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
胤禑太了解張廷玉的性格了,不是逼到萬不得已,他不可能真正低頭。
現在,張廷瓚還沒開審呢,急個啥呀?
胤禑徑直坐轎去了步軍衙門。
誰料,轎簾掀起之時,竟然露出了隆科多的如花笑臉。
“愉王爺,奴才恭候您多時了!”隆科多哈下腰,單手搭著轎簾,就差搖頭擺尾了。
胤禑微微一笑,故意調侃道:“四哥喚您舅舅,我是不是也該……”
“喲,四爺那是抬舉奴才,奴才從來都不敢當真!”胤禑話沒說完,就被隆科多搶過去了。
胤禑鉆出大轎,隆科多拍響馬蹄袖,扎下深千,異常恭順的說:“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三營統領,奴才隆科多,請愉王爺大安。”
“啪啪啪啪……”拍響袖口聲,緊跟著連片響起。
“左翼總兵,奴才扎成,請愉王爺大安。”
“右翼總兵,奴才德空,請愉王爺大安。”
“都起吧!”
胤禑是管衙王爺,妥妥的頂頭上司,這算是回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誰敢對他不敬?
不客氣的說,隆科多草擬之提拔軍官的題本,若無胤禑的署名,就是廢紙一張,根本不算數。
只不過,胤禑礙于康熙的警惕心,一向不愛公開插手步軍衙門的人事問題罷了。
不大肆插手,并不意味著,胤禑不能暗示隆科多。
以隆科多的精明程度,他得罪誰,都不敢得罪了胤禑。
因為,撇開胤禑管衙的因素不談,隆科多最疼愛的兒子玉柱,便是胤禑的哈哈珠子。
如今,在胤禑的大力提拔下,玉柱已任暢春園的御前二等帶刀侍衛。
別看玉柱剛過弱冠,已是響當當的四品官了。
侍衛除了分為三六九等之外,也有紅侍衛和黑侍衛之分。
眾所周知,康熙所在的暢春園侍衛,可比空置的乾清宮侍衛,有前途得多!
玉柱那可是妥妥的紅侍衛!
所以說,胤禑想提拔誰,只須給隆科多打個招呼即可。
隆科多領著眾軍官,一起簇擁著胤禑進了衙門。
胤禑平時雖然不在步軍衙門里辦公,但是,他專屬的簽押房,一直保留著。
進屋一看,胤禑發覺,窗明幾凈,綠植生機盎然。
椅面干凈的可以照出人臉,隆科多卻掏出袖內的白帕子,用力的擦拭了一番,這才哈著腰,請胤禑入座。
胤禑坐下之后,隆科多領著他手下的軍官們,正式行堂參之禮。
“奴才隆科多,率闔衙官弁,請愉王爺大安!”
“起吧。”胤禑也沒辦法,只得擺了擺手。
這人吶,越是缺啥,就要突出啥!
原本十分野蠻的滿人,在入關之后,為了顯示自己也很有文化,秉承禮多人不怪的原則,搞出了一套異常復雜的禮數。
“老隆,你坐這里。”胤禑抬手指著左手邊的太師椅,叫隆科多坐下。
這一次,隆科多倒沒推辭,眉花眼笑的側身坐了。
大家都站著,就隆科多坐在胤禑的身旁,這就顯得格外的不同了。
“老隆,他們都還好吧?”胤禑端起茶盞,略飲了一口,信口問隆科多。
隆科多趕緊起身,拱拳拱手道:“回愉王爺,奴才三令五申,必須好生伺候著,一個都不能死。”
“嗯,甚好!”胤禑故意把涉及到順天鄉試弊案的這些人,都關到步軍衙門里來,就是不想他們被有心人滅了口。
若是,把這些人關進了刑部大牢里,由于刑部幾乎算是漢臣的大本營,保不齊死掉幾個關鍵性的人物,那就不好操作了。
原因其實并不復雜。
因為,熟悉大清律和諸多刑事成例的滿臣,一個都沒有。
所以說,對業務一竅不通的刑部滿尚書,僅僅是名義上的一把手而已,實權被牢牢的掌握在漢臣們的手心里。
六部之中的漢臣,大多是科舉正途的出身,彼此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比如說,你的同年,是我的小舅子,啥事不好商量?
官官相護,才是大清官場上的常態。
實際上,站在胤禑的立場上,順天府的鄉試弊案,對他的大業,真心不重要。
胤禑只關心一個人,那就是張廷玉的親哥哥,張廷瓚。
不過,此人已經落入了胤禑的手心里。
不客氣的說,張廷瓚的死活,全在胤禑的一念之間。
急個啥呢?溫水煮青蛙,才是王道!
“老隆,你千萬要注意,不能死一個,更不能讓任何人遞話出去。”胤禑說到這里,掃視了全場一周,冷肅的說,“你們都聽好了,別為了一點銀子,誤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只要有人遞了話出去,爺認得你們,王法認不得你們。”
“嗻!”
八福晉得罪了胤禑,她的表弟安郡王都被奪爵圈禁了,室內的眾人,又算哪根蔥?
胤禑喝了幾口茶,輕輕的放下茶盞,起身說:“老隆,走,到大牢里看看去。”
“嗻。”
在隆科多的陪同下,胤禑穿過了重重門戶,這才走進了大牢。
門開處,一股子血腥霉氣,撲面而來,熏人欲嘔。
胤禑雖然長于深宮婦人之手,卻有多次帶兵出擊的經歷,他已經聞慣了血腥之氣。
牢外明明晴空萬里,牢里卻需要舉著火把照路,可見其陰森恐怖。
沿途之上,胤禑居然看見了幾名戴著重枷的,奄奄一息的女子。
在大清朝,按照慣例,女子除非犯了通奸罪,一般情況下,不允許被抓進大牢里。
隆科多何等機靈,他看出胤禑的臉色不對,趕緊哈著腰解釋說:“不瞞愉王爺您說,她們皆為各王公貝勒府的逃婢,暫時關押于此。”
胤禑一聽就懂,這些女子,一定是隆科多和各大王公貝勒府私下做交易的籌碼。
在老奴當權時期,王公貝勒們,特權大得離譜,可以隨意殺人。
到了本朝后,康熙對王公貝勒們的約束,可謂是一日緊似一日。
只要敢在王府里殺人,康熙就敢奪爵圈禁于宗人府。
不過,大清朝的事兒,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王爺們不敢公然殺人,卻可以把人送進步軍衙門,塞銀子給隆科多,讓他幫著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