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實神社的附近,有一片連綿的大山。
大山并不算廣,也不算高,是穗織鎮里的小孩們都能沒事溜達上去玩的地方。
進山的方法也不困難,只需要簡單走一走,就能走到通往山上的小路,山上還有河川,有清泉,有山菜,有野兔野雞,深處甚至有野豬,所以只要不過分深入,連大人們都不會阻止小孩子們上山游玩。
小的時候,艾澤就曾和馬庭蘆花、鞍馬廉太郎及鞍馬小春等人上過山,在那里摘過野果野菜,追過野雞野兔,還在河里玩過水,釣過魚,挖過竹筍及蘑菇,所以那里也算是艾澤等人的童年回憶之一。
艾澤在山里唯一遇到過的危險,就是曾經為了測試自己的實力而深入其中,從而遇到了兇暴的山豬。
可一般情況下,山豬是不會來到外面,被人們碰到的,所以提到進山,對于穗織的人而言,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然而,此時此刻里,當艾澤提出要進山時,叢雨的反應卻很激烈。
“不行!主人你不能在這個時候上山!”
叢雨被嚇得花容失色。
那是艾澤從未見過的驚慌失措的模樣。
“為什么?”艾澤有如看穿了什么一樣,對著叢雨,平靜的說道:“我小時候也經常上山,還是和廉太郎他們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這并不值得叢雨大驚小怪。
但,叢雨卻很是著急的說道:“白天的時候當然沒什么,可天黑以后上山是很危險的,絕對不行!”
這倒是真的。
天黑以后上山,即便是穗織鎮里的大人們都是嚴令禁止這么做的,更別說是小孩了,艾澤等人小時候便也沒少被大人們這么囑咐,被勒令絕對不準天黑以后上山。
可正是因為這樣,艾澤才篤定了。
“天黑以后的山上,應該有什么東西會出現吧?”艾澤冷靜的指出,道:“那就是你們一直隱藏的穗織的秘密,對吧?”
“……為什么主人能這么肯定呢?”叢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旋即道:“吾輩等人明明什么都沒說,為什么你還會知道山里有東西,并執意要上山?”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雖然你們目前還沒有說出太詳細的事情,但按照你們至今為止的對話來看,可以肯定的是,穗織的秘密一定隱藏著什么危險,所以你們……或者說是朝武小姐才那么不愿意把我卷進來。”
艾澤將自己至今為止的思量說了出來。
“那究竟是什么危險,我也不知道,可既然你們都說我拔出叢雨丸之后就可能被卷進來了,那就代表那是需要叢雨丸的力量去斬除的危險。”
“而需要用刀去斬除的危險,除了強大的敵人以外,還能是什么?”
“或許是傳聞中提到了犬靈憑依的詛咒?是曾經被叢雨丸斬殺的妖怪的怨魂?”
艾澤看向了叢雨,笑了起來。
“不管是什么,只要確定穗織中有需要叢雨丸斬殺的東西存在,那剩下的就只是將那個存在給找出來的問題而已了,為此我今天在穗織中跑了好幾圈,早上跑完晚上跑,去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結合自己童年的記憶,打算確認出可能存在那種危險的敵人的地方。”
被艾澤這么一說,叢雨頓時驚了。
“原來主人今天外出,不單單只是為了鍛煉和閑逛嗎?”
叢雨沒有想到,艾澤居然有這樣的思量。
“沒辦法,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穗織會出現了那么大的變化,到處都是游客,我需要好好逛逛,才能確定自己要找的東西在哪里。”艾澤淡淡的道:“可經過今天一天的考察,我卻是確定了,那種危險的存在并不在穗織中,至少不在鎮上。”
因為鎮上到處都是游客,穗織也已經成為了知名的旅游勝地,如果那個地方存在不可避免的危險的話,那肯定是不會允許游客到那里去的。
艾澤經過確認,便發現穗織中并沒有那種絕對禁止他人進入的地方。
“如此一來,我的視線自然而然的就轉到了山上。”艾澤注視著叢雨,一字一句的道:“雖然山上也并不禁止他人進入,可無論是哪家哪戶,都有在囑咐別人,不能在夜里上山。”
“也就是說,夜里的山上,便成為了他人不曾踏足過的禁區。”
想到這里的艾澤,才決定以此為突破口,去探索穗織的秘密。
“如今再看你的反應,我就更加確認了,山上一定存在著什么,且和你們一直隱瞞的東西有關。”
艾澤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么說了。
“那這夜里的山上,我就無論如何都得走一趟了。”
說著,艾澤越過了叢雨,往門外走去。
被艾澤的推理給驚到的叢雨,這時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抓住艾澤的衣服。
“別啊!主人!夜里的山上真的不能去啊!”
叢雨竭力阻止。
可惜,她不是人,只是個靈體而已,渾身都輕飄飄的,就算想阻止艾澤都做不到,哪怕她掛在艾澤的身上,都不及一個背包給艾澤帶來的負重強。
于是,艾澤無視了叢雨的阻止,徑直的往外面走去。
這個時候,朝武安晴正在神社里善后,將該關的門關上,常陸茉子也已經回家了,不在神社里,唯獨朝武芳乃還在家。
而好巧不巧的,艾澤就遇到了剛好從房間里出來,似乎是準備去洗澡的朝武芳乃。
“艾澤先生?叢雨大人?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朝武芳乃看著叢雨拼命阻止艾澤,艾澤又手持刀劍步伐沉穩的往外走的場景,不由得愣在那里。
“快、快阻止他!芳乃!”叢雨見到朝武芳乃,連忙喊道:“主人打算到山上去了!”
聞言,朝武芳乃的面色頓時變了。
“請、請等一下!艾澤先生!”
朝武芳乃顧不得手里抱著的衣服,慌忙的跑了上來,伸開雙手,攔在艾澤的面前,不讓他過去。
“夜里上山太危險了!請你別這么做!”
朝武芳乃看著艾澤手持叢雨丸的模樣,沒來由的感到一陣不安,一臉嚴肅的如此警告。
艾澤不得不停下腳步。
“行了,讓開吧。”艾澤淡淡的說道:“朝武家總不能連自己招呼進來的人的出入自由都進行限制吧?”
“這、這才不是在限制個人自由呢!”朝武芳乃連忙說道:“只是在阻止你做危險的事情而已!”
“話說,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上山啊?”
“如果有什么非要上山不可的理由,那等天亮以后再去,不行嗎?”
朝武芳乃依舊滿臉嚴肅,似乎打算用這副樣子來嚇退艾澤。
大名鼎鼎的巫女大人擺出這副嚴肅認真的模樣,換作穗織里的其他人的話,還真有可能感到誠惶誠恐起來,進而唯唯諾諾的遵從。
遺憾的是,艾澤雖是半個穗織人,卻并不畏懼巫女大人。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能請朝武小姐讓開嗎?”
艾澤如此說了。
“不行!”朝武芳乃想都不想,繼續張開雙手,擋住去路,道:“這種自說自話的說法太自私了,我不能接受。”
聽到這話,艾澤忍不住笑了。
“要這么說的話,朝武小姐你也是個自私的人吧?”艾澤深深的看了朝武芳乃一眼,道:“你不就是一直在自說自話,一直在以自己的理由拒絕我,禁止我探索任何有關于穗織及叢雨丸的秘密嗎?”
“這……”朝武芳乃頓時無言以對。
“當然,我不是在指責你,這畢竟是你們掌握的秘密,你們想告訴誰,那都是你們的權利,我無權干涉及反對。”艾澤極其平靜的說道:“可我要以我的方式來行動的話,你們也是無權進行阻止的,更無權干涉及反對。”
“總不能只允許朝武小姐你以自己的理由行事,卻要阻止別人用自己的理由去行動吧?”
“雙標也不是這樣的。”
艾澤的話,讓朝武芳乃一時之間也是啞口無言,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請你讓開。”
艾澤不再長篇大論了,只是單方面的宣告。
“不行!”
朝武芳乃雖然無法反駁艾澤的發言,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艾澤上山。
艾澤也不廢話,以靈活的步伐繞過朝武芳乃,往外面走去。
“等等!艾澤先生!真的不能在這個時候上山……!”
朝武芳乃急了,顧不得維持自己冷漠的形象,轉身抱住了艾澤的手臂。
艾澤頓時清晰的感覺到了,有非常柔軟又極具彈性的事物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僅憑這觸感,艾澤就敢肯定,朝武芳乃高低是個隱藏的高手。
這型號,絕對已經超過了大部分的同齡人,讓艾澤都有那么一瞬間舍不得掙開她了。
好在艾澤也不是什么容易改變主意的人,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他就會堅持去做。
“安晴先生。”
艾澤忽然朝著另一個方向喊了一聲。
“父親?快來——”
朝武芳乃還以為是自己的父親來了,連掛在艾澤身上的叢雨都是如此,下意識的就朝著艾澤所喊的方向轉去。
結果,那個方向卻是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
艾澤趁機掙脫了朝武芳乃,也掙脫了叢雨,仿佛一陣風一樣的沖了出去。
“主人!”
叢雨大驚,迅速的飛了出去。
“不要!艾澤先生!”
朝武芳乃連忙跟著跑了出來,卻是連艾澤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叢雨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怎么辦……怎么辦……”
朝武芳乃慌了,臉上再也看不到先前的冷漠,有的只有無盡的擔憂,甚至是些許的自責。
“都怪我,要不是我抗拒的那么明顯,艾澤先生也不會做出這么偏激的事……”
朝武芳乃后悔了。
早知道的話,應該將最起碼的一些事情告訴他,最少也要說明白夜里的山上究竟有多危險。
要是因為這樣,艾澤先生出了事,那……
想到這,朝武芳乃心里就慌得不行。
“不行!”
當下,朝武芳乃咬了咬牙,竟是跑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巫女服,拿上了跳奉納之舞時的器具,居然也朝著山上的方向跑去。
“芳乃……?!”
回來的朝武安晴剛好看到這一幕,大驚的發出了聲音。
就這樣,艾澤、叢雨以及朝武芳乃三人先先后后的進了山。
這一夜,注定會很不平靜。
穗織鎮,山上。
時隔數年,艾澤再一次的來到了穗織附近的這座山,沿著印象中的小路走進了山中,進入了黑暗里。
這雖然不是艾澤第一次進穗織鎮的山,卻是他第一次在夜里進入這山中。
所以,他也沒有想到,入夜以后的山中,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比我想象的要不好走呢……”
這里的不好走指的不是山路,而是光線不足造成的視野受限問題。
山里理所當然的沒有燈,更沒有光,只有淡淡的月光穿過茂密的樹木照射下來,姑且照亮了一段山路,讓艾澤不至于偏離方向。
可即使是這樣,艾澤依舊只能看到幾米遠的地方,更遠的地方卻是什么都看不到了,離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也差不了太多。
“原來夜里的山上是這個模樣,就算沒有什么隱藏的危險,一旦不小心迷路了,那也有可能把命交代在這吧?”
艾澤已經放慢了腳步,不再迅速的往前跑了,而是慎重的走著山路,循著微弱的月光,一路上山。
“沙沙——”
周圍傳來風吹過大片樹葉時的摩擦聲,也帶來了陰涼的冷風,讓人不自覺的起雞皮疙瘩。
說實話,膽子小的人如果來走這段山路的話,絕對堅持不了多久,就得往回趕了。
艾澤走著走著,也覺得前方的路開始收窄了,再往前的話就不是穗織里的人愿意繼續走下去的地方了,所以沒有修好和踩好的路,只剩下貌似是野獸行走而過的小徑。
艾澤過去也曾只有一次繼續往前走的經歷,就是深入山中去打野豬的那次。
可那次是白天,這次卻是黑夜,面對的也不再是野獸一流,而是不知名的危險存在。
“想想還真是刺激呢。”
艾澤沒有打退堂鼓,反而驀然一笑。
下一秒,他毅然決然的踏入其中,邁入了危險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