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鄭顯肅一塊吃的這頓飯,沒意思。
一桌子人,就六個菜,還凈是青菜豆腐,其中兩道菜竟然還是咸菜。
要不是有一條魚、一盤東坡肉,五女都會覺得,鄭顯肅在懲罰她們,而不是在請她們吃飯。
毫不夸張地說,自從五女來到趙俁的后宮,哪頓吃的,都比這頓要好得多。
以至于,剛從鄭顯肅那里出來,葉詩韻就忍不住吐槽:“至于這么節儉嗎?請客吃飯,就這幾道菜?”
李琳說:“她是向太后教出來的,肯定繼承了向太后節儉的美德,沒準還要將之發揚光大,不是針對咱們,而是她在那帶頭節儉。”
麻曉嬌說:“我真是很不能理解,當上皇后,就要過這樣的日子,那當皇后還有什么意思?像咱們這樣,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比當皇后幸福多了?”
袁傾城說:“可能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吧。鄭皇后所求的幸福,或許并不在于物質的豐盈、口腹之欲的滿足,而在于心靈的充實與責任的擔當。那可能是一種超脫于物質享受之上的境界,是她作為皇后所堅守的信仰與理想。”
葉詩韻打斷了袁傾城的感慨:“深奧了,傾城,你這都快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我也就是吐槽一下她一個皇后也太節儉了,對此有些不理解而已。”
麻曉嬌附和:“對,我也不理解她。不過算了,我佩服她的為人,但咱們還是過自己的日子,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就挺好。”
這時,李琳看向張純,問道:“你怎么一直不說話?”
張純這才開口:“我在想你們幾個怎么還能如此輕松,你們難道不知道,咱們的好日子就快要結束了?”
葉詩韻、麻曉嬌、袁傾城也看向張純,李琳更是直截了當地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張純悠悠地說:“你們忘了她那九條?”
“什么九條?”麻曉嬌問。
“就是那個不能勾結外戚什么的,跟咱們無關。”袁傾城說。
張純冷冷一笑:“跟咱們無關?”
“她這九條是總結歷史上眾多皇后治理后宮的高明手段,如同太極推手,表面溫柔如水,實則暗藏玄機。她將權謀融入日常生活細節,在不顯山露水中完成對后宮的掌控……”
經過張純的解釋,四女這才意識到,鄭顯肅將個人欲望轉化為維護皇權的動力,在溫柔表象下實現對后宮的絕對掌控,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治理藝術,比刀光劍影的宮斗更可怕,因為她要操控的是人心。
比如,實施“宮闈科舉”那條,就是趙宋王朝堪比武則天的宋真宗的皇后劉娥,創造的用科舉制度改造的后宮晉升體系,劉娥靠著這一手,使當時的后宮妃嬪們沉迷備考晉升,數十年無惡性宮斗,劉娥還借此培養出自己的智囊團,不僅控制了整個后宮,還玩轉了整個趙宋王朝。
聽張純分析完,四女目瞪口呆!她們是真沒想到,自己以為的例行講話,竟然藏著這么深遠的用意。
看著這幾個政治白癡,張純都有些無語了。
張純又特意看了一眼李琳,‘就你這政治水平,還妄想跟我爭領導之位,要是在你的帶領下,咱們只怕連裴穗那關都過不去。’
反應了一會,袁傾城說:“可這跟咱們好像沒關系吧?”
聽袁傾城這么一說,葉詩韻也反應過來了:“對啊,咱們是跟趙俁混的,鄭皇后應該管不到咱們才對。”
張純點點頭:“你們說得不錯,有趙俁罩著咱們,鄭皇后肯定不會動咱們,但你們想過沒有,她們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咱們卻站在旁邊大吃二喝、自由自在、逍遙快活,她們能不嫉恨咱們嗎?那咱們跟她們可就成了對立面。”
張純又在心中補充了一句:“這讓我怎么領導她們?”
麻曉嬌眨了眨她漂亮的大眼睛,問道:“記恨就記恨,對立就對立,這對咱們有什么影響,她們難道還能打咱們不成?實在不行,等傾城的農業研究基地建成了,咱們就搬去那邊,無非讓人多蓋幾間房子而已。”
葉詩韻贊成道:“正合我意,那群土著不愿意跟我玩,我還不愿意跟她們玩呢,天天不是談論女工,就是談論詩詞歌賦,雙方根本沒有共同話題好不好。”
袁傾城更是大力支持:“我那里可大了,給你們一人蓋一棟大別墅都沒問題。”
張純都服了,她心說,‘咱們要是搬走了,正合鄭皇后的心意,她巴不得咱們這幾個刺頭趕緊滾蛋。我怎么可能讓她如意?關鍵,我要是跟后宮妃嬪相處不好,怎么可能扳倒鄭皇后,當上皇后,統領六宮?要是不當上皇后,我怎么當上武則天?’
張純直言不諱地說:“要走你們走,反正我不走。”
麻曉嬌不解:“為什么啊?”
張純一翻白眼:“趙俁會跟你們走嗎?”
張純此言一出,葉詩韻和麻曉嬌頓時啞火。
趙俁怎么可能長時間離開皇宮?他得在皇宮辦公,還得回后宮辦他的妃嬪。
而趙俁要是不走,她們走了,只怕用不了多久,有無數女人的趙俁就敢把她們忘得一干二凈,到那時,遭罪的可就是她們了。
直到這時,葉詩韻和麻曉嬌才意識到,她們跟袁傾城不同,袁傾城躲趙俁都嫌來不及,當然可以搬去她的農業基地居住,而她們已經離不開趙俁了。
這時,李琳開口說道:“我也不走,趙俁在哪,我就在哪。”
葉詩韻立即就把話給拉回來:“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趙俁已經是我的命根子了,我能離開他嗎?”
麻曉嬌也說:“我肯定得常往傾城那跑,但我不會在那住,不然官家該找不著我了。”
見此,袁傾城只能很識趣地把嘴巴給閉上了。
見幾女轉過這個彎了,張純才又說:“既然走不了,咱們就得面對跟她們相處的問題,依我看,要不然,咱們就先聽鄭皇后的,《女訓》就一千多字,以咱們遠超這個時代的智商,輕輕松松就能背下來,就算是《女則》,也不過就幾萬字而已,至于她搞的那個科舉,咱們隨便學學,肯定能過關,詩詞就更好辦了,咱們隨便抄幾首,就能吊打她們所有人,你們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們,就是她那節儉和規矩咱們確實得守一下……誒,你們別走啊!”
李琳四女一聽,想要跟別的妃嬪和平共處,得干這么多事,那還和平共處個屁啊。
葉詩韻更是直言不諱地說:“這么簡單,你自己來就行了,千萬別叫上我,想讓我吃苦,門都沒有!”
張純看著李琳四女的背影,憤憤地說:“豎子不足與謀!”
想想自己也不是多喜歡奢華,又是一個天生愛遵守規矩的人,至于其它事,對自己來說都不難,張純一咬牙:“行,我來就我來!”
不過一想到要過那種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張純也是有點頭皮發麻。
‘在宋真宗晚年,劉娥有一點架空宋真宗的苗頭,鄭皇后學劉娥,趙俁沒準會介意,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的機會不就來了?’
念及至此,張純立即跑去福寧宮找趙俁。
正好趙俁也想讓張純給自己參謀一下,自己那個“等危機解除了,慢慢嘗試將部分軍隊轉為警察系統,并將治安職責下放給地方”的設想能不能行得通?
所以,知道張純來找自己了,趙俁把別的事先放下,讓梁師成去將張純叫進來。
一見面,趙俁就笑道:“是哪陣風將愛妃吹到朕這里的?”
趙俁一張嘴,張純就知道,趙俁肯定有用得著她的地方,不然不能跟她叫愛妃。
張純心想,‘也好,我先解決你的問題,再拿出我的問題,看你如何應對?’
“臣妾閑來無事,來官家這里轉轉。”說到這里,張純以退為進:“若官家有事,臣妾改日再來,亦可。”
趙俁一聽,直接伸手把張純抱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說道:“愛妃來得正巧,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你來幫朕分析一二。”
跟趙俁更親密的事都干過了,張純哪還會怕坐趙俁大腿上,她很有靈性地順勢摟住趙俁的脖子,嬌滴滴地說:“愿聞其詳。”
于是,趙俁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當然,趙俁肯定不能說出“警察”這兩個字,而是說將縣尉摘出來,單獨成立一個衙門,將從事治安的軍隊篩選出來,歸到這個新衙門下,專門負責治安管理、戶籍管理等領域……
張純聽完,眼前一亮,她心想,‘這不就是建立警察系統嗎?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此事,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若實施,會面臨諸多風險……”
張純分析:
目前的趙宋王朝,軍隊規模龐大(尤其是禁軍和廂軍),但戰斗力低下,空額現象嚴重,軍費開支成為財政負擔。將軍隊中的冗余部分轉為警察,有助于減輕財政壓力。還可以通過裁撤冗余軍隊,集中資源訓練和裝備精銳部隊,提升軍隊的整體戰斗力。
而且,趙宋王朝的地方治安主要依賴巡檢司、縣尉和保甲法,但這些機構力量有限,難以應對日益復雜的治安問題。建立專門的警察系統,可以彌補地方治安力量的不足。
但這么改革問題和風險還是有的。
像軍隊和警察的職責不同、組織架構不同、管理方式不同;地方的財政可能無法警察系統的運轉;此舉有可能引發既得利益者的抵觸甚至叛亂;將治安職責下放給地方,可能削弱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引發中央與地方的權力博弈;裁撤冗余軍隊可能導致大量士兵失業,若安置不當,可能引發社會動蕩。
針對這些情況,張純根據歷史上的相關案例和后世的警察系統,給出了五條可行的建議,即:
先在京畿地區找幾個可控區域進行試點推行;
對進入警察系統的將士進行重新培訓與組織,使其掌握處理民間糾紛、抓捕盜賊等技能,建立地方警察的組織架構,明確其職責和權限;
朝廷再提供一定的財政支持,幫助地方建立和維持警察系統,鼓勵地方通過稅收或其他方式自籌資金,減輕中央財政負擔;
對裁撤的士兵進行妥善安置,如發放遣散費、提供土地或者提供就業機會,避免引發社會問題;
在將治安職責下放給地方的同時,中央保留一定的監督權和人事任免權,防止地方警察系統濫用職權或腐敗,也就是,警察系統的運轉資金主要由地方出,但朝廷單獨成立一個部門管理警察系統,地方無權干涉……
不得不說,張純雖然只是一個二流幕僚,但她畢竟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一千來年的知識和見識,所以她還是能給出不少與眾不同的建議的,關鍵,她能跟上趙俁的思維,能給趙俁拾遺補缺,這是有些時候那些宰執和大臣給不了趙俁的。
至于趙俁和張純討論的東西,到底會不會水土不服,只要拿去跟一眾宰執和大臣討論和改進就可以了。
趙俁在張純的小嘴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不吝夸贊道:“愛妃真是朕的女諸葛。”接著語氣一轉:“不然,愛妃今日留下侍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