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散”之事注定艱難無比。
且不論那些服散成癮之人到底有多么難戒。
——對于顧易而言,真正困難的是“服散”對于當前的大漢而言,屬于雅事。
只要這種觀念沒有徹底扭轉。
那“禁散”就注定是癡人說夢,哪怕是劉禪下旨都注定無用。
但哪怕此事再怎么艱難。
顧易都必須要做下去。
雖然不知道未來到底如何,但他既然已經來了,就必須要將這種觀念扎根在九州子民的心中。
對此,顧易也是做了很多的準備。
他第一刀便對準了曹植等這些個在太學之中有著極高影響力的“服散”之人。
罷免他們的一切爵位,貶出太學。
借此事來徹底拉開了整個“禁散”之事的大幕!
朝野驚顫!
沒有人會想到顧燁的態度竟然會如此堅決。
第一刀直接就對準了太學?
這到底要干嘛?
如今的時代已經變了,劉備、顧琛、諸葛亮三人的相繼離世,便已經說明了大漢已經徹底脫離了最為巔峰的時期。
同樣的,也包括顧氏的影響力。
顧琛能夠影響到的,終究也只是一代人而已。
當然,明知道劉禪這個皇帝對于顧氏仍十分看重,自不會有人蠢到因為什么小事去觸怒顧氏。
但如今這件事就不同了。
最關鍵的是——
顧易此次針對的可不僅僅只是那些世家豪族,太學之中的士子們對此也是頗有微詞。
鋪天蓋地的奏折立刻便壓到了蔣琬與劉禪面前。
這些人都十分的聰明。
并不是直接針對顧氏,畢竟在此之前已經有人用性命來證明了這一點不可行。
他們只是提出了對“服散”之事的看法。
環境的因素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當曹植這種在太學之中本就有著極高影響力的大儒以及天下四方名士都在吹捧著“服散”之事時,這些學子們哪怕就算不服散,也會對此事向往。
也好在當前的皇帝是劉禪。
劉禪這個人,可能在很多時候分不清誰對誰錯。
尤其是在這種很多人都抗議的情況之下,他就會更加的猶豫。
但他記著顧琛說過的話。
并將此視為準則。
正是因為曹仁當年利用“五石散”打造出的人馬,顧琛對于“五石散”也有著研究與評價。
這就是劉禪的底線。
哪怕截止今日,他仍是認為聽尚父的總不會出錯。
而蔣琬更是諸葛亮欽定的丞相。
他對于顧燁抱有著極大的希望,也明白服散之事的弊端。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
這一篇篇奏疏就這樣被壓了下來。
當然,顧易可不會去管這些。
在徹底拿下了曹植等人之后,他立刻便針對當前的科舉提出了幾項規定。
“服散”之人禁止科舉!
——殺招!
這個絕對是殺招!
五石散可并不是什么便宜的東西,大漢如今正在恢復時期,剛剛經歷了這么多年的天災,普通百姓人家是不可能負擔的起“五石散”的費用的。
這就是針對那些世族豪強子弟!
顧燁本就在處理了科舉之事,他頒布的這些個規定甚至都不需要劉禪的同意。
此事造成的影響遠超以往。
斷了這些人的科舉之路,就已經注定代表了一個家族的衰弱。
如今大漢這些世族們的力量可遠遠不比當初。
這對于他們而言可謂是致命的。
一時之間,整個朝野內的局勢愈發動蕩。
派系之爭在這種情況之下不覺產生。
雙方雖然明面上仍舊是圍繞著“服散”之舉進行爭辯,但實則爭論的卻是代表著自己一方的利益。
也好在當前大漢的整體方向仍是沒有出現錯誤。
不然的話
這種影響恐怕會不亞于當初的黨錮。
可這又能如何?
以當前大漢的整體制度來看,只要劉禪不被蠱惑,那便不會出現根本性的亂子。
顧琛、諸葛亮兩人給大漢留下的根基,已經牢牢將大漢固定在了正確的道路之上。
最起碼——
現在的大漢還不會出現任何動亂。
消息不斷傳開。
顧易的這一招效果十分明顯,太學之中學子的聲音頓時便停了下來。
沒有人是傻子,尤其是那些本就沒有服散的學子,更是不愿意因為此事而失去機會。
雖然那些服散之人更為瘋狂。
但這又能如何?
顧易可從未想過只通過暗中的策略來解決此事。
就在局勢徹底僵持住后。
顧易隨后便開始了明面上的舉動,于洛陽下令四方清除“五石散”,并上疏劉禪。
將販賣“五石散”定為了死罪!
無關身份全部處死!
服散官員無論官職,全部罷免。
整個大漢從洛陽開始,徹徹底底的掀起了一場針對“五石散”的斗爭。
同時間,顧易亦是相繼出手。
通過顧燁代表顧氏,引用《易轉》之中《象傳》的一言,將其昭告天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并配合著大漢歷代由底層起勢之人,將他們的故事傳出。
顧易要從根源上扭轉大漢的風氣!
整個天下,一片沸沸嚷嚷。
如此嚴厲的行為,自是會引起各地出現騷亂。
可這又能如何?
顧易敢于如此直接的最大原因,便是因為大漢的基本盤很穩定!
無論是四方邊軍;亦或是朝廷中軍。
這些人都是大漢的底氣之一。
且最關鍵的是——
此事不會針對到百姓身上,就算有人想要蠱惑百姓作亂,此舉也不會那么容易。
最起碼現在的朝廷還沒有讓百姓失望。
尤其是剛剛度過天災。
各地百姓們可沒有人愿意在這種時候打破來之不易的平靜!
且利益這種東西向來都是你爭我搶。
有人倒下便會有人借機而上。
各地的一些小規模叛亂,甚至都不需要朝廷出手,四方的官員們便徹底解決了此事。、
大勢已成!
朝廷這種強硬的手段就終是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朝廷態度到底有多么堅決。
而眼看著距離下一次科舉的時日越來越近。
朝堂上的反對之音也是越來越小。
劉禪對于顧琛的信賴,已經讓這些官員感受到了絕望。
為了避免家族與時代徹底脫節,哪怕他們再怎么不愿意放棄利益,也只能認了。
對于他們而言。
這是一個必須要面對的抉擇。
當然,亦是有著對朝廷此舉徹底失望的讀書人,甚至其中還有顧易在原本歷史上聽過名字的存在。
他們一個個的選擇避世。
可這又能如何?
且不論這些人的才能到底如何,光憑著沉迷于服散這種事,便足以讓顧易為他們定下死刑。
若是讓他們進入廟堂。
他們能給九州帶來的幫助一定小于他們帶來的壞處。
這種風氣,必須要從根源之上徹底掃除。
雖然此事需要一個過程。
但顧易卻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將所有搜剿過來的五石散堆積在了京畿荒地。
隨后更是讓人于此立碑。
于萬民見證之下,焚毀一切。
向天下人表明著自己強硬的態度。
此事注定是一件極為漫長的過程。
延熙七年;
經過足足三年的審查,大漢各地的狀況也是終于被審查了出了結果。
當前大漢人口多大兩千余萬。
連續多年的天災終是帶走了太多太多的人。
但相比于原本的歷史,人口還是多了足足一倍有余。
而耕地面積則是要更多。
當得知了這個消息后,顧易的心也是漸漸安定了些許。
人口對于這個時代的重要性無需多言。
有著這么多的人口在.對于他將來要面對的一切有著巨大的幫助。
顧燁如今在朝堂之上愈發的舉足輕重了。
其發展之勢無法阻擋。
所有人都徹底明白了劉禪對于顧氏的感情,都已經放棄了掙扎。
真正讓他們關注的是大漢接下來要再次開啟的科舉。
洛陽。
冠軍侯府。
“將算數也加入此次科舉的特科之內?”鐘會一臉詫異的看著顧燁,蹙眉道:“昭德,當今天下,就連各地世子們懂算數的都不多,何況于百姓?”
“就算將其加入特科。”
“恐怕也難以找出一人能過其考核。”
鐘會一臉嚴肅的看著顧燁。
他一直都在配合著顧燁處理科舉之事。
鐘會這個人雖然自傲,但好就好在能力極強,且他又與一般的世族官員們不同。
這家伙的性格導致他在世族之中的關系極差。
不會與其他世族聯手。
摻和進科舉這種大漢的核心制度之中。
“就算如此,也要增加。”顧易絲毫都不猶豫,直接操控著顧燁回答道:“我會請陛下下旨,昭告天下。”
“待下次科舉之時。”
“算數將成為固定的科目之一。”
聞言,鐘會的眉頭不由得越皺越深。
他是著實有些不太理解,顧燁為何會在乎算數。
其實這也是當前大漢官員們普遍的態度。
在這種以儒治國的封建王朝之中,算數類的科目確實是不被重視。
顧易沒有廢話。
只是將劉徽已經注釋了一些的《九章算術》拿了出來,遞給了鐘會,然后淡淡道:“士季以為.若是此次渡田之時。”
“我大漢官員皆明此理的話,會減少多長的時間?”
他無需多解釋什么。
鐘會的才能本就不凡,自是會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而且這只是應用于現在的大漢。
數學上的進步,絕對會讓整個九州在未來發生極大的變化。
這一定是必然的。
鐘會的眉頭越皺越深,看著那詳細的注釋,他腦海之中不由得便思考起了顧易所說出的話。
旋即——
他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了震驚之色。
“昭德,此乃何人所注?”他緊緊的盯著顧燁問道,呼吸愈發急促。
顧易笑了笑。
旋即讓人喚來了劉徽。
原本鐘會臉上還滿是期待,但當他見到皮膚黝黑一點沒有名士之相的劉徽時,整個人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是此人所注?”
他緊緊的盯著顧燁問道。
顧燁點了點頭。
見狀,鐘會先是又看了看劉徽隨后又看了看手中的《九章算術》,搖了搖頭喃喃道:“可惜了。”
于他而言,劉徽這種絲毫沒有名士風范之人就算稍有才華也只能僅此而已了。
顧易愣了一下。
旋即這才反應過來,鐘會一定又是名士癖犯了。
但他還是讓劉徽開口解釋起了自己的注釋,并表明其可能會帶來的好處。
鐘會雖然是十分看不上劉徽。
但顯然他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倒也是一直耐著性子聽下去。
隨著劉徽開口,他整個人臉上再次生出了震驚之色。
待劉徽解釋完離去。
鐘會絲毫都不猶豫的便直接開口:“必設特科,就以這《九章算術》為題!”
“不!”
顧易立刻操控著顧燁搖了搖頭:“《九章算術》只能作為此次科舉之題,而隨后之考皆要跟隨時事出其他題目。”
數學是需要創新的。
若是將以后得科舉都定在《九章算術》之中,那便是阻礙其中的發展了。
顧易自是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鐘會沉默了一下,最后亦是點了點頭。
他是個急性子。
在確定了此次科舉的章程之后,立刻便起身離去。
而顧易也未曾閑著。
直接操控著顧燁直奔皇宮內而去。
劉禪如今也并不在年輕了,兩鬢燁早已生出了白發。
真正讓顧易覺著難得的是——
饒是已經到了如此年紀,劉禪竟然也保持著當初的初心。
仍是沉迷享樂。
而他卻又不沉迷于女色。
這無論是放在古代還是放在現代而言,都算的上一個絕無僅有的存在。
對于顧燁的建議,劉禪自不會拒絕。
他雖然不懂。
但既然是顧氏子弟提出來的,對他而言那肯定就是對的。
此事迅速被敲定。
朝野上下一片沸騰!
特科為算數,甚至在下一次科舉之時算數還會成為單獨的科目!
這對于當前的大漢而言宛若晴天霹靂!
根本就沒有人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會是真的。
算數竟也值得單獨列為科目?
區區算數竟然要跟古人所留的各種經典排到同一個位置了?
各種流言蜚語瞬間涌出。
不少人都哭訴此舉乃為背棄祖宗的行為,這也是儒家教育內的弊端。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枉然。
開始的時候還好,劉禪還會見一見這些人。
但后來似乎是覺著有些煩了,他連這些人的面都不見了。
而隨著科舉的時日越來越近。
再怎么難以接受之事,也終是會有人會因為利益而低頭。
確實是有一些固執的老儒生愿意為了扭轉此舉而赴死。
甚至就連顧易都不能說他們是錯的。
任何時代都會有著一批固執守舊的人出現,不愿意去接受新鮮的事務,堅持著自己所認為的價值觀。
可時代終究會進步。
甭說他們。
甚至就連顧易都不能阻擋著其中的演變。
延熙八年,科舉開啟。
作為自大漢實行科舉改革之后的第一次科舉,對于這一次的科舉所有人都是無比的關注。
顧易說到做到。
特意選出了一批人于各地科舉考核之前進行篩查。
但凡“服散”之人,無論其任何身份,全都罷免其參加科舉的資格。
各地之中風起云涌。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一次的科舉。
不過就在這種時候,邊疆的消息被送回了洛陽。
——毌丘儉離世了。
作為當初顧琛所留下的大將之一,毌丘儉一直負責鎮守著最具威脅的幽州之地。
數十年來,從未出現任何的差錯。
這種大將逝去對于大漢而言,就如同失去了一個擎天之柱。
若不是四方安穩。
顧易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這么多事。
雖然從未見過毌丘儉,但對于他的逝去,劉禪還是十分的悲痛。
這可都是顧琛留給他的人啊。
隨著時間的流去.這些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顧易對此亦是有些心緒復雜,或有一些悲傷但更多的則是凝重。
毌丘儉死了.
姜維鄧艾他們還能有多少時間?
大漢的平靜時間已經要過去了。
顧琛為大漢所留下的一切,終是隨著時間而漸漸消散。
九州若真想持續安穩下去也唯有讓這些個后世之人自己去爭。
自這一日起
顧易愈發的關注四方蠻夷的動向,同時間亦是開始加速對內部的整治。
但饒是顧易的動作再怎么快。
在這種任何消息都需要人來送的時代之中,終是不可能敵的過時間。
毌丘儉的離世就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般。
大漢廟堂之中,文臣武將最為巔峰的時代正在逐漸落幕。
就在同年年底。
蔣琬患病,不得不辭去丞相之位。
他確實十分明白自己的定位。
就是為了穩住朝堂,等到顧燁年紀再大一些。
在辭呈之中直接建議立顧燁為相。
此事瞬間便在朝堂之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雖然顧燁如今在朝堂之中身份愈發超然,但作為一國之相確實年紀還小一些。
但劉禪卻直接同意了此事。
無論是顧燁的姓氏,亦或是諸葛亮留下的人選之中,都足以讓他做出這種選擇。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顧燁拒絕了!
顧易自然不會去做什么丞相。
以他的水平,讓他處理一些制度的革新確實能行,但為相治理一國他是不可能比得上那些個能夠名垂青史之人的。
而且對于顧易而言,他終是要離開洛陽。
丞相之職對他而言只是負擔!
顧易直接操控著顧燁,上疏請劉禪拜張華為相。
其實若是鐘會的性格能夠改一改的話,以鐘會的能力作為丞相而言也是綽綽有余。
而且這家伙腦子轉的快。
對于顧易的各種革新,也能迅速接受。
但可惜的就是這家伙過于剛愎自用。
而張華則不同。
雖然如今張華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并不算高,但所處理的事卻從未出現過差錯。
且張華還是顧琛當初所提拔之人。
最關鍵的是——
這家伙的能力完美符合顧氏的要求!
在原本歷史之中,他可是能在西晉那種混亂的朝堂之中平衡好四方勢力的存在。
有著這種人于朝堂之內,顧易才可以徹底安心。
對于顧燁的這個決定,滿朝皆驚。
竟然真的有人能夠拒絕送到嘴邊的丞相之位?
甚至就連劉禪都有些不理解。
他相繼召見顧燁問了數次,包括劉諶也來見了顧燁,皆是不解顧燁為何會這般。
這一次,顧易并沒有隱瞞。
他直接說出了自己對于四方蠻夷的隱憂。
劉禪對此自是不以為意,還勸顧燁無需大驚小怪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洛陽,幫著他治天下。
而至于劉諶對此的態度則是無比嚴肅,認真朝著顧燁一拜,道了句:“昭德高義!”
沒有人能想到
一個丞相之位竟然還會出現三辭三讓的戲碼。
在顧燁數次拒絕之后。
劉禪萬般無奈,也只能聽其建議要將丞相之位交給張華。
但張華豈能答應?
他如今還只是個尚書郎,直接一下子做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上,這種跨越甚至就連他都難以接受。
張華甚至還來見了顧燁。
想讓顧燁應下丞相位,哪怕就算再讓也不要讓給他。
顧易并未多說什么。
只是操控著顧燁直接將張華領去了皇宮,見到了劉禪。
請劉禪將昔年顧琛對于張華的評價給說了出來。
別的劉禪可能背不下來。
但顧琛所留下的東西,他早已銘記于心。
“博聞強識若滄海納川,經綸世務有柱石之器,然骨鯁過甚,恐折于宵小機變——然盛世弼臣,足堪大用。”
當聽到劉禪說出這句話之時,張華整個人瞬間就呆住了。
他萬萬想不到;
當年顧琛面對如此年輕的他時竟然能夠做出這種判斷!
顧易先是操控著顧燁朝著劉禪行了一禮,旋即拍了拍張華的肩膀,正色道:“茂先,切莫辜負祖父的期望啊。”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張華眼眶頓時一紅。
他看了看顧燁旋即又看了看劉禪。
終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朝著劉禪認真的跪拜了下去。
“臣,領命!”.
“炎漢延熙八年,炎漢丞相蔣琬患病,上疏請辭并薦顧燁為相,皇帝允之。
顧燁深諳邊事夜觀星象后,于宣室殿諫言:“臣善謀而短斷,尚書郎張華通曉兵法、明察戎機,若拜為相可安社稷。“
遂三讓相位。
后世贊曰:“燁光灼灼,不耀廟堂。讓相扶鼎,四夷綏章。”
——《漢語詞典.讓相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