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州,望海城,夏道明第一次出海之地。
高高的城樓之上,一位童顏鶴發,一派高人風范的青衣老者坐在一大案幾后面,望海獨飲。
在此老者身后,侍立著兩位男子。
一位身穿繡著滿天星辰道袍。
一位身穿繡著山水的道袍。
老者望海獨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微微有些感傷。
而立在此老者身后的兩位男子眼眸深處則不時閃過一抹憋屈沮喪還有懊悔的復雜目光。
侍立在童顏鶴發老者身后的兩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護送弟子入古荒墟的星月宗錢長老和長河宗陶長老。
而童顏鶴發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跟夏道明交過手,結過仇的柴家太上長老柴川墨。
五年多前,玄天閣紫袍長老祁殷和黃渺帶人出海追查祁無崖等人被殺之事無果,只好返回大玄域。
返回大玄域之后,祁殷等人算定只要左東閣還活著,不管是為了元和真人的洞府,還是為了重建古傳送陣,與青元門弟子再聚,他都必須重返青元山。
所以,祁殷和黃渺帶人返回大玄域之后,便命人時刻監視大玄海的修仙人員來往情況,好第一時間掌握左東閣的動向。
除了派人監視大玄海之外,祁殷這位祁家老祖,玄天閣紫衣長老則親自坐鎮青元山,守株待兔,等待左東閣上門。
除了祁殷之外,五大修仙家族也都各自派了一兩位元嬰修士常駐青元山。
美其名曰,祁家現在沒有元嬰修士可用,他們五家素來同氣連枝,當派人幫助。
不過究竟只是幫助,還是不放心祁家尋到元和真人洞府,獨自私吞,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了五大修仙家族之外,玄天閣紫衣長老黃渺也派了兩位元嬰弟子長年駐守青元山。
說起來也很戲劇性。
前些年,青元山落魄得沒有一位元嬰修士鎮守,而如今青元山卻是整個大玄域除玄天閣之外,最多強大元嬰修士鎮守之地。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但不管是玄天閣還是五大修仙家族的元嬰修士對于星月宗和長河宗這兩條地頭蛇而言都是超級強龍。
他們一來就把星月宗和長河宗壓得死死的,甚至可以說直接就把他們當奴才下人來使喚。
監視大玄海的苦活臟活絕大部分都是星月宗和長河宗的人在干。
只有兩宗的太上長老,終究是元嬰修士身份,他們還給了些面子,沒有隨意差遣。
今日輪到柴川墨坐鎮沿海,監視大玄海。
而錢長老和陶長老兩位素來在星月宗和長河宗高高在上的金丹后期長老,今日則當差,在這里給柴川墨當下手,隨時聽他調度。
“數十年過去了,如果紅兒現在還在,應該已經是金丹中期了吧!”柴川墨一口飲盡杯中酒,想起曾經最疼愛的后裔柴巧紅,心里感傷。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步錯,步步錯啊!當年若不覬覦青元門,而是遵守盟約,共進共退,祁家心有顧忌,應該不會攻打青元門。若祁家不攻打青元門,這大梁國至少還是我們三家說了算!可如今……唉……”
錢長老遙望在大海上空辛苦巡邏的弟子,又想想以自己的身份,不能在門內享福,卻像侍衛一樣侍立在柴川墨的身后,心里不由得很是懊悔感慨。
三人各懷心思之際,遠處高空,白云之上,一只金色大鳥展翅高飛。
“大梁國,我終于又回來了!”
左東閣遙望故土,想起了這些年的經歷,心頭感慨,鼻子發酸。
“是啊,我們又回來了!”夏道明想起了青元門被摧毀山門,如今愛妻和諸多同門不知身處何地,心里也是大為感傷。
“咦,主人,小金看到了老熟人!”小金卻沒有那么多感觸,它的一雙金眼四處亂瞄,突然間瞳孔微微一縮,身上散發出一絲殺氣。
“哦,還真是老熟人!”
夏道明與小金心神相連,小金這么一說,他立馬也注意到了遠處望江城城樓上的三人。
不過這一次,距離太遙遠。
夏道明可以看到柴川墨,柴川墨卻無法感應和看到他。
“什么老熟人?”左東閣微瞇眼睛,有目光如劍射出,朝著夏道明注目的方向望去,卻只看了個模糊。
“柴川墨,還有星月宗的錢長老和長河宗的陶長老。”夏道明回道。
“柴川墨都親自坐鎮海邊,看來必是等著為師回來了。”左東閣淡淡道,身上有可怕劍意波動。
“這柴川墨說起來還跟弟子有仇,當年殺得弟子逃遁得頗為狼狽。今日難得遇上,弟子倒是想單獨會一會他,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還請師尊,還有柴峰、玉蓉你們稍微回避一下。”夏道明見師父身上劍意波動,倒是有些擔心他老人家直接一劍出,劈了那廝,連忙道。
“呃,你什么時候跟柴川墨交過手的?”左東閣不禁面露詫異之色。
“好幾十年前了。”夏道明回道。
“好幾十年前你就能跟元嬰修士交手了?對了,你那時什么修為?”左東閣心情很是微妙復雜。
“筑基圓滿吧。不過我只是遠遠跟他交了下手,就遠遠跑路了。”夏道明輕描淡寫地回道。
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左東閣、柴峰還有黃玉蓉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好一會兒,三人似乎才猛然想起,夏道明的戰力不能以煉氣一道的修為來定論,臉上又露出一絲釋然之色。
只是左東閣的心情依舊有些復雜微妙。
“這么說,你那時才剛從涅焱古荒墟回來沒多久?”左東閣神使鬼差地問了一句。
“是啊!”夏道明很理所當然地回道。
“這么說,你進涅焱古荒墟時,實力已經跟你蕭師叔有得一比了?”左東閣忍不住又脫口問了一句。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夏道明再次理所當然地回道,接著還反問了一句。
左東閣看著夏道明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想把他暴揍一頓,但面上卻很平靜地道:“沒問題,你和小金去處理舊日仇人吧!”
說罷,左東閣飛離了金雕之背,心里則在暗暗咬牙,這個逆徒啊,簡直低調得令人發指,竟然那時候就比我厲害許多了!
“屬下告退!”柴峰和黃玉蓉見狀連忙朝夏道明微微一鞠躬,跟著飛離了金雕之背,并祭放出一飛舟,邀請左東閣登舟。
“師尊,那弟子先去打個頭陣了。”夏道明見狀先轉身朝左東閣拱拱手,然后又一拍小金的雕頭,道:“我說小金,身上羽毛張得那么開,金光那么耀眼做什么?你是不是生怕那個柴老頭不知道你是五級大妖啊?還是說,你想搶我的風頭?”
小金頓時渾身抖了一下,不僅羽毛立馬收攏,身子變小了一號,而且身上的金光也收斂起來,變得黯淡了許多。
“這還差不多!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妖,任何時候低調點總沒錯!”夏道明這才滿意地說道。
聽著空中飄來的話,左東閣仰頭望天,徹底無語。
而柴峰和黃玉蓉則是面面相覷。
平時沒怎么跟老爺獨處,今日方才知道老爺是這么一個低調得近乎變態,甚至有點惡趣味的高人!
遠處,城樓之上。
柴川墨還在獨自飲酒感傷,突然間他雙目猛地睜大,精芒電閃,身上更有恐怖的氣勢和煞氣迸發而出。
錢長老和陶長老見狀嚇得心頭一抖,還以為是左東閣來了,連忙順著柴川墨的目光望去。
這一望,兩人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氣。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不真切,但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來者乘金雕,身材頎長。
而他們二人說起來跟左東閣是老熟人,很清楚左東閣個子矮小,也不曾養有靈禽。
“川墨前輩,那人是誰?”見不是左東閣,兩人都恢復了鎮定,好奇問道。
“哼,若不是因為此子,老夫曾經最疼愛,寄予厚望的直系血脈后裔,或許也不會因此喪命在這大玄海!”柴川墨冷聲道。
雖然到現在,柴川墨還不知道是夏道明殺了柴巧紅和潘銘,但以他對柴巧紅的了解,事后又豈能想不到,柴巧紅滯留大玄海,肯定有一部分是想尋找夏道明之故。
錢長老和陶長老聞言猛然想起數十年前,三大宗門全力配合柴家在大玄海追查兇手之事,看向正逐漸飛近的那一雕一人,目光已經如同看死人一樣。
“我們去將那人擒拿來,交給前輩處置。”很快,錢長老和陶長老躬身,面帶一絲討好之色道。
“此子警惕性很強,而且隨身很可能有攜帶小挪移之類的逃遁之物,速度極快。你們且先不要驚動他,悄悄從兩邊包抄到離他百里開外的海面上,堵住他的退路,我會親自出手正面擒拿。”柴川墨擺擺手,然后交代道。
“是,前輩!”兩人躬身,然后悄然離了城樓。
見錢長老和陶長老從左右兩邊遠遠繞道,悄然潛飛而去,柴川墨嘴角泛起了一些戲謔冷笑,接著只見他手一揚,身前多了一朵火焰祥云。
柴川墨踏上火焰祥云,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