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奪纛者擢升三級!俘鄭畋、王式者擢升三級!!”
達溪水北岸,隨著劉繼隆利用唐軍松懈的間隙發起突擊,唐軍陣腳被破,前軍潰退之勢已然無法阻止。
鄭畋、王式等人臉色異常難看,眼睜睜看著前軍不斷潰退。
“撤!后撤!”
“前陣破了!快撤!!”
“不準后退,后退者斬!!”
“直娘賊,你娘的頭!”
前軍隊副的數百名督戰士兵手持陌刀,厲聲呵斥,結果迎來的卻是同袍的率先揮刀。
霎時間,手持陌刀的數百名督戰隊副開始舉起陌刀,手起刀落。
數百潰逃的潰兵被陣斬當場,哪怕因為重甲而沒有立刻死去,但那十五斤沉重陌刀狠厲劈下的力道,卻讓不少人都疼痛的跪倒地上,亦或者直接暈厥。
后方本要潰逃的唐軍眼見如此,紛紛止下腳步,面露猶豫。
“都滾回去!!”
隊伍中,指揮督戰隊副的一名高大列校振聲高呼,手握陌刀威懾眾人。
“那人是誰?”
鄭畋眼見前軍潰兵被穩住,稍微舒緩一口氣,忍不住詢問左右。
左兵馬使李昌言的弟弟李昌符見狀,當即作揖回應道:“此為邠寧軍列校朱玫。”
“阿兄此前見他高大魁梧,便召其入節制諸鎮猛毅之士。”
“好!”鄭畋滿意頷首:“也是個忠勇之人啊……”
不等他話音落下,卻見前軍再度騷亂起來。
但見陣上的漢軍結陣壓來,尤其是代表劉繼隆的大纛,更是身先士卒般的沖殺在前線。
劉繼隆的這般做法,使得漢軍全體熱血沸騰,手持長槍的戰鋒與持鈍兵、弓弩的跳蕩配合默契,如墻而進。
原本好不容易穩住的前軍陣腳,隨著漢軍不斷壓來而徹底崩潰。
“直娘賊的,往后是死,往前也是死,他們不過數百人,如何擋得住我們數千人,沖!!”
“沖啊!!”
前軍的諸鎮官兵,已然被漢軍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再回頭結陣與漢軍交戰。
比起和漢軍交戰,他們寧愿與這數百駐隊交戰。
千余潰兵開始沖擊駐隊防線,朱玫見狀,只得率軍抵擋潰兵沖擊,而更機靈的潰兵則是繞過駐隊,發了瘋的往西邊撤去。
其他人有樣學樣,而那些原本還在戰鋒線上死守的前軍,眼見四周人跑得差不多了,當即也丟下長兵開始逃跑。
“小年兄!”
鄭畋指尖泛白,忍不住看向王式,面露絕望。
“撤!”
王式眼見前軍的崩潰無法挽回,當即開始揮舞令旗,指揮中軍和后軍開始結陣撤退。
前軍已然潰散,根本無法有效號令,不如用他們的性命來為中軍和后軍撤退做墊腳石。
刺耳的木哨聲作響,近兩萬唐軍開始步步為營的后撤,陣腳絲毫不敢松動。
劉繼隆見狀,當即勒馬揮舞令旗,而旗兵也開始揮舞軍旗,將旗語傳遞各軍。
竇敬崇、王重榮所率六千漢軍停下了追擊的步伐,而劉繼隆所率的兩千余馬步兵則是開始繞開唐軍主力,開始去追殺那些潰逃的唐軍。
馬步兵手持角弓弩,在疾馳追擊到這些潰兵兩側的時候,扣動扳機,面突射死這些逃亡的唐軍。
劉繼隆沒有下令招降這些潰逃的唐軍,因為他就是要用這些潰逃唐軍的性命來刺激剩余那近兩萬的唐軍。
在他們結陣后撤的路上,這些唐軍只能眼睜睜看著同袍被漢軍戲耍追擊而被射殺,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緒。
王式臉色陰沉,鄭畋也看出了劉繼隆的手段,再也保持不住他的姿態,咆哮道:
“都是大唐子民,他們為何能下如此狠手!!”
他這話在唐軍聽來,仿佛是那么回事,但在劉繼隆和漢軍看來,唐軍似乎從未將他們視作自己人。
“招降,棄兵降者不殺!”
劉繼隆眼看目的達到,頓時便揮手下令招降起來。
殺雞儆猴,是讓唐軍產生兔死狐悲的情緒,使其士氣低落。
如今招降,則是給他們一線生機,讓他們知曉投降便不必犧牲,從而更容易擊破他們。
“棄兵降者不殺!”
“全都跪下!!”
兩千余馬步兵擴散開來,將逃亡的數千唐軍盡數招降,而這些唐軍眼見有活命的機會,此刻紛紛丟盔棄械,紛紛跪在地上,等待招降。
漢軍將他們趕到達溪水旁,隔絕他們與唐軍主力,隨后虎視眈眈的看著唐軍主力緩緩移動后撤。
“我軍陣腳穩固,劉繼隆必然不會再行強攻之舉!”
鄭畋額頭冒出冷汗,卻依舊有著這份自信。
眼下中軍和后軍以老卒和鳳翔軍為主,他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只是面對他的自信,王式仍舊表情凝重,目光不斷在劉繼隆所率馬步兵,及東邊三百余步外的漢軍打轉。
六千漢軍此刻席地而坐,正在恢復消耗不少的力氣,同時救治剛才破陣負傷的兵卒。
不論唐軍還是漢軍,只要人還活著,他們盡數將其帶往了靈臺縣內,尋求救治。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見唐軍近兩萬人的主力從百步開外的距離,貼著靈臺原徐徐撤退,劉繼隆也不慌張。
“下馬喂食馬料,押送俘虜前往靈臺縣圈禁,且讓唐軍先撤。”
他吩咐一句,左右都尉先后下馬,率領兵卒喂食馬料,喂食淡水,派出百余人押送這三四千唐軍返回靈臺縣。
他不緊不慢,尤為從容,反倒是竇敬崇及王重榮等人略微焦急。
“漢王他怎么了?官軍都快撤走了!”
王重榮十分著急,而他左右的其他都尉亦是如此。
一刻鐘過去,唐軍緊張的撤出了二里地,而劉繼隆仍舊沒有下達任何軍令。
這時,五千余民夫牽著五千匹乘馬繞過靈臺縣,沿著達溪水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
竇敬崇等人表情瞬間從焦慮變為欣喜,當即指揮三軍上馬,而沒有馬匹的兵卒則是被留下,看押靈臺縣內俘虜。
“漢王!”
竇敬崇等人騎馬快走而來,劉繼隆見到他們,頷首回應同時,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唐軍。
他們距離自己不過三里地,稍微用力就能追上。
“他們應該將民夫和車馬放在西邊七八里開外,你現在帶人先去截擊他們的民夫和車馬,將民夫和車馬重新帶往靈臺原北部,分兵看守后返回官道。”
“此地距離百里城三十余里,安破胡想來已經行動。”
“楊公慶若是中計,百里城唐軍必然折損甚重,即便沒有折損,有安破胡所率精騎包圍,百里城的官軍也無法出城。”
“暫且跟著他們,待到他們精疲力盡時再出擊。”
劉繼隆冷靜交代所有,竇敬崇聞言臉色浮出喜色,連忙作揖:“是!”
話音落下,他當即抖動馬韁,率馬步兵朝西邊追擊而去,而劉繼隆則是不緊不慢的帶著兩千人跟在后方。
“穩住陣腳!”
眼看著漢軍再度殺來,重新接過令旗的鄭畋開始下令,近兩萬唐軍也在漢軍逼近里許的情況下,穩穩的扎營當場。
他們此刻位于達溪水北岸的河谷狹窄處,兩萬人列陣在此,漢軍也無法通過,只需要防守一面即可。
竇敬崇見狀,當即駐馬分兵。
不過十余丈寬的達溪水,加上關中久月無雨,水位下降得還不到腰間。
竇敬崇分出一千五百馬步兵,由其子竇銑統帥渡河,走南岸繞過唐軍。
鄭畋等人見狀,臉色驟變,也知道了劉繼隆想做什么。
“此前分兵的精騎,恐怕此時尚未回應,且先派人領五百騎兵阻截這支叛軍,絕不可丟失輜重及民夫。”
王式反應極快,鄭畋聞言也連忙看向身后李昌符:“李都將,汝且率五百精騎與你阿兄疾馳返回營地,定要保住民夫及輜重!”
“末將領命!!”李昌符不假思索應下,隨后提領五百精騎往西邊疾馳而去。
正在渡河的竇銑見狀,不由加快了己方腳步,留下鄭畋所率唐軍主力和劉繼隆所率漢軍兵馬對峙。
“這樣對峙不是辦法,我軍盡皆步卒,又皆披重甲,長此以往,叛軍體力充盈而我軍羸弱,必然動搖。”
王式看出了劉繼隆的手段,隨即對鄭畋說道:“眼下可細分兵馬為三軍,三軍接替在此列陣休息,等待烈陽退去,前番派出去的精騎也該撤回,而我軍趁勢撤往百里城。”
“眼下我軍喪師二萬,百里城糧草足夠我軍與楊副使所部吃三個月。”
“若能堅守三個月,必然能使叛軍因冬季而撤軍。”
王式說罷,鄭畋也忍不住頷首,畢竟百里城經過加筑,其險要不輸制勝關。
想到這里,鄭畋作揖道:“此役全憑小年兄指揮,若某率兵而來,恐早為劉繼隆所破。”
“臺文不必如此,當下還是先行調度兵馬才是。”
王式說罷,鄭畋也當即調度起了兵馬。
近二萬唐軍,分為三軍后,依靠這不足二百步的涂灘更替列陣,交換其余兵馬坐下休息。
本就疲憊的唐軍,得知可以休息后,七成兵馬盡數癱坐下來,而漢軍并不著急,眾人下馬列陣等待。
劉繼隆與竇敬崇重新匯聚一處,五千多馬步兵湊在一起,威脅著這近兩萬唐軍。
時間流逝,而劉繼隆所分兵馬,此刻也在大放異彩。
達溪水上游,當號角聲驟然響起,此刻的達溪水上游氣氛沉悶,宛若黑云壓在心頭。
安破胡沉穩率領八千精騎在西側虎視眈眈,楊公慶則是鐵青著臉,身后則是跟隨著一萬五千余唐軍。
清晨,他得知百里城西邊二十里出現千余叛軍精騎,當即便猜到了是叛軍試圖截斷隴州與百里城的糧道。
為防萬一,他留兵三千駐守百里城,親率一萬五千兵馬前來圍攻叛軍。
只是當他率軍出現后,安破胡當即率領余下七千精騎從西側疾馳而來,他只能結陣自保,不敢挪動陣腳分毫。
此刻,安破胡正在馬背上悠哉吃著香梨,不遠處是被俘的上千隴州民夫和數十名押糧官兵。
“都督,我們只是略施手段,這楊公慶便領兵走出百里城了。”
“這些官兵撐不了多久,我們也能打出一場大捷了!”
安破胡身后兩名都尉激動開口,安破胡卻輕佻的拿著香梨放到面前嗅了嗅,嘴角上揚。
“這些官兵沒問題,只是這北司沒卵的家伙不行,這才導致他們成了熊兵。”
“都督說的是……”
二人都沒有反駁安破胡的話,而安破胡眼見楊公慶所率兵馬搖搖欲墜,當即大口吃起了手中香梨。
汁水飛濺,果糖在口腔中炸開,使得安破胡尤為滿足。
一個香梨被他三下五除二吃光,不等他擦干凈手,便見官軍陣腳浮動起來。
霎時間,原本還懶洋洋的他,此刻渾身緊繃,驟然拔出了插在旁邊的馬槊,催馬挺進。
“沖!!”
時刻關注安破胡動向的兩名都尉立馬吹響木哨,叫嚷沖鋒。
八千精騎沖鋒起來的威勢,仿佛整條河谷都震顫起來,便是達溪水都宛若沸騰般。
“結陣!戰鋒不可退!!”
楊公慶是第一次單獨領兵,不可否認他的勇氣,但他在韜略上的造詣,可謂普通。
“聽某號令,戰鋒穩住陣腳,前五排換弩,余者盡數換步弓。”
“弩手去賊八十步即發箭,弓手去賊六十步即發箭,聞哨而放箭!”
他口口聲聲的喊出軍令,全靠旁邊的都尉和旗兵揮舞令旗來傳達旗語。
當旗語傳到前軍戰鋒隊耳邊時,漢軍精騎已經沖到了五十步開外。
木哨作響,無數漢軍精騎紛紛張弓搭箭,而唐軍的弓弩手直到這時才接到進攻的軍令。
“放!!”
眼見漢騎逼近,唐軍弓弩手引弦而發,無數箭矢如烏云壓陣,繽紛落下。
軍馬中箭嘶鳴,騎士落馬哀嚎。
陣上兵卒根本無心反應,只因一切聲音都被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所蓋住。
突擊而來的漢軍精騎瞬息之間射出箭矢,此刻距離雙方不過三十余步。
“嗖!嗖!嗖!”
箭如飛蝗,直撲唐軍戰鋒隊的面門!
戰鋒隊雖有扎甲護身,但面部卻毫無遮攔。
漢軍精騎的上千支箭矢只往一處射去,列陣此處的陣腳兵剎那間被射成了刺猬。
十數名陣腳兵被利箭貫顱,連句悶哼都沒有便倒地不起。
“頂上!穩住陣腳!!”
盡管腦子慌亂,可看見前方暴露后,唐軍兵卒還是下意識補了上去,待到反應過來,卻后悔都來不及了。
他們眼見漢軍精騎距離自己不過十余步,已經恐懼的閉上了眼,但這時漢軍精騎驟然一分為二,如潮水般向唐軍兩翼分流,竟絲毫不與唐軍槍陣硬撼。
“好……”
楊公慶來不及叫好,臉上的喜色便瞬間僵硬,瞳孔驟縮。
漢軍精騎散開的剎那,楊公慶及唐軍之中的所有戰鋒隊卒,此刻都看到了漢軍精騎身后的那支具裝鐵騎。
“嗡隆隆——”
大地震顫,三千具裝鐵騎如洪流傾瀉,瞬息間撞向剛剛補員的那處陣腳,沒有給那十余名臨時頂上的陣腳兵任何準備。
“嘭!!”
“嘶鳴——”
“額啊!”
“砰!”
剎那間,長槍斷裂,軍馬悲痛嘶鳴,人聲哀嚎……
唐軍的戰鋒隊如麥稈般被具裝鐵騎撕碎,陣型被硬生生鑿開一道裂口。
“補位!堵住缺口!”
楊公慶目眥欲裂,憤怒且驚懼的揮舞令旗,可卻已經來不及了。
撤離正面戰場的五千漢軍精騎自唐軍兩翼回旋,期間不斷張弓搭箭,箭雨傾瀉而下,專射唐軍面部。
“混賬!!”
在精騎抵近面突與具裝鐵騎馳騁沖撞的夾擊下,看似穩若泰山的唐軍陣型徹底被撕裂。
楊公慶絕望的嘶吼,但很快便被淹沒在鐵蹄嗡隆聲下。
前軍被鑿穿,中軍跳蕩與后軍駐隊根本反應不過來。
一萬五千唐軍與三千具裝鐵騎,看似五倍的差距。
但當陣腳被撕開,剩下的便是一邊倒的屠戮。
“逃啊——”
“不準后撤,后撤者斬!!”
漢軍的具裝鐵騎還在唐軍陣中廝殺,他們手中的馬槊每次刺出,都將帶走數百上千條鮮活的性命,無人擋得住他們兵鋒。
承平日久的京西北將領與操訓不足一載的唐軍,何時經歷過這樣慘烈的景象。
無數平日看似驍勇的兵卒,此刻卻倉皇失措,成為了臨陣脫逃之徒。
前軍的亂兵在倉皇下,不可不免的調頭沖擊到了己方中軍,而中軍在亂兵和漢軍具裝重騎及精騎抵近面突的打法下,驟然崩潰。
剎那間,前軍與中軍紛紛潰亂,并在漢軍刻意的引導下,調頭沖擊了己方后軍。
“撤!”
楊公慶眼見大勢已去,當即調轉馬頭,率領百余名騎馬的都將、列校突圍,舍棄三軍往百里城奔逃而去。
兩軍對峙三個時辰,可真正交鋒并破陣的時間還不足三刻鐘。
楊公慶的突圍,使得許許多多被裹挾的唐軍看到了希望,紛紛跟隨他朝百里城突圍而去。
嫌棄甲胄厚重的他們,突圍路上不斷割斷身上甲胄串聯的革帶。
披搏、裙甲、鐵胄和弓箭……
四十余斤沉重的甲胄軍械,僅是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脫得只剩下了十幾斤的胸甲。
“棄兵降者不殺!”
安破胡眼見大批唐軍試圖突圍,他自然知道這支唐軍已經不成氣候,也知道這些兵卒的價值。
在他率先開口招降后,他身后旗兵也揮舞令旗,使得各軍團旅的將領,盡皆得知軍令。
“止步降者不殺!”
“舍棄兵器,降者不殺!!”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招降之聲響徹河谷,而安破胡也沒有追擊楊公慶。
只因百里城已經成為“孤島”,此刻他只要與東邊漢王的兵馬匯合,百里城的官軍就是甕中之鱉。
本來還在逃亡的唐軍聞言,當下舍棄兵器,紛紛跪在原地投降。
安破胡見狀揮舞令旗,傳令三軍受降,并在之后休整馬力,一個時辰后東進包圍百里城。
相較于他的從容,此刻的楊公慶卻如喪家之犬,與數十名乘馬的軍將逃亡百里城。
在安破胡擊破楊公慶的同時,試圖截擊鄭畋所部輜重民夫的竇銑,也率兵抵達了鄭畋所部西邊四里外的達溪水南岸。
此刻五百唐軍精騎與千余步卒列陣達溪水北岸,與南岸的竇銑所部對峙。
兩萬民夫將輜重車結直陣,留下十丈寬口子,看來是準備接應東邊的鄭畋所部撤退。
左右校尉見狀,紛紛對竇銑作揖:“別將,我軍與官軍人數相當,干脆舍下馬去,結陣渡河強攻!”
“沒錯,不必與他們對峙,即便我軍陣腳不穩,也能將其擊敗!”
漢軍將領表現出了極強的自信,而竇銑也不假思索的頷首道:“傳令三軍,下馬結陣,渡河強攻官軍!”
“凡領兵先登北岸者,即為此戰首功!”
“末將領命!!”眾將紛紛應下,而竇銑也率先下馬,當即與軍中兵卒將弓弩、乘馬留在原地,僅持長短兵開始渡河。
此處的達溪水無疑更為淺薄,只到兵卒大腿根部,不足三尺深。
一千五百漢軍渡河而來,北岸的李昌符見狀,當即下令:
“傳令、前軍戰鋒弓弩手結陣即發箭,戰鋒不得后撤,果毅領人督戰。”
“若賊等岸,戰鋒先行壓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絡膊,執刀槍與戰鋒破陣。”
“若戰鋒隊打賊不入,即著跳蕩、奇兵強攻,騎兵不得輒動。”
“若前軍被賊蹙迫,騎兵聞哨聲迎前騰擊,戰鋒、跳蕩回陣整頓,等待軍令。”
李昌符軍令傳達,一千唐軍步卒立馬上前結陣,在距離達溪水邊丈許外列陣,并第一時間張弓引弦,箭矢不斷射向正在渡河的竇銑。
李昌符領五百精騎于唐軍步卒側后方,隨時等待突擊漢軍。
“這叛軍陣腳不穩就敢渡河強攻,且看我如何將其擊破!”
李昌符駐馬倨傲,只因在他看來,竇銑無疑犯了致命的錯誤。
唐軍列陣北岸,更有精騎掠陣。
如此局面,漢軍根本不可能沖上北岸,只有被推下水這一個解決。
不過面對唐軍的倨傲,正在渡河的竇銑卻高聲用吐蕃語喊道:
“各隊量抽捉馬人,若臨斗時敵軍出精騎側翼突擊,戰鋒隊卻其鋒,捉馬人列陣捉馬,捉者立斬。”
“是!!”
由于說的是吐蕃語,故此軍中資歷稍微老些的校尉和旅帥、隊正都能聽懂。
漢軍頂著唐軍箭雨前進,哪怕蹚在水中,卻也站隊密集。
前進路上,隨著距離逼近,箭矢帶來的傷害開始加大。
哪怕漢軍所穿甲胄盡皆是五十斤沉重的雙重甲,十余步的距離卻也不可避免的被射傷、更有倒霉者被射中眼眶及薄弱處而斃命。
漢軍愈發靠近北岸,水位也開始漸漸下降。
一千五百人列陣,戰鋒居前,跳蕩居中,駐隊居后,而三軍中又各有臨時抽調的百名捉馬人。
他們的素質,自然比不上漢軍之中的猛毅之士,但也是各隊之中臂力強大者。
他們位居三軍之間,可及時馳援左右兩翼捉馬。
“進!!”
眼見漢軍即將登陸北岸,李昌符果斷下令,唐軍號角驟然響起。
此時此刻,從局面來看,無疑各項都是唐軍占優。
哪怕是看不清局勢的普通兵卒,在見到己方嚴陣以待,以逸待勞,并有精騎掠陣的局面時,也不會認為自己會失敗。
只是這份自信沒有持續太久,當唐軍開始與漢軍交鋒時,唐軍戰鋒隊臉色驟變。
哪怕蹚水而來,甲胄衣物沉重無比,但漢軍陣腳仍舊沒有絲毫紊亂,好似如履平地般,陣腳穩如泰山。
任由唐軍撞來,漢軍佁然不動,反倒是在唐軍撞擊力竭后,趁勢發起了反攻。
在漢軍的喊殺聲下,無數唐軍被漢軍手中丈三長槍擊中后退。
唐軍跳蕩見狀,當即以弓弩箭矢招呼而去,而漢軍將弓弩箭矢留在了南岸,無法還擊。
饒是如此,他們卻硬生生頂著槍林箭雨將唐軍逼退。
“混賬!!”
李昌符臉色驟變,怒罵麾下兵卒的同時,當即也拿起小號吹了起來。
號角作響,五百唐騎跟隨李昌符腳步,疾馳沖向了漢軍側翼。
漢軍已經踏上北岸,雖說正面陣腳穩固,但側翼必然松懈。
李昌符振臂舉槊,身后精騎有樣學樣,雙方距離逐漸接近。
此刻漢軍不過一千三四百人,而李昌言身后精騎五百,又有一千步卒牽制漢軍戰鋒隊,他沒做他想便率軍發起了沖擊。
雙方距離不斷靠近,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刺耳的木哨聲傳來,漢軍左翼步卒驟然變陣,紛紛列槍為林,弓腰沉肩,挺槍發起了沖鋒。
重步兵對沒有馬甲的精騎發起沖鋒,若是訓練不足,很有可能被直接鑿穿。
漢軍敢于發起沖鋒,足以說明他們對自己的自信。
“砰!!”
“嘶鳴——”
“額啊……”
剎那間,長槍斷裂,軍馬嘶鳴,落馬者與被沖撞者盡皆發出驚恐的叫嚷聲音。
唐軍精騎沖破了漢軍的沖鋒,自身也死傷不少,馬速更被停滯。
此刻,號角作響,李昌符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百余名手持陌刀的漢軍兵卒開始捉馬殺人。
他們配合默契,一人捉馬,一人揮砍陌刀,馬背上的唐軍騎士雙拳難敵四手,眨眼間便被劈翻馬下,遭人斧頭劈砍而死。
“是捉馬人!”
“后撤!!”
眼見漢軍不過一千多人,竟然也能找出上百名“膽大妄為”的捉馬人來捉馬,李昌符原本的倨傲,盡皆成了笑話。
任我用兵失誤,任我兵種短缺,卻又如何?
短兵交擊搏殺不過,任計謀千奇百怪,仍舊逃不過敗北的結局。
“撤!!”
在精騎粗用下的李昌符還能趁著捉馬人沒捉到他面前,將調轉馬頭撤退,但那些已經被捉馬的精騎,此刻卻成了李昌符的棄子。
竇銑眼見李昌符大纛試圖脫離戰場,當即呼喊起來:“唐將已死!棄兵降者不殺!!”
在他呼喊下,唐軍這才發現李昌符的大纛正在遠離戰場,而唐軍的兵卒卻不會想李昌符是在撤退重整,而是以為自己已經被拋棄。
畢竟唐軍自與漢軍交戰來,軍將牙將屢次拋棄兵卒,似乎已經成了常態。
“棄兵降者不殺!!”
漢軍一手強攻,一手招降,頓時便讓本就動搖的唐軍開始出現棄兵投降者。
李昌符剛剛率領三百余騎兵撤出戰場,好不容易重振隊伍,耳邊便傳來了漢軍的招降聲。
盡管已經受挫,可李昌言并不認為自己會輸。
只是當他回頭時,卻見唐軍步卒中,竟已然出現了棄兵投降之人。
“吹號角!”
李昌符見狀急忙吹號角,而這時已經丟棄軍械的部分唐軍才發現李昌符并未舍棄他們。
他們試圖拾取兵器,可陣腳松懈后,漢軍已然掌握了主動權。
眼見他們試圖還擊,無需任何號令,四周漢軍便開始了砍殺及威嚇:“敢拾兵者殺!!”
“棄兵降者不殺!”
霎時間,數十上百名唐軍被漢軍圍攻而死,余下唐軍眼見局勢不妙,負責指揮的幾名列校當即鳴金撤兵。
“鐺鐺鐺”的鳴金之聲響起,唐軍陣中兵卒調頭便要撤回輜重車營內。
李昌符見狀,雖然惱怒他們臨陣脫逃,但還是不得不率領精騎為他們斷后。
只是這次他率領精騎發起沖鋒后,沒有再貿然與漢軍短兵交擊,而是利用騎射來襲擾竇銑這支兵馬。
與此同時,竇銑眼見李昌符率精騎而來,倒也沒有貿然追擊,而是繼續駐守河岸邊,將俘獲的唐軍看住時,同時派人返回南岸,將弓弩箭矢帶回北岸。
數百唐軍撤回了營內,李昌符也率領精騎回到了輜重車結成的臨時車營中。
他掃視己方兵馬,臉色漲紅。
原本五百精騎只剩三百多,而一千步卒更是僅有五六百人撤回。
河灘處躺滿了唐軍的尸體,被俘的二百多唐軍也在漢軍監督下脫甲棄兵,再難以威脅到漢軍。
李昌言氣憤得臉色漲紅,而這時西邊更是傳來了噩耗……
十余名塘騎從百里城方向疾馳而來,他們見到此地情況,臉上表情驟變,但很快便被人帶到了李昌符面前。
“李都將,楊副使率軍出城遭叛軍埋伏,我軍喪師什九,僅百余人逃回百里城。”
“叛軍精騎近萬,已然包圍百里城,楊副使請鄭相馳援百里城……”
“你說什么?!”李昌符瞪大眼睛,四周唐軍也面面相覷。
要知道他們還準備向百里城求援呢,現在百里城都被重創包圍了,那他們怎么求援?
更重要的在于,百里城被包圍了,靈臺縣又丟失,那他們豈不是被包圍在了百里城和靈臺縣之間。
想到這里,李昌符眼神閃爍,當即看向左右,眼見局面如此,他立即開口道:“趙列校,你率步卒在此駐扎,某親率精騎探查百里城情況!”
他話雖如此,可是在吩咐過后,卻悄悄令人先護送負傷的李昌言向西去,隨后率三百精騎離開了此處戰場。
“別將,他們怎么分兵了?”
河灘上,漢軍眼見唐軍分兵,李昌符率精騎撤往百里城去,不免對竇銑詢問起來。
竇銑眉頭微皺,卻也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能下令道:“把此事傳回本陣,稟告漢王。”
“是!”左右校尉作揖應下,緊接著派人走達溪水南岸返回本陣。
一時間,此處的漢唐軍隊陷入對峙,而東邊的鄭畋及劉繼隆也對峙得差不多了。
鄭畋眼看三軍交替休整了半個多時辰,當即看向王式:“可以撤軍了。”
“嗯!”王式凝重臉色頷首,目光眺望二百余步外的漢軍。
但見此刻的漢軍,盡皆下馬,站在馬匹旁邊,手里則是拿著胡餅,邊吃邊觀察他們。
唐軍眼下距離輜重車隊還有不遠距離,只能望梅止渴般的吞咽口水。
旗兵開始傳令,原本坐著休息的唐軍盡皆起身,而漢軍方向的劉繼隆也看到了他們的動向。
“他們準備撤軍了,不知大郎是否截擊其輜重。”
竇敬崇有些心虛開口,劉繼隆聞言則是沉穩道:“若能成功則錦上添花,哪怕失敗也不影響大局。”
在劉繼隆看來,真正的大局是安破胡和斛斯光這兩支兵馬。
如果安破胡能包圍百里城,那即便竇銑沒有截擊獲取唐軍輜重,鄭畋也會被斷絕后路,只能被逼上靈臺原。
憑他們那點輜重,最多堅守半個月,而自己完全可以以逸待勞的將其包圍,等待兵不血刃的俘虜這兩萬唐軍。
“上馬!”
劉繼隆吃完了手中胡餅,隨后翻身上馬。
見他如此,漢軍有樣學樣,盡皆翻身上馬,等待號令。
只是在他們上馬的同時,達溪水南岸也出現了漢軍的快馬。
十余名快馬隔著達溪水南岸,刻意叫嚷起來。
“官軍輜重已被我軍所獲!!”
“官軍輜重已被我軍所獲!!”
他們不停叫嚷,手中則是令旗紛飛,傳遞不一樣的旗語。
“包圍了,但是沒有擊敗官軍……”
劉繼隆瞇了瞇眼睛,隨后看向竇敬崇:“汝家大郎,倒是有幾分小心思。”
“嘿嘿……”竇敬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眼底盡是滿意。
相比較能看懂漢軍獨屬旗語的漢軍將領,此刻的唐軍就有些駭然了。
“輜重被劫?怎么可能?!”
鄭畋不敢置信,王式也是如此,但王式更為鎮定。
“臺文不必慌亂,眼下最要緊的是確認消息!”
“對!”鄭畋聞言,當即便要派人去探查,可王式卻道:“叛軍此前派出兵馬不算多,即便能擊潰我軍,也沒有多少兵馬駐隊后方,我軍可一鼓作氣將其擊敗。”
“眼下只需要步步為營后撤,絕不可派塘兵動搖軍心。”
王式說罷,鄭畋也明白了他的想法,隨即頷首:“三軍后撤,此不過叛軍詭計罷了!”
眼見鄭畋如此鎮定,原本還騷亂的唐軍將領們,此刻也先后鎮定了下來。
唐軍開始后撤,并不為漢軍所放消息而動搖。
竇敬崇見狀不免著急,隨即看向劉繼隆:“漢王,大郎那邊只有千余人,官軍若是后撤發現局面不似我軍所言,定然要以大軍一鼓作氣將其擊破,我們還不進攻嗎?”
劉繼隆聞言皺眉,原地思索片刻后才道:“他們若強攻,我軍亦可強攻。”
“我料安破胡應該與百里城唐軍交鋒了,若是我軍能堅持到黃昏,安破胡必定出兵與我軍會師夾擊。”
“倘若事不可為,我自然會令大郎撤回南岸。”
“謝漢王!”竇敬崇連忙行禮,畢竟竇銑是他幾個子嗣中,眼下最為成器的孩子。
若是折損了竇銑,他們這一家子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有了自家漢王的承諾,竇敬崇也漸漸放下心來。
“跟著他們,保持二百步距離……”
劉繼隆開口下令,隨后率軍尾隨而去。
四里距離,對于身披扎甲,還需要穩定陣腳的唐軍而言,他們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才遠遠看到了西邊的情況。
原本被鄭畋派去襲擾劉繼隆后方的精騎已經被召回,而這也是竇銑沒有攻入車營內的原因。
此刻竇銑所面對的局面,是同時面對西邊兩千多唐軍和東邊近兩萬唐軍。
當然、這樣的局面,也可以說是鄭畋被西邊千余漢軍和東邊五千余漢軍所包圍。
具體是誰包圍誰,還得看誰贏誰輸。
“果然,此不過叛軍詭計!”
眼見己方精騎撤回,又與千余漢軍對峙官道,鄭畋總算松了口氣。
只是相比較他,王式則看得更清楚,他眉頭緊鎖:“不對,精騎數量不對!”
“嗯?”鄭畋聞言看去,但見己方精騎數量確實少了些。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此刻的西邊猛然響起刺耳的木哨聲。
“嗡隆隆……”
木哨聲響起后不久,沉悶而密集的馬蹄聲也從西邊響起。
“這聲勢……不對!!”
王式喉結滾動,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慘白如紙。
鄭畋本欲詢問,但當他往西邊看去,只見揚塵高高升起,打著“漢”軍旌旗的精騎疾馳而來,一眼望不到邊。
“大事成矣……”
劉繼隆他們自然聽到了那滾滾馬蹄聲,而在北方能驅使如此多軍馬,并出現在隴東梁峁的,只有漢軍自己。
“直娘賊,若非抓到舌頭,還不知道這邊戰事如此緊急!”
安破胡氣喘吁吁,叫罵著勒馬看向前方,但見唐軍以輜重車結陣,陣中精騎不過千余人,最多不過兩千。
“可惜讓那姓李的跑了!”
安破胡身后的都尉忍不住開口,而他們所說之人,便是宣稱去百里城探查軍情的李昌符。
李昌符假意宣稱去探查軍情,實際是想要趁漢軍還未封鎖所有官道前,南下撤回鳳翔鎮。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盡管被漢軍塘騎追擊了一路,死傷不少人,但李昌符還是帶著百余人走梁峁向南突圍成功。
只是他的這番做法,也使得鄭畋等人毫無準備,原本鄭畋還可以組織大軍試圖渡過達溪水突圍,但現在安破胡率六千精騎馳來,他徹底沒了機會。
安破胡活動肩膀,隨后舉起馬槊:“吹號角,將這些土雞瓦犬盡數收拾了!”
號角作響,六千精騎頓時發起沖鋒。
唐軍僅對東邊用輜重車設防,對西邊毫無防備。
眼見六千漢軍精騎沖殺而來,一千五百唐軍精騎只能硬著頭皮發起進攻,尋找機會突圍。
民夫們只能茍全角落,期盼能保住性命,而六百余唐軍步卒則是心生絕望,只能堵在輜重車營的豁口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竇銑眼見安破胡率軍前來,當即振奮道:“弟兄們,討滅官軍就在今朝!!”
“吼——”
原本面臨夾擊的千余漢軍,此刻士氣高漲,而王式也顧不得鄭畋面子,急忙奪取令旗,揮舞道:“一鼓作氣,將眼前這千余叛軍擊破,尚能求得一線生機!!”
旗兵揮舞令旗,唐軍雖然因為局面不利而士氣衰落,可還是按照旗語向西進攻而去。
王式趁機看向了身旁鄭畋,又看向了達溪水南岸,臉色凝重道:“倘若事不可為,臺文便率軍渡過達溪水,突圍南邊。”
“可南邊都是崇山峻嶺……”鄭畋只覺心中苦澀:“某雖不才,亦可舍身報國。”
“不!”王式搖頭:“雖是崇山峻嶺,但舍棄軍馬后攀山逃亡,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王式話音才落下,卻見東邊的劉繼隆突然分兵。
他分兵兩千馬步兵,此刻正在渡過達溪水,前往南岸駐防。
王式見狀,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隨即苦笑:“如今連一線生機都斷絕了……”
漢軍的號角聲響起,在達溪水的河谷間悠揚。
兩萬唐軍東邊留兵近萬防御,西側近萬兵馬結陣沖撞竇銑所部千余人。
面對十倍于己的唐軍,饒是竇銑所率漢軍驍勇,卻也不得不在強壓之下不斷后退。
即便只是耽擱了唐軍半柱香時間,卻也為安破胡創造了機會。
沒有任何懸念,安破胡率領精騎在沖鋒路上驟然一分為二,露出了后方剛剛披上馬甲的千余具裝精騎。
當漢軍具裝精騎沖撞而來,唐軍那一千五百精騎僅是瞬間便被撕裂,而安破胡也清楚眼下局面,所以并未戀戰,干脆舍棄這剩余的唐軍精騎,放他們突圍離去。
他振臂高呼,率領鐵騎繼續向輜重車豁口處的唐軍沖去。
原本還堅守豁口的五六百唐軍見到如此局面,根本不敢阻擋,紛紛躲到了輜重車兩側,熟練丟下兵器跪下投降。
安破胡去勢不減,當即朝著前方繼續沖鋒,而竇銑見狀也咬牙嘶吼道:“破開口子!!”
千余漢軍開始收縮,這使得唐軍陣型從直陣變為了曲陣,而竇銑見狀集結兵力于一處,以點破面,將唐軍陣腳動搖起來。
失去壓力的那些唐軍戰鋒隊還來不及高興,抬頭便見到了烏壓壓的漢軍騎兵沖鋒而來。
“嘭——”
戰馬嘶鳴,鐵甲碰撞,骨骼碎裂的悶響混著慘嚎炸開。
唐軍戰鋒中,那些還未穩住陣腳的陣腳兵被具裝鐵騎硬生生撞飛。
沉重的鐵蹄踏過胸膛,肋骨塌陷的脆響清晰可聞。
“補上口子!!”
戰鋒隊的列校嘶吼著下令,卻在下一秒被長槊擊中胸膛,飛出丈許外后,重重落下。
他瞪大雙眼,嘴角涌出鮮血,不等掙扎,那身軀便在亂蹄下扭曲成了肉泥。
唐軍左軍被徹底攪亂,而右軍近萬唐軍眼睜睜看著左軍在瞬息間從優勢變為劣勢,那種恐懼使得他們陣腳浮動起來。
號角驟然從右方響起,以劉繼隆對戰場的敏銳,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知何時,三千馬步兵已經靠近他們不足百步,并先后下馬結陣,擋住了他們東去的退路。
鐵胄下,劉繼隆雙目如炬,高舉令旗,重重揮下。
“進——”
這一幕被王式、鄭畋瞳孔盡收眼底,二人臉色慘白如紙,對視同時,深深吸了口氣。
哪怕太宗降臨,也無法挽回此刻唐軍的頹勢。
“關中、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