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晚一大早,就被武軍侯霍飛虎叫去了天武張家的老宅,也即是天武大牢的所在。
本來這宗事兒,乃是太師聞喜負責,這位鎮國老太師親自坐鎮,帶兵封鎖了天武大牢,說什么也不想讓孫燕晚插手,甚至面對諸位大臣的詰問,亦全不回應。
這一次讓武軍侯把孫燕晚叫過來,孫燕晚還挺奇怪,他問了幾句,霍飛虎亦只能苦笑答道:“我亦不知,還是等見到老太師,孫學士自己問吧。”
兩人到了張家老宅,這棟老宅外面倒也平平無奇,除了地方特別大,并不十分顯得奢華,甚至大瑯王朝建立之后,歷代皇帝都沒什么大肆翻修,只是偶爾修繕一番,不令頹敗罷了。
進了這座老宅之后,孫燕晚也只覺得比武場多了一些,整棟老宅有二三十座比武場,由此可見當年天武張家,武風是何等興盛。
孫燕晚心道:“如今我已成親了,日后必然有無數孩兒,也要文武傳家,也要弄些科技文獻出來,做些生意。”
“可不能像天武張家一樣,弄的天下都是仇人。”
孫燕晚見到聞喜的時候,這位老太師端坐一旁,另外一邊卻是二十幾名殘疾男子,每個人都氣息奄奄,他一望而知,是沒能跑掉的那些囚犯,不知道聞喜什么意思。
聞喜淡淡說道:“原有三十一名囚犯,這幾日死了幾個,只剩下了二十七人。”
孫燕晚問道:“也是可惜了!”
聞喜伸手一指,說道:“那邊幾位原本是朝廷命官,這邊幾位出身軍伍,有兩人曾跟武軍侯同袍,武藝不下于他。”
“剩下就都是武林人士了……”
“他們跟張家仇深似海,但如今已經改朝換代,故而我欲將之頤養天年。只是我乃前朝余孽,雖然蒙新主恩德,不曾追究罪名,卻做不得主,只能請孫將軍過來,不知孫將軍有什么想法?”
他還指著孫燕晚說道:“此乃新君之弟,此番改朝換代出了大力,什么事情都做的了主,爾等有何話說,可以跟孫將軍提。”這位鎮國太師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板正,就好像在說真話,說實話一般。
一個身材高大,骨瘦如柴的老年男子,聲音嘶啞的叫道:“我要親眼看到張家那幾個孽畜的人頭。”
二十幾個殘廢有人已經不能開口,也撕聲嗬嗬,能說話的都怒不可遏,叫嚷要見到張家人的尸體。
孫燕晚拍了拍手,說道:“老太師原來是慈悲心發作,只是我跟諸位毫無干系,公務又甚繁忙,且容后議。”
他轉身正要走,骨瘦如柴的老年男子就大聲說道:“我知道張家的大秘密,若是幫我做了此事,當合盤托上。”
孫燕晚嗤笑了一聲,一句話也沒多說,正要舉步,聞喜嘆息一聲,說道:“孫將軍年少英才,不到二十已經是宗師境,未來絕頂有望,權勢美女,俯仰可得,世上沒什么秘密還能撼動他之心思了。”
“諸位還是放緩心態,莫要奇貨可居了。”
骨瘦如柴的老年男子臉上全是偏執,叫道:“連張家都想要秘密,爾等怎會不想?”
孫燕晚揚長而去,聞喜亦不做阻攔,只是嘆了口氣,說道:“諸位何苦?時代已經變了呀。”
孫燕晚在外面等了片刻,聞喜亦走了出來,帶他來到另外一處偏廳,有一個渾身都是疥瘡,兩條腿都沒了,連眼睛也只剩下一只的男子,臉上都是殷殷期待。
孫燕晚心頭暗道:“果然老奸巨猾。”
他柔聲說道:“這位什么來歷?”
聞喜說道:“他原本是本朝武將之首,排名還在武軍侯之上,名曰:池闔!后來被捏了罪名關押進來,如今已有二十五年矣!”
池闔雙腿還在時候,身材必然十分高大,此人骨架甚大,如是身軀完好,亦必十分雄壯,此時卻卑微若狗,聞喜和孫燕晚說話的,他連插言都不敢。
直到聞喜問起:“池闔將軍,你亦知道老夫,我平生絕不打誑語,你有什么話,可以跟孫將軍說了。”
池闔聲音沙啞,低聲說道:“若能活命,我愿意把張家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
孫燕晚大馬金刀的坐下,耐心聽此人把如何被陷害,如何被抓,被強行逼問平生武功,又用他來試驗各種心法之事,一一說了。
孫燕晚看了一眼聞喜,心頭了然,此人并不知道什么秘密,聞喜也只是用此人來試探孫燕晚的態度,他淡淡說道:“池闔將軍的家人可都還在?”
聞喜淡淡說道:“兒子都不在了,但卻有幾個孫兒,都是他被關押入天武大牢之后所生。”
池闔大喜過望,臉上七情涌動,孫燕晚卻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搞政治的果然心都臟。”
池闔被折磨成這般樣子,張家怎能會不鏟草除根?哪里會有什么兒子沒了,孫子還在?聞喜這是不知道哪里找來的少年,冒充池闔的孫子。此人知道自己有后,哪怕境遇再糟糕,也總有一線希冀,他人已經廢了,但一身武學還在,可以傳授孫兒,讓池家開花散葉。
孫燕晚淡淡說道:“把你所知都寫下來,我可以送你和晚輩們去北燕安享晚年。”
池闔大喜過望,連連磕頭。
孫燕晚走出了偏廳,過了一會兒,聞喜也走了出來,低聲說道:“此番……必然有人被抄家滅族,老夫也救不得那許多人,但孩童無辜,從此換了姓氏,總比慘死的好。”
孫燕晚沉默不語,說道:“去了黑蛟城,我必然細心照看。”
這些人肯定不能留在雒京,他們對張清溪來說,乃是極大的麻煩,出了盡數殺之,別無辦法,但若是孫燕晚帶走,他們就能有一條活路。
至于聞喜有些私心,要救一些改朝換代之后,必然被株連的無辜之人,也是人之常情。
孫燕晚治下的二十余座城市,都分成了幫,社,居,里,隊五層,每一隊二十戶左右,互相扶掖,這種老人殘廢,晚輩幼小的人家,靠著同隊的人家幫忙,也能維持生計。
聞喜嘆了口氣,說道:“這許多人,本來是大瑯忠臣……”
孫燕晚現在知道為何聞喜把他叫來,這位鎮國老太師的心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