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諸位大人!”夏道明猶豫片刻,還是打算隨他們走一趟。
然而才一動身,他面色便驟變,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你傷勢太重,先躺著!”
魁梧男子見狀,眼中閃過一抹同情,伸手制止,又向身后的同伴吩咐道:
“守祿,你去那邊砍些能做擔架的木材。”
“輕柳,你去采些藤條來。”
“是,大人!”
壯碩男子與唯一的女子抱拳領命,轉身踏入林中。
夏道明看著他們遠去,心底卻暗暗震動——剛才他并非因傷疼痛才動彈不得,而是這片大地的引力之大,遠超玄寰界。每一次動作,都像背負著千鈞巨石。再細感,連空氣的壓力都厚重得驚人,仿佛連呼吸都在與天地對抗。
“怪不得這些化神修士像凡人一樣在地面行走,在這里飛行恐怕消耗極大。”
不多時,林間傳來枝葉折斷之聲,守祿扛著粗壯木條回來,輕柳挎著一捆藤條,帶著草葉與靈花的清香。
四人很快制成簡易擔架。夏道明并不推辭,挪動著躺上去。
“守祿,清淵,你們抬擔架。”魁梧男子吩咐道。
“大人,我前些日子剛受了傷,元氣未復……”削瘦青年潘清淵皺眉道,腰間一只銅鈴微微晃動,泛著微弱靈光。
魁梧男子神色一沉,但終究收斂情緒,冷哼一聲:“那我來!”
“怎可勞駕大人?還是我來吧。”輕柳忙上前。
“無妨,你一介女子不宜干此粗活。”
魁梧男子擺手,與壯碩的杜守祿一起抬起擔架,腳步穩健地踏上蜿蜒山道。
山林深處,天穹高遠,云霞流動如水。
古木參天,樹干粗逾數丈。
林間偶有靈禽振翅掠過,羽色華麗,翎羽泛著流光;遠處獸吼低沉,帶著壓抑的威勢。
濃郁的仙靈之氣在空氣中翻涌,仿佛連呼吸都能洗滌心神。
山路崎嶇,崖壁間流淌著碧色靈泉,霧氣氤氳,幾株高逾十丈的靈草從石縫中生長出來,花瓣中凝著靈光。偶爾有靈獸在密林深處探頭,耳廓靈動,眸若寶石。
夏道明躺在擔架上,既調息運功,又傾耳聽四人閑談。很快,他確認自己已在無數玄寰界修士夢寐以求的地仙界——此地名為玉澗祇,由土地廟主管。
為首者名崔松柏,土地廟山巡尉;壯碩男子杜守祿與女修輕柳,以及削瘦青年潘清淵,皆為山巡卒。潘清淵雖是差役,卻有些來歷,腰間那口銅鈴是極為鋒銳的法寶,他自身修為也已逼近四劫,不甚服崔松柏的管轄。
雖然土地廟能領天庭俸祿,受一方香火供奉,但這差事并不好做——妖魔橫行之世,既要保一方風調雨順,又要隨時迎擊作亂妖魔,危險遠勝安逸。
玉澗祇近年更是妖獸滋擾頻繁,尤以朱羆嶺的朱羆山君最為兇暴,不知吞噬多少生靈,搶奪了無數資源。土地廟雖有心剿滅,奈何朱羆山君法力高深,麾下更聚集大批山精野怪,兵力懸殊,貿然出戰必然大敗。
為此土地特意上書城隍閣碧淵郡求援,可那道求救信猶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原來已到了地仙界,怪不得仙靈之氣如此濃郁。在玄寰界,哪怕是金丹修士見到,也要動心的靈草靈果,這里卻仿佛尋常野草野果般隨處可見。
而且這玉澗祇所在的碧淵郡還只不過是天庭治下的偏遠之地,所謂“山高皇帝遠”,朝廷鞭長莫及,這才容得群妖橫行。
仙界果然與下界不同,有這等環境與資源,只要稍作休養,便能盡快恢復。況且此地天庭不甚重視,正好讓我初來乍到之時,先穩住腳跟,再圖發展,并慢慢打探聆祖山與真火真水的消息。”
對于玉澗祇如今亂象,夏道明并未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已在地仙界立足的第一步。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西。
地仙界的日頭與玄寰界迥然不同——竟有九輪烈陽懸掛天穹,呈九子連珠之勢,映得山河如金霞鋪地。
一行人穿過崎嶇山路,至山腳澗河旁。澗水寬闊如帶,清澈見底,魚蝦成群,偶有通體晶瑩的靈魚躍出水面,帶起一串水珠,閃爍七彩之光。澗水自山嶺間蜿蜒而下,仿佛一條玉帶盤繞大地,為此片山野平添幾分靈韻。
沿河而行時,夏道明仍臥在擔架之上,表面看去,渾身血痕斑駁,觸目驚心,實則憑先天壬水滋養與涅槃圣火奇妙的生機,體內斷裂的筋骨與經脈已復原小半。再加上地仙界仙靈之氣極為充裕,僅此一程,血海與真元便恢復了不少。
這其中,火梧桐樹功不可沒。
它的虛無根須早已悄然探入大地深處,汲取源源不絕的純凈仙靈之氣渡入夏道明體內,讓他知曉,有它相助,日后修行必將事半功倍。
“也不知我在那混亂空間中漂流了多久,更不知蓮兒、文月、瀾汐和師父他們,是否已經來到地仙界,如今可還安好……”
夏道明目光微黯,心中泛起一絲牽掛。
“夏壯士,前方便是土地廟了!”
正出神間,輕柳忽然開口,伸手指向前方。
夏道明順著她的手勢望去——
遠處群山起伏,蒼翠如浪。澗河在此處一分為二,環繞著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廟宇,宛如一條玉帶將它攬入懷中。
澗水清澈見底,河床鋪滿細潤的青石,水流淙淙,映照著廟宇朱漆的門墻,仿佛流淌的光影為它鍍上了一層靈輝。
廟宇門前架著一座青石拱橋,橋下水聲潺潺,偶有通體晶瑩的靈魚躍出水面,激起水花,帶出七彩的光點。
橋盡頭,便是高踞石階之上的正門,朱漆厚重,檐牙高翹,飛檐之下懸著鎏金匾額,上書“玉澗祇土地廟”六個古篆金字,筆力蒼勁如龍蛇起陸,隱有瑞氣繚繞。
廟后依山而起,古木參天,樹根如蟠龍扎入山體,枝葉繁茂,間或有白鷺與仙鶴在林間穿飛。
水霧與山嵐在林間交織,偶爾有一縷淡金色的霞光穿透云霧,映在廟宇屋脊的獸吻與脊獸上,使之仿佛活了過來。
傍晚時分,九輪烈日的余暉交織在澗水與廟墻之上,河面金光流轉,廟宇仿佛披著一層流動的金紗,莊嚴中透出一股溫潤的仙意,如同靜靜守望此方山河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