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
劉震雲拍案而起。
“搞什么嘛!誰家好孩子這么折騰?!”
電視機里,給出一個方星河的正面大特寫,一幫中年人都被嚇了一跳。
但是等到劉震雲發言批評,他們反而又都接受了。
“挺好啊?”
石鐵生一臉茫然,轉頭問余樺:“我感覺是好看的,你覺得呢?”
余樺咔吧咔吧眼睛,重重點頭:“又帥又有個性,肯定特招小女孩喜歡。”
這倆貨就夠損了,結果趙春華嫌棄他們的刀子太輕,親自用力一捅。
“我要是有閨女,巴不得找一個這樣的姑爺,一看就愛打媳婦”
王亞麗馬上接口:“小方可不止是脾氣暴,還會武術呢,打人大笑,包疼的”
“噗!”
默言急忙扭頭,一口酒噴到地上,嗆得直咳嗽。
劉震雲給他們鬧麻了,哆哆嗦嗦的指著他們:“你你你,還有你……都特么王八蛋!”
哄堂大笑。
一幫老登笑得差點劈叉,沒辦法,誰讓就老劉家里有適齡的閨女,偏偏還喜歡方星河呢?
那都聊到這兒了,就苦一苦他唄。
然后,正笑著,焦國標發動了關于顏值的攻擊。
除了劉震雲不管不顧的拍手叫好,其他人馬上分為兩派,對立起來。
“不對不對,華夏文人的理想形象可不就是小方那樣嗎?有點為攻擊而攻擊了。”
“是奶油了些,肌肉審美更健康。”
“傳統審美自有道理,用腐儒式審美來形容,過了。”
“那叫什么?貴族審美?本質上不就是鼓吹不用干活的食利者應該具備什么要素么?它不一定儒,但絕對腐!”
“對,膚白,細膩,瘦而勻稱,難以打理的美髯,都是用來和平民百姓做區分的外在標識,現在不必上升了,但也不值得提倡。”
“這不是提不提倡的問題,而是天性,是我們根植在血脈里的東西,當初強調工農地位的時候,講勞動人民最光榮的時候,誰最火?”
“國強,《高山下的花環》。”
“是吧?!勞動者自己都覺得國強那樣的才叫美男子!”
“那就證明勞動者也需要先進理念的教育!”
“誰先進?”
“當然是西方雕塑更先進,當然是奧林匹克更先進,當然是NBA和英甲更先進!”
“硬橋硬馬的英甲哪有飄逸靈動的西甲強?這是不是反證?”
一幫人閑著也沒事,就在那兒互相嗆嗆,戰做一團。
想讓文人們團結起來,共同贊美一件事……emmm,反正挺難的,不如抬杠。
然后電視上播出了方星河的反駁,一群人全傻眼了。
“臥槽!拿自己的經紀人當刀,直截了當,一劍封喉,媽的,他腦子怎么長的?怎么那么牛逼?!”
一聽話音就知道是余樺,他把眼珠子瞪成了馬原。
“確實牛逼,這思路,這反應,靠!”
也不怪他們驚訝,因為他們是真的“參加了辯論”,兩方互掐,用心找論據,絞盡腦汁的想措辭,結果誰都沒有意識到,現場辯論還能這么玩。
“咱們就只想著從邏輯本身去找問題,太僵化了。”
“這小子倒好,凈玩陰的。”
“錯啦!那叫凈玩洋的。”
“但是真管用啊。”
劉震雲又不開心了:“我還以為能夠再走幾個回合呢,這也不激烈啊……這教授的水平怎么這么差?”
王亞麗就嘲笑他:“你可得了吧,誰上去都白給,你去了也是被一刀砍死的命。”
這話沒法反駁,大家仔細想了想,感覺沒錯,于是開始面面相覷。
“搞現場辯論,還得是年輕人啊……”
“就到這兒為止,就已經足夠經典了,漂亮,真漂亮。”
“小方怕是又要火嘍!”
他們的判斷沒錯,方星河確實又火了。
從上臺開始,他的浮粉和星光值就開始瘋狂上漲,拉出了一個陡峭的曲線。
當那句“您可倒好,專門坑爹啊?”播放出來的時候,小院里笑做一團,13鷹笑趴下去16個,倒欠三個。
“坑爹……哈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面板上的星光值再次一個大跳,就這么一下子,暴漲了700萬之多!
提前面世好多年的經典熱梗,在1999年一樣能夠發揮威力,甚至發揮出了更大的威力。
中文的意象性,無與倫比。
所有人都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高度概括,但是瞬間就能夠參悟透其中蘊含的揶揄,焦國標坑的是他的米國爹,于是又為這個詞兒增添了更多的諷刺意味和喜劇色彩。
年度第一熱詞,正在預訂中。
糖嫣家里,她實在忍不住了,捂著肚子笑倒在母親懷里。
“咯咯咯咯咯……”
母親慈愛的摟著她,父親卻滿臉若有所思:“這孩子,攻擊性好強。糖糖,你什么時候喜歡這種類型的了?以前那個男生……”
糖糖緊張極了。
她急忙分辨:“以前那個和我有什么關系?是他喜歡我,我又沒同意,然后你就帶著我上他們家里告狀,我都難為情死了!還有,我對方星河也不是喜歡,我是崇拜,我自己囔唧唧的,當然崇拜這種厲害的了!”
這話簡直不能更有道理了,于是她父親點了點頭:“那好吧,總之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糖糖悄悄翻了個白眼,但卻乖巧點頭,并且討好的笑著:“我知道的爸爸,我不會早戀的,您盡管放心,我保證乖乖的!”
話音剛落,電視里就播出了對于取悅行為的深刻解讀。
不叫取悅了,叫做舔狗,像是哈巴狗一樣,追著主人狂舔
順從只是聽話,是被動性質的,乖巧順從是典型的半封閉狀態,任由支配,逆來順受,您居然把這個當做好事?
而取悅是主動的,是青少年出于某些目的,對父母長輩進行的主動討好
客廳里忽然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只有方星河并不澎湃但字字清晰的聲音在回蕩,在升騰,在醞釀。
……三種廢物人格于自身是痛苦,于社會是累贅,于國家民族毫無益處,我批評的目標,正是所有催生出這種人格的人和事!
唐宏偉額頭上忽然滲出一層冷汗,下意識轉頭,看向孩子母親。
她也一樣,表情難看,瞳孔巨震,看向丈夫。
不恰當的培養,催生出來的中年木偶、中年殘尸、中年小丑,就好像一巴掌又一巴掌,隔空抽在他們臉上。
而在他們中間,糖糖緊緊抱著懷里的靠墊,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眼底泛起一層薄霧。
直到焦國標的辯駁出來,他一點一點的訴說著父母的不容易,并且最后總結——
成年人活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到底有多辛苦,你一點看不到,你只看到了自己所受的委屈,像你這種自私的孩子,永遠都不會替父母考慮!
唐宏偉和妻子終于松下一口大氣,感覺到一種重新浮出水面的如釋重負。
他們來不及仔細思考這段話到底有多少道理,他們只是需要暢快呼吸。
但是這份輕松只持續了幾秒時間,很快,他們又被方星河以最狂暴的姿態重新扼住喉嚨。
獎懲權,責任權利和義務,家庭教育,暴虐偏執冷血溺愛……
方星河的話不多,可是信息密度大到離譜。
他的聲音也不大,但是帶來的刺痛感深入骨髓。
直到那句斷言面世,寶貝女兒的眼角滑落兩行清淚,唐宏偉用整整40年時間建立的思維防御徹底被擊穿。
不管原因是什么,有多少借口,他們就是失敗的父母!
楊蜜家里,她死死盯著方星河那張臉,喉嚨時不時的咕咚一下。
父母正在聊天,聲音不小,可她什么都聽不見。
“嚯,真兇啊……”
“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管不了啦!嘖嘖。”
兩口子很受震動,但整體上仍然保持著輕松。
他們家里沒有那種事,或者可以確切的描述為,他們的家庭教育非常成功。
楊蜜的學習成績相當不錯,性格也開朗,是一個用愛澆灌出來的孩子,從來沒有什么單方面取悅得不到回應,而是雙向奔赴。
所以他們的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方星河的表現上。
越往后看,情況愈發的魔幻。
方星河根本不是在辯論,而是……戲耍。
站在一個更高的位置上,掙脫開辯論的限制,用更加犀利的邏輯,從上往下戳著玩。
每一下,都帶來一種難以抵御的傷害。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嗯嗯,
“這孩子,這不是逗著人玩呢嗎?”
楊媽媽一語道破真諦,楊小林隨之恍然大悟。
“真的噯!方星河也太聰明了吧?十多歲的年紀,居然能戲耍北大教授?”
楊蜜終于從花癡中回過神——回過來一點點,插了一句嘴。
“肯定的啊!中考省一呢,我們的方方就是聰明又帥氣!”
楊小林笑瞇瞇看著她,哪壺不開提哪壺:“那你的那個卡塔呢?”
楊蜜一僵,表情有點掛不住了。
最后,惱羞成怒的叫道:“什么卡塔,人家叫kangta!怎么了嘛,誰規定不能同時喜歡兩個偶像了?又不是搞對象。”
楊母嘿了一聲,斜睨楊小林:“也不知道咱們姑娘這見一個愛一個的德性是隨誰,老楊,你說呢喔?”
楊小林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吭聲。
石鐵生家里,一群中年人看嗨了。
其實他們的家庭各有各的問題,并不都很和睦,甚至在理念上也不是全然認同方星河。
但是,由于王亞麗和余樺的存在,他們的立場天然在方星河那邊,那這個節目看起來可就太爽了。
胳膊掄得溜圓,大嘴巴子哐哐往上扇,力道之狂猛,角度之新奇,誰都不曾預想得到。
直到下一個環節之前,驚詫聲再沒停過。
新鮮,實在太新鮮了。
而且絕不只是他們感覺新鮮,全國的觀眾,都深深的為之震撼。
在今天之前,誰都沒有想象過這樣的情況會發生在一場電視節目中。
1999年的想象力,承載不了方星河的天馬行空。
厭蠢、洋大人的原聲更加震耳欲聾、不理解你也沒轍、思而少智、三中全廢、扛著火車回京,全都是此前從未出現過的金句。
公知們看得直冒汗,中年人幾乎跟不上思路,青少年嗷嗷叫著賣力鼓掌……
都是發生在各家各戶的常態。
如果真是完全基于邏輯的辯論,你來我回,激烈無比,反而不會引發如此巨大的震動。
同一水平的枯燥爭鋒,理解起來有門檻,焦灼起來也不夠爽,有些人看著看著很可能就直接轉臺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這是一場戲耍,一次虐殺,一種高維對低維的碾壓,觀眾們不管代入誰的角度,都能帶來足夠的情緒波動。
于是,原本就在收看的人,越看越認真;臨時轉臺的人,看到就挪不開眼睛。
吉省衛視的市場占有率一再飆升,為這場世紀辯論添加上了最重要的翅膀——覆蓋和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