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詩韻的表現,讓趙俁很費解。
怎么形容呢?
五女中,除了袁傾城,趙俁還不清楚底細,其余四女,趙俁全都領教過了。
在趙俁看來,麻曉嬌和張純屬于那種多少知道點,但知道的并不算多,并且完全沒有實戰經驗的那種;而李琳則是徹徹底底的白紙一張,什么都不懂,就是膽大,什么都敢嘗試。
輪到葉詩韻。
趙俁發現,葉詩韻似乎什么都懂。單看她的知識儲備含量,要說她沒經歷過幾十個男人,打死趙俁,趙俁都不信。可要是再看葉詩韻的實操,卻又不比麻曉嬌、張純、李琳強哪去,最多就是她的進攻性更強一些、膽子更大一些、好奇心更旺盛一些,僅此而已。
‘這倒真是有些奇怪。’
不過很快,趙俁就將這件奇怪的事給拋在腦后去上朝了。
話說,最近的朝堂上真有點亂。
至于原因,無它,新舊兩黨的黨爭,越發地激烈了。
當初,向太后和很多大臣認為的,元祐和紹圣兩個時期均有失誤,應該消除偏見,調和矛盾,走中間路線,現在看起來似乎有些行不通。
當然,這其中也有趙俁的原因。
趙俁讓新舊兩黨分別去查貪腐,結果卻被他們當成了搶地盤。
搞得兩黨都對反腐一事極為上心,出手那叫一個快準狠,就仿佛他們出手慢了,那塊地盤就會被敵方給搶走。
包庇貪官污吏?
不能說絕對不存在,但他們包庇的形式絕對變了。也就是,從原來的幫貪官污吏逃避罪責,變成了告訴貪官污吏趕緊補齊欠朝廷的錢,朝廷這次是來真的,不補上各自負責的窟窿,這次肯定得倒大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而且,朝中已經出現了“新舊兩黨查完各自負責的區域后,便會交換場地復查”的聲音。
這不是趙俁讓皇城司和東廠散布的消息,而是有些聰明人根據趙俁的行事風格猜的。
要真是這樣,他們這邊負責的區域出現了漏網之魚,被敵方給復查出來,自家這邊丟人現眼給敵方留下攻擊的話柄不說,敵方肯定會借此機會在己方的地盤中楔釘子,監視己方官員,甚至是影響己方官員施政。
所以,新舊兩黨都在大力反腐消滅貪官污吏,同時拔掉那些懶政的官員,換上自家黨派的官員,絕不給敵方可乘之機。
而各級地方官吏,不想被收拾,就只能乖乖地把貪污的錢,甚至是對不上賬的錢,全都還上,不然,就算你畏罪自殺,也得抄你的家、問你的族把欠朝廷的錢給補上。
那在這個過程中沖民眾下手,搜刮民脂民膏,來補齊贓款,或是回血?
抓不住算你走運。
而一旦抓住的話,就是罪加一等,直接夷三族,即父母、兄弟、妻子家的所有男人皆斬,女子皆充入教坊司,幾家的財產全部查抄,一分不留。
狠?
改革怎么可能不流血?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個過程中,是有不少貪官污吏和不作為的官員被拔掉,有干勁、能干事的官員頂替了上去,朝廷還得到了不少贓款。
可這也導致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新舊兩黨,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為了爭奪更多的地盤,為了爭奪更多的官位,斗得更兇狠了。
——現在新舊兩黨中的一些人,甚至覺得,只有將敵方徹底斗倒,己方才能贏家通吃,再也不受這掣肘和煎熬了……
趙俁來到文德殿。
此時,殿內群臣的議論聲甚至爭吵聲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洶涌澎湃。
但這些聲音,全都在趙俁踏入門檻的那一刻,驟然間平息,只余下低沉的呼吸與偶爾的衣袍摩擦聲。
趙俁緩步走上自己的龍椅,往下一掃。
這朝堂之上,新舊兩黨涇渭分明的分開,哪怕真有新黨人士和舊黨人士挨著,他們也都很自覺地與敵人保持著絕對的距離,以示自己堅決的政治態度。
當然,也有不少中間派,或者堅決不拉幫結派的,亦或者是置身事外的,只不過他們人相對要少一些,又團結不起來,所以影響力有限。
等趙俁坐好。
群臣便在宰相章惇的率領下山呼萬歲,以彰顯趙俁的權威和地位。
接著,趙俁開始聽宰執和大臣奏事。
最先出列的依舊是宰相章惇,他奏稟了大大小小十幾件有關政治、經濟、軍事、民生等方面的大事,單是他的奏稟就占用了大半個時辰。
這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一件就是,河北、河東、陜西已經有饑荒的苗頭,章惇請求趙俁下旨讓各地帥臣開倉賑災。
章惇還預估河北、河東、陜西儲備糧應該不夠賑災的,提議朝廷派六名正副官員分別去三地主持賑災,必要之時及時購買糧食賑災。
接著,章惇就保舉了六名干練的新黨官員負責此事。
章惇的奏稟,趙俁一般都會直接答應下來。
當然,有些事,趙俁也會詢問緣由,甚至是駁回。
但總得來說,趙俁還是很倚重章惇這個宰相,并沒有因為他原來是趙煦的宰相,不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宰相,就對他有任何成見。
接下來是樞密使曾布向趙俁詳細匯報了邊境軍情等。
由于趙宋王朝現在跟遼、夏兩國的關系都很緊張,宋軍不僅在西北一直跟夏軍處于戰爭的狀態,又在河北集結隨時準備北上,曾布匯報的時間也很長。
接下來是副宰相韓忠彥向趙俁匯報了他所負責的教育、民生等方面的改革。
教育上,趙俁登基不久,便大力發展學校教育,也就是在全國范圍內建立學校教育網絡,以學校教育取代舊的科舉制度。
而民生上,趙俁登基不久,便同意在全國范圍內普遍建立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等民生保障機構。居養院用于救助鰥寡孤獨之人,安濟坊用于救濟有病而無錢治療之人,漏澤園則是政府劃出地皮安葬那些無力舉喪的窮人。
這不是慈善事業,而是惠及全民的一項民生工程,在中國歷史上很有獨創性。
這兩件事都是蔡京最先提出來的,按說應該交給蔡京負責。
可趙俁覺得,蔡京身上的擔子太多了,就讓韓忠彥主抓這兩件事,正好這也是舊黨擅長的事。
接著就是,最近因主抓經濟而權柄大增的蔡京,上奏《鹽政金融化改革》、《宗教特許權拍賣》、《海外貿易期權體系》以及他所建議的茶、鹽、酒等領域的改革進展情況。
隨后,蔡京又將他所負責的賣廢品和發行“鹽引債券”這兩件事向趙俁做了匯報。
用了蔡京一段時間,趙俁發現,蔡京是真好用。
能力強不說,蔡京這個人精力還極為旺盛,不論趙俁讓他負責多少事,只要給他權、給他人,他都能干好。
關鍵,趙俁讓葉詩韻算了一下,蔡京所負責的事情全都在按照預期進度發展,所付出的代價又全都在可控范圍內。
所以,趙俁干脆讓蔡京配合章惇主抓經濟,一些重點項目,趙俁都是親自點蔡京的名,讓蔡京負責。
誰都能看得出來,趙俁在重用蔡京,蔡京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從趙俁的用人上,就不難看出,趙俁走的其實還是改革變法的路線,也可以說,趙俁還是選擇繼承趙煦的施政路線,趙宋王朝的整體定位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這很重要。
要知道,定位決定戰略,戰略決定策略,策略決定行為,行為決定結果,結果決定成敗,成敗決定走向,走向決定趨勢。
只不過,趙俁沒有趙煦那么急。
而且,趙俁正視所有問題,敢于讓舊黨去揭開新政存在的問題。
關鍵,趙俁跟他背后的張純和葉詩韻多數時候能在新舊兩黨爭執不休之際,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推動改革。
這個節奏其實真挺好。
只是,黨爭這事,還是不可避免。
等到蔡卞和蘇轍分別匯報完他們各自主持的反腐進度,張商英、李清臣、蘇軾匯報完他們考核官員的進度。
就到了最熱鬧的自由奏事階段。
第一個出來奏事的就是韓忠彥,他說:“哲宗即位,嘗詔天下實封言事,獻言者以千百計。章惇既相,乃置局編類,摘取語言近似者,指為謗訕,前日應詔者,大抵得罪。今陛下又詔中外直言朝政闕失,若復編類之,則敢言之士,必懷疑懼。臣愿急詔罷局,盡裒所編類文書,納之禁中。”
中書舍人曾肇也附和說:“祖宗以來,臣僚所上章疏,未嘗編寫……今編錄既非祖宗故事,又有限定年月。且元豐八年四月已前上至國初,元佑九年四月十二日已后下至今日,章疏何為皆不編類,而獨編此十年章疏,臣所未喻。欲乞指揮,將中書、樞密寫人等并各放罷。”
這事其實很簡單,就是章惇為了強行推動新法在控制輿論。估計他也怕趙煦看到這么多反對的聲音,放棄變法改革,才在這十年間實行這樣的高壓政策,想要強行推動新政。
如今,趙俁上臺了,不僅允許所有人向自己上奏章,還允許所有人向自己秘密上奏章。
韓忠彥等舊黨自然要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打破章惇控制輿論。
趙俁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說:“可。”
見此,章惇眼皮都沒抬一下,因為他清楚,趙俁什么都知道,他已經無需再使用這么遭人詬病的手段了。
而舊黨官員大受鼓舞,立即就有人站出來彈劾御史中丞安惇,附會權奸,屢興大獄,天下疾怨。
如今,社會上有二惇、二蔡一說,也就是,說章惇、安惇、蔡卞、蔡京是奸臣。
這里面最好惹的就是安惇。
舊黨這明顯是在拿安惇當突破口,目的是扳倒新黨。
果然!
接下來,諫官陳瓘,御史豐稷、陳次升等人,開始抨擊蔡京,說蔡京結交向太后的侄子向宗良兄弟,又說蔡京結交內侍裴彥臣,指責蔡京結交外戚,交通宦官。又說蔡卞、蔡京兄弟同惡,迷國誤朝,還說他們好大喜功,要是重用他們,必變亂舊政,從今以后就該天下大亂了,祖宗基業也將毀于一旦。
再接下來,舊黨官員又紛紛指責章惇、蔡卞竊弄威權,陷趙煦于不仁之地,廢孟相于瑤華宮。
等舊黨一一奏完,趙俁直截了當地說:“不允。”
趙俁都不跟這些舊黨大臣廢話,而是直接、明確地拒絕他們的彈劾請求,簡潔有力表明態度。
章惇看向那些彈劾他們的舊黨大臣,冷冷一笑,‘陛下需做事之人,而非爾等犬吠之輩,豈會教爾等如愿?’
韓忠彥、蘇轍等舊黨中的有識之士也看明白了,只有能做事的人,才能在趙俁這一朝受到重用。君不見,呂恵卿人品那么差,都被趙俁召回來委以重任了嗎?
等所有諫官和御史都彈劾完人了,趙俁才統一答復:“唯做事者易致誤,尸位素餐者恒無過也。”
這就是趙俁的態度,有能力你就使出來,別怕犯錯,只要你真是干事的,有錯朕給你擔著。
而目前的形勢已經很明顯了,新黨能解決問題,但總出錯,大錯小錯不斷,舊黨主張保守政策,很少犯錯,但也解決不了問題。
這么一看,趙俁說這番話,明顯是偏向新黨。
對此,舊黨人士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好在,到了人事任免階段。
陳瓘出列奏道:“臣請及召鄒浩復為諫官。”
當初,趙煦要立劉清菁當皇后,諫官右正言鄒浩上疏極諫,卻被章惇給流放了。
見舊黨要把鄒浩弄回來,章惇阻止道:“浩若復用,慮彰先帝之失。”
趙俁很干脆地說:“立后,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獨敢言之,何為不可復用?”
見趙俁根本不顧及趙煦的名聲,章惇只能悻悻退下。
舊黨人士見此,又恢復了信心。
陳瓘更是趁熱打鐵道:“陛下欲開正路,取浩既往之善;惇乃詿惑主聽,規騁其私。若明示好惡,當自惇始。”
不想,趙俁又是兩個字回復:“不允。”
等到大臣們都說得差不多了,趙俁才說:“朕欲改革錢法,誰可勝任?”
趙俁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看向蔡京。
就連蔡京自己也覺得他又來大任務了。
這讓蔡京很興奮,準備繼續報答趙俁的知遇之恩。
事實上,趙俁心中的人選也是蔡京,畢竟,蔡京可能是這個時代最會發行錢的。
不想,這時,卻有一人出列,毛遂自薦:“臣請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