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欽天監離開后,謝盡歡便著手準備調查魏寅一事。
魏無異入京擔任副監之后,魏寅作為接班人,也在欽天監擔任少監一職。
謝盡歡被沈金玉襲殺,屬于欽天監負責的重大刑事案件,而魏無異又是武道掌教,這事只能是魏無異負責清算,為此這個差事就落到了魏寅頭上,昨天已經帶著大量精銳前往湖州。
謝盡歡要去湖州找魏寅,正常情況下偷偷過去打一頓就行了,但他如今名頭太響,只要忽然失蹤一兩天,整個大乾的邪魔外道都得當場應激,勢必查出他干什么去了。
為防打草驚蛇,謝盡歡干脆公開了行程,以去找血雨樓算賬的名義去湖州,畢竟這名正言順。
而他要達成目的,大概計劃是到了地方后,先假模假樣追查血雨樓,晚上喬裝打扮,偷偷跑去把魏寅揍一頓。
如果魏寅確定是半妖,那就不用說了,即刻返京想辦法除掉魏無異。
而如果魏寅沒問題,他就得打完就跑,再頂著大號回來救場,屎盆子扣在血雨樓頭上,免得最后查出魏無異沒啥問題,他不好對外交代。
為了把戲做全,謝盡歡出門還帶著墨墨以及一幫子赤麟衛,千里加急趕往湖州,到地方后就把卒子散出去搜查線索。
而他自然沒心思去查血雨樓這些臭魚爛蝦,打聽到魏寅帶著人馬在湖州城內調查后,就跑到了城外的香妃湖,等待魏寅落單的機會。
落日西斜,金紅晚霞照在波光粼粼的廣袤湖面上。
一艘烏篷船飄在湖心,謝盡歡坐在船篷內,原本的白袍換成了黑色武服,外面披著件斗篷,隨身兵器也換成了一把掛在腰間的一串飛刀,此時拿著一把畫出來的紙片,抽出幾張放在面前:
“三帶一!要不要?不要我可繼續出牌了……”
令狐青墨也罕見換成了俠女裝束,茶青色裙裝配有護腕腰帶,看起來英姿颯爽,不過手里拿著一對三,實在有點意氣風發不起來,只是來回打量,詢問道:
“我是不是輸定了?”
“唉,就一次‘不生氣’的機會罷了,輸了就輸了,一對四……”
令狐青墨含羞忍辱不知多久,才把謝盡歡的安全詞榨干凈,結果三兩下就輸出去一次,豈能答應?眼見謝盡歡快把牌出完了,連忙扣下手中牌:
“你說先試一次,我還不會,這次不算!”
“也行,那咱們重來。”
“我……我不玩了!”
令狐青墨可不上當,連忙挪到了一邊,繼續拿起千里鏡做出觀察岸邊的模樣。
謝盡歡見墨墨還敢耍賴,自然不答應,挪到跟前勾住肩膀:
“說話不算話是吧?”
令狐青墨略微扭了下,沒躲開便也不躲了,只是正色道:
“正事要緊,等忙完了我陪你玩行吧?話說你來查血雨樓,喬裝打扮去找魏寅做什么?他有問題?”
謝盡歡搖頭一笑:“魏寅上次出手有點過于厲害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待會去試試深淺。不過他帶隊出門,身邊跟著一幫子朝廷武卒,直接殺上門容易誤傷,等煤球發現他落單了我再過去。””
令狐青墨不清楚魏寅能有什么問題,但謝盡歡行事自有分寸,她也不好多說,當下只是拿著千里鏡欣賞湖面景色,片刻后又抬手拍了下:
“你別摸我!”
“大冬天的,手有點冷,先暖暖,免得待會握不住刀……”
“你都超品了,還能被凍著手?唉……”
令狐青墨臉色逐漸漲紅,實在躲不過去,也就算了。
謝盡歡在墨墨懷里暖著手,揉圓捏扁間,落日不知不覺中沉入了湖面。
而在城池上方盯梢的煤球,也在夜幕降臨之時飛了回來:
“咕嘰!”
謝盡歡見此,知道該動手了,當下便抱著墨墨來到了岸邊,把天罡锏和正倫劍交給墨墨拿著,而后便朝著煤球指引的方向行去……
血雨樓總舵傳說在湖州一代,但其屬于地下勢力,總部位置無人可知,算是江湖上很神秘的勢力。
但再神秘的勢力,也怕正道鐵拳。
雖然謝盡歡此行過來,并不是針對血雨樓殘余卒子,但放在臺面上,就是他和魏寅分頭行動,對血雨樓展開大清洗!
謝盡歡的事跡人盡皆知,而魏寅則是魏無異接班人,隨著謝盡歡晉升超品,其已經成為了超品之下最強武夫。
當兩人同時蒞臨湖州的噩耗傳來之時,血雨樓只覺天都塌了!
湖州城外,一處臨江碼頭內。
梵海孽藏頭遮面穿過來往行人,登上了一艘無燈無火的客船,在抵達一處房間外后,尚未進屋,就聽到內部傳來激烈討論:
“樓主簡直糊涂,殺誰不好敢去殺謝盡歡,如今可好,他走的是痛快,咱們這幫卒子全得陪葬……”
“魏寅還好說,剛出江湖,查案的本事一般,那謝盡歡可是活閻王,據說已經帶人到了湖寧縣,以其往日手段來看,咱們被找到,一屋子人可能都湊不出一具完整尸體……”
“要不散伙吧……”
“這么大的攤子,怎么散?”
梵海孽曾經擔任血雨樓洛京堂的堂主,也就是在逍遙洞提供‘滴滴代打’服務的那位,雖然在血雨樓地位不是很高,但對謝盡歡可是相當熟悉。
在太叔丹犯罪團伙被火速剿滅后,梵海孽就聽說了這名字,而后謝盡歡抵達洛京,他可是親眼看著謝盡歡砍散修妖道、砍葉世榮、砍李公浦等等,直至把整個何氏一族殺絕,轉頭又把何瞞法塵等又滅了一波,那威懾力堪稱‘瞪誰誰死’,就沒見能在手底下撐過三天的!
對于這位活閻王,梵海孽曾多次向上面預警,還想請命調離洛京,以免被這位祖宗找上門滅了,但不曾想上面非但不聽,還敢去主動招惹對面!
如今樓主直接暴斃,無數門徒直接群龍無首,謝盡歡和魏寅還兵分兩路來圍剿,血雨樓眼看著就要一夜之間消亡了。
梵海孽很想遠走高飛避難,但能在江湖上當堂主舵主的,誰手底下沒百十號弟兄?他這當老大的,再怎么也該有個交代,為此只能冒險來總部,商量后續該如何解決。
此時梵海孽來到房間內,可見里面已經坐了二十多號人,皆是各地的堂主,各個都是坐立不安,不少人直接站在窗口隨時準備撤離,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吵的也是不可開交:
“要我看現在就該散伙,能活一個是一個,謝盡歡待會找過來,咱們可一個都別想跑了……”
“血雨樓七千多門徒,建立如今規模用了整整三十年心血。樓主是刺殺了謝盡歡,但干這行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彼此又沒仇怨,樓主還被殺了,咱們想辦法賠償,再請各地掌門幫著說句好話,指不定能謀一條活路……”
“謝盡歡是皇帝內定的女婿,稀罕咱們這點賠償?咱們集體給他當狗,他都不一定看得上……”
梵海孽見各說各的全在吵架,插話道:
“諸位先別吵,當前最重要的是選個話事之人,沒有領頭的拍板,咱們吵三天三夜都沒結果。”
在場諸多堂主,不乏德高望重之輩,如果換做往日,肯定搶著當老大。
但如今這局勢,誰上位誰是替死鬼,畢竟謝盡歡都已經過來了,總得殺幾個人,不然豈不是白來了?
血雨樓幾千門徒不好屠干凈,那不就只能殺領頭的。
為此梵海孽說完后,諸多堂主都沉默下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名老者提議:
“據江湖消息稱,咱們血雨樓已經推舉了一名新掌門,也是殺手出身,且武藝深不可測,這是誰家的人?”
血雨樓主要是做中間商賺差價,當殺手的風險和培養成本都過高,通常是發任務從江湖招募,每個堂口都有接活兒的猛人,但干這行突出一個低調,真實身份可能連接頭的堂主都不清楚。
梵海孽聽到這話,搖了搖頭道:
“這是蠱毒派在瞎扯。好像是我們的人,找他們打探了點消息,被找上門的人,覺得沒面子,就到處吹那‘魏昆’多厲害,他斗智斗勇才化險為夷。
“明明就是被我們的人抓住打聽了點消息,蠱毒派硬吹的那魏昆堪比武道七雄,他狡詐好似司空老祖。
“外人也不清楚情況,不少閑人當了真,見我們血雨樓還有這么一號狠人,樓主一死,自然認為其會接替樓主之位……”
眾人聽見這話,不由大失所望,不過還是道:
“那群毒耗子狡詐如鼠,且向來眼高手低,能如此吹捧,這魏昆說不定真有幾分本事……”
“有本事也不可能比肩武道七雄,不然樓主早下臺來了,哪里有機會干今天這蠢事……”
“話說這魏昆到底是誰家的人?”
“誰家殺手辦事兒用真名?不過這名字,如果拆字來看,‘昆’為‘日、比’,當是比肩日月的意思,又姓魏,難不成……”
“是魏無異?”
梵海孽滿頭冷汗,覺得這亂哄哄的菜市場不能待了,不然遲早出事兒,當下便想告辭。
但他尚未找到機會,就發現一名在碼頭外盯梢的暗哨,快步跑了過來:
“堂主,雪鷹嶺的魏寅殺過來了,被我們的人攔住了,咱們走還是去幫忙?”
“啊?”
諸多堂主臉色驟變,本想抱頭鼠竄,但略微琢磨又覺得不對,梵海孽難以置信的:
“誰家的人如此勇猛,敢去攔住超品之下無敵手的魏寅?”
諸多堂主也覺得這不大可能,都是面面相覷,而報信的卒子,則是篤定道:
“千真萬確,真把魏寅攔住了,而且氣勢那叫一個霸道,見面就來了句‘魏少俠好膽識,竟敢孤身來此,真當沈樓主一死,我血雨樓就無人了不成?’……”
“嚯……”
梵海孽等人皆是目光錯愕,沒想到這種風雨飄搖之際,竟然還有同門敢站出來給血雨樓撐場面。
雖然有點擔心出去就全軍覆沒,但自家人都已經頂上去了,他們總不能直接作鳥獸散,為此還是咬牙:
“抄家伙,摸過去看看情況……”
“到底是誰這么莽?怎么不打個招呼……”
“估摸是剛過來的堂主,走半路撞上了。現在一團亂麻,連個拿事兒的都沒用,找誰打招呼?”
“也是,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