的他，無法將這些“戰利品”帶回去，換成賞金。
但來都來了，自然不可能讓這些綠皮雜種還能活著醒來。
“嗤。”
毫不留情，鋒銳劍尖刺破喉管外的脆弱皮膚。
哥布林那仿若樹枝般枯瘦的脖頸，被瞬間貫穿。
因精神震懾而深陷昏厥，連足以致命的劇烈痛楚，也只能讓這些弱小魔物身軀輕顫，然后靜靜死去。
夏南的動作非常利落。
一劍一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便將場上將近三十只哥布林全部送走。
心中卻感覺沒什么意思。
聽不見哥布林臨死前的哀嚎慘叫，也看不到它們眼中對死亡的驚慌與恐懼。
仿佛少了點什么東西。
宰起來一點反饋都沒有，渾身不得勁。
古怪的感受，甚至讓夏南懷疑，是不是自己心理方面出了什么問題。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心理醫生之類的職業，實在不行，等回去之后找個教堂拜拜？”
雜亂思緒在腦海中閃過。
從懷中掏出紗布，拭去劍身表面的血跡。
打算離開洞穴，臉上卻又露出些許不舍。
二十多只哥布林，再加上一頭熊地精。
哪怕沒有其他裝備方面的收獲，單純它們的賞金，加起來就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只可惜眼下沒那個條件，帶不回去，不然自己的小金庫還能往上漲一截。
說起來，如果自己臉皮厚一些，或許可以請弗岡幫他將這些戰利品冰凍起來，這樣自己也能夠帶回……
“不不不。”
眼前浮現對方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夏南猛地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
兩天的時間，并不足以完全看清一個人的性格。
他和野蠻人的關系也遠沒到那種能夠肆意要求幫助的程度。
分清主次，跟著對方把牙狩入門，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至于其他所有，都只是附帶。
不能因小失大。
收起長劍。
眼角余光，忽地閃過一抹冰芒。
視線望去，只見身側不遠處，距離無頭尸體六、七尺遠的地方。
熊地精被夏南砍下的頭顱，不知何時，已是附上了一層冰霜。
左耳部位更是格外明顯，幾乎結成了一小塊冰晶。
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色，便聽身前傳來模糊不清的沙啞嗓音：
“刀口沾血的獵人，不會讓自己餓肚子。”
“這是雪原的規矩。”
夜幕降臨。
濃郁霧氣在空氣中幽幽飄蕩。
火光繚繞，林間一片靜謐。
夏南坐在篝火旁，手里拿著一條泛著焦香的獸腿。
似乎剛剛從火堆上取下，肉汁四溢間，鮮美而燙舌，讓他“斯哈”喘著熱氣。
野蠻人臨行前沒有準備任何補給，他原本還考慮著，要不要把自己帶的食物分給對方一些。
沒想到回營地的路上，弗岡只是朝著路邊某片傳來動靜的草叢瞥了一眼。
一只接近半人高的巨大野豬，便仿佛喝醉般，搖搖晃晃著拐了出來。
然后在夏南的目光中，“噗通”一聲直接倒在了兩人身前。
就像是提前訂好的外賣，送餐上門。
還真別說，
挺香。
而飲水方面，對弗岡則更為方便。
都不需要什么明顯的動作，只是沉默地往地上一坐，散發著寒氣的冷風便呼呼往他身前的水壺中倒灌，然后乖巧在火焰灼燒下化成清澈冰水。
想來也是。
實力到他們這種層次，不管混得怎么樣，也總不可能被餓死。
夏南在一旁看著，心中隱隱羨慕。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夠達到這種僅憑氣息威勢，便能輕易震懾敵人的實力層次。
但一想到已經被他練到滿級的旋斬可能會白費，想要成為職業者，或許還得再學習兩門戰技，便不免覺著頭疼。
苦惱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眼前一亮。
朝著坐在篝火對面的弗岡問道：
“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旋斬和牙狩，再加上我之后學的第三項戰技，正好滿足某個職業的晉升條件？”
這樣一來，便省去了自己再額外多找一門戰技的功夫。
但話音剛落，夏南便覺得自己像是說了廢話。
不太現實。
這個世界上戰技這么多，很多小眾冷門職業，甚至還需要特殊的就職儀式。
如果真給自己這樣連續蒙中三個……
那他也就只能懷疑，是不是神國里的微笑女士，走眼看上了自己。
與其考慮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倒不如祈禱他現在的旋斬，其實是“戰士”類屬下的某項戰技。
自覺希望渺茫，對此并不抱期待。
卻沒想到，向來沉默如冰的野蠻人，面對夏南的提問，卻微微點了點頭。
有戲！？
“戰技‘精通’那天，你有沒有特別的感受？”
冰藍雙眸倒映著眼前橘紅色的火光，弗岡緩緩道。
“感受？”夏南眉頭微皺，似乎在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力氣變大一些，身體更加輕盈？”
他當然不可能直接和對方說明，lv5的旋斬直接為自己提供了“力量”和“敏捷”兩點屬性點。
便稍微模糊概括了一下自己升級時的體驗。
但關于這點，之前半精靈他們也跟他提到過，將戰技練到“精通”之后，身體素質得到加強，是這個世界冒險者的常識。
似乎……沒什么特別的？
“不。”弗岡手里握著他那柄黑曜石制成的短斧，漆黑光滑的斧面倒映著其粗獷冰冷的面龐。“是另一種東西。”
“天賦、技藝、圣約恩賜、覺醒印記……”
“它的名字有很多，但本質上都是同一類事物。”
“——對戰斗、魔法、生存本能，以及職業特性的定向強化，也可以視作對你過往經歷的具象體現。”
專長！？
只是一秒，夏南便將對方口中描述的內容，與系統面板上的專長，聯系在了一起。
仔細回想，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專長劈砍達人，不就正是在旋斬滿級之后獲得的嗎？
“可這又和職業等級的獲取有什么關系？”
氤氳著火焰溫暖的營地中，忽地刮起冷風。
肉眼可見的冰晶在空氣中迅速凝結，并化作實質化的微型雪暴，在黑曜石小斧周圍縈繞盤旋。
無數細小雪礫摩擦碰撞著斧面，發出清脆密集的聲響。
本就鋒銳的斧刃，在冰雪沖刷下，更散發出一抹好似能把黑夜劈碎的寒光。
他在磨刀。
“這種特殊的技藝，并不如你提升的身體素質那樣流于表面，就像是高原深雪掩蓋下的冰晶，很多人甚至一輩子都意識不到，他在某方面的天賦。”
“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若非血脈傳承，或者某些少見的特殊經歷，想要獲得這種能力，便只能通過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將戰技練習到‘精通’層次來提升概率。”
簡單來說，如果將“職業”，比作野蠻人胸前的項鏈。
那獲取職業等級所需要的三門戰技，便是組成項鏈主體，首尾相扣的鏈條。
而“專長”，則是裝飾在項鏈環扣間的吊墜。
在絕大多數時候，哪怕只是光禿禿一條鏈子，什么墜飾都沒有。
也并不影響其完整性。
只不過看上去丑了一點，但項鏈本身依舊存在。
——“職業”，不要求“專長”。
相反的，倘若你手里只有幾件精美的吊墜，卻沒有能夠將其串聯在一起的鏈扣。
那它便不能被稱為項鏈。
——“專長”，不是獲得職業等級的前提。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要將三項來自不同分支的戰技，粘合到一起，構成一種與其類屬完全不同的全新職業。
那便像是將三條項鏈的不同部分，強行扣在一起。
就算勉強成功，鏈條連接處也往往會因為彼此環扣大小粗細的不同而扭曲畸形，讓某種來自外界，被稱為“規則”的無形偉力忍不住將其扯斷。
以此為前提，如果你恰好擁有幾個不錯的“墜飾”專長。
穿插著，將那些連接處的丑陋部分遮擋起來。
那縱使你這條項鏈看上去多么奇怪，哪怕半邊金鏈，半邊骨鏈，中間還掛著片葉子。
只要其本身看上去沒有什么明顯的缺點。
便也不會有人主動過來扯你的鏈子。
就能行。
總結下來，
“天賦專長，能夠大幅提升獲得職業等級的概率。”
但所就職職業的具體類型，便也如同那條東拼西湊，必須要靠著墜飾掩蓋才能勉強成形的項鏈。
“取決于你的專長。”
夏南坐在火堆邊上，手里的烤肉在寒氣吹拂下已經泛涼。
腦中快速消化著方才聽到的進階知識。
臉上的表情，卻是逐漸古怪起來。
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擁有著系統面板的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屬性和技能信息。
甚至因為幾次奇遇，而獲得了復數的專長。
但如若像弗岡方才所說的那樣，專長在提高就職成功率的同時，很大程度上也會影響職業類別的話……
劈砍達人還好，算是正兒八經的近戰專長，估計能聯系到“戰士”之類的基礎職業；
沐光者稍微有點麻煩，光耀減傷雖然也屬于體質類抗性的一部分，但萬一像它備注里那位存在一樣，給自己來個邪惡陣營，需要相應手段才能升級的小眾職業，那他怕是也不得不走上歧路；
至于銅筋鐵骨……
夏南無法想象，
當這門明顯來自異界，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專長，成為就職條件的一部分。
和上面另外兩項與之完全不相關的專長拼湊在一起，再結合旋斬與牙狩……
會捏出來一個什么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