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丈石門聳立在群山之下,一團白光在蓮花臺旁時隱時現。
趙翎把佩刀放在地上,雙手托著光球收集飄散金沙,杏眸中帶著幾分好奇,低聲詢問:
“青墨,謝盡歡剛才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令狐青墨在旁邊搭手,因為剛才謝盡歡進入石門探查,是讓她們倆在門口等待,她也沒聽見什么,但確實發現謝盡歡或雙臂環胸或叉腰,似乎在對著蓮臺上的圓洞嘀咕,想了想道:
“應該是在分析,他以前偶爾也這樣……”
“哦,我還以為他開天眼,看見了什么東西……”
趙翎還是頭一次來這種上古遺跡,雖然空蕩蕩的并沒有什么異常之處,但心里還是略微有點緊張。
而石門之外。
披頭散發的披甲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謝盡歡在旁邊半蹲,嘗試研究這種半妖的體魄構造。
他雖然遇到過好幾次同類,但都是改造后的,而且當場就殺了,欽天監那邊能解剖身體構造,卻沒法研究氣機流轉情況。
此時謝盡歡把手點在怪人眉心,探查其體魄,發現其體魄細節和人差異頗大,看起來有點像嫁接產物,在人的基因中混入了神獸基因,導致其具備了部分血脈神通。
這種異變是顯性,為此肢體面貌變化明顯,而冥神教不知用什么手段,把這血脈天賦轉為了隱性,從而做到肢體沒有明顯變化,他沒猜錯的話,這種改造應該還要經歷‘覺醒’的階段,才能把天賦喚醒。
謝盡歡不是醫師出身,也看不出太多,因為這怪人也挺不容易,被老爹在無人區藏了一輩子,也沒機會禍害外人,便著手嘗試封印其體內殘留的鳴金砂,以免下次機緣出現,這廝又去當護寶妖獸被人宰了。
不過他并不會這手段,當下還是看向身邊的阿飄:
“這該怎么弄?”
“你神魂還是有點弱,沒法把天地之力分離的太細致,我來。”
夜紅殤說話間,身形就逐漸淡去。
而謝盡歡隨之感覺到了擠脹感,似乎什么東西融入神魂,而后體內氣機就不受控的運轉起來,開始抽絲剝繭分離怪人身上的鳴金砂。
本來這個過程應該風平浪靜,不該出現任何意外。
但就在三人緊鑼密鼓忙活之時,幽暗溶洞之外,忽然傳來了一聲:
轟隆——
隱隱悶雷聲。
雖然距離極遠,但驚雷好似就在入口處炸響,以至于順著隧道直接傳到了地底溶洞內,清晰可聞。
正在采集鳴金砂的趙翎和令狐青墨,聽到聲音動作戛然而止,舉目環視上方巖壁:
“外面打雷了?”
“好像是雷法……”
令狐青墨作為雷法行家,聽著動靜有點像自家手段,不由提劍起身:
“外面有人?”
謝盡歡也莫名其妙,起身仔細傾聽,而鬼媳婦處于體內,也在感知天地變化:
“好像是冰坨子來了,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人。”
冰坨子……
謝盡歡眉頭一皺,意識到出事兒了,讓墨墨趕快把鳴金砂全收好,快步往山外趕去……
獵獵寒風掃過河谷,兩道人影在拳風轟出來的凹槽旁站立。
虛印和尚手持九環錫杖裹著斗篷,眉宇間帶著被迫上班的陰郁,仔細打量河谷里的兩塊石頭:
“三個人,應當就是謝盡歡和兩名隨行女伴。”
身側,位列武道七雄的沈金玉,也換上了行走江湖的夜行衣,不過大腹便便怎么看都像個員外郎,雙手負后的站姿,也帶著幾分市儈氣:
“從腳印來看,道行不算高。不過這里有殘存鳴金砂,不出意外是身懷監兵神賜,引來了旁人窺伺。謝盡歡本身就拿著陵光神賜,若是事成,此行收益不低。”
虛印和尚來之前,心里其實沒底,畢竟他是法塵的下級,而非冥神教的死忠,還有私通妖道的把柄落在冥神教手上。
若不幫忙辦事,他必然被對方點了,就算幫忙辦事,往后也可能被妖道當肥羊各種壓榨,直到榨干所有價值為止。
但虛印和尚也沒辦法,畢竟他還有家人!
雖然身份是靜安寺方丈,但身懷萬貫家財,他又不是太監,暗地里難免會有些嬌妻美妾及子孫。
這些事情他捂的很嚴實,但冥神教神通廣大遍地眼線,很有可能知道。
既然已經入了俗世,想斷絕紅塵遠走高飛談何容易,虛印和尚猶豫再三,還是聽從何天齊的吩咐過來了,來之前也明說過,如果沒把握不會送死。
結果不曾想何天齊給他找到幫手,竟然是沈金玉。
沈金玉位列武道七雄,還是血雨樓樓主,江湖地位比他高一大截,且和他一樣,并非打打殺殺的江湖子,而是生意人!
沈金玉殺手起家的背景,以及縱橫江湖多年的作風,就注定了其不可能是冥神教的狗,也不會輕易上當,能親自過來,必然是冥神教砸了大價錢雇傭。
這說明冥神教確實想殺謝盡歡,甚至都沒指望他當主力。
有如此強力人物助陣,虛印和尚覺得此事也不是很兇險,當前唯一擔心的,就是沈金玉黑吃黑,完事把他一起滅口。
為此虛印和尚這時候也坦誠,主動提議道:
“此行沈樓主是主力,所得機緣自然都歸沈樓主,另外,貧僧也有個不情之請,若是交上手,還望沈樓主能多出點力,作為報償,回去后貧僧必有重謝。”
沈金玉轉身順著逃遁足跡,往雪山方向前行:
“虛印大師也是聰明人,既然知道此事風險頗高,為何還要蹚這趟渾水?”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法塵想興盛佛門,貧僧資助了不少銀錢人手,誰曾想法塵竟然和妖道勾結,事已至此,貧僧也沒辦法,能破財買個平安就知足了。”
虛印和尚說到此處,又補充道:
“沈樓主名聲在外,應該不至于和銀子過不去,有需要都可以談。”
“呵呵……”
沈金玉稍微沉默了一瞬,回應道:
“屬沈某直言,虛印大師把冥神教想得太簡單了,他們想要的,可能不止你的萬貫家財和這點道行。
“不過好在沈某心善,可以幫虛印大師脫身,順便把家眷也改名換姓,送去無人知曉之地立足。
“至于價碼,家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以虛印大師的本事,往后去了異國他鄉,東山再起也不難。”
虛印和尚聽這話,就明白沈金玉知道些什么內幕,但讓他捐出全部私產買平安,還是有點為難:
“沈樓主這胃口,也就比冥神教小些。”
沈金玉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
“血雨樓的名聲人盡皆知,價碼給夠,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砸招牌。冥神教則不然,無論他們對你許諾什么,目的都是把你吃干抹凈。
“虛印大師不做這買賣也無妨,待會機緣歸我,沈某有余力自會保你一手,余下的你自求多福。”
虛印和尚知道自己上了賊船,只要舍不得當前身份地位,就不可能擺脫冥神教掌控。
與之相比,拿了銀子真辦事的血雨樓,反倒要靠譜些,當下斟酌一瞬,終還是微微頷首……
與此同時,雪嶺之上。
何天齊藏身于雪嶺之后,用千里鏡觀察著飛躍河谷的兩道人影,詢問道:
“謝盡歡剛才在和誰交手?”
“不清楚,興許是山里的妖獸。”
魏繼禮站在身側,渾身上下捂的非常嚴實,連頭發都編成了西域常見的辮子頭,就算兒子魏鷺站在面前,都很難認出身份。
之所以打扮成這樣,是因為殺謝盡歡這種邪門人物,哪怕沈金玉加虛印和尚獅子搏兔,依舊不保險,得有個后備戰力,以便必要時一錘定音。
因為謝盡歡過于邪門,他甚至想讓更強人物來壓陣,但再往上的戰力,就是魏無異、司空老祖這些黨魁了,下場等于公開跳反,行跡很難遮掩。
為此這事兒也只能他冒著風險來辦。
在謝盡歡離開烽山后,他們就八百里緊急籌集了人手,朝著西戎追趕,雖然通過動向,大概推斷出謝盡歡來了是要找兵圣山之類的機緣,但西戎范圍太大,很難在無盡群山中鎖定位置。
但好在剛才有人在山里動了手,超品出手動靜不小,寒冬臘月,無人區又不可能存在其他人,為此四人火速追到了這里。
眼見沈金玉兩人,追向了雪山深處,魏繼禮尾行其后,沿途也在分析得手的可能性。
他們這邊三個超品,還有神魂強橫的鬼修何天齊,就算遇上段月愁都能對付,謝盡歡剛入超品,還帶著兩個拖油瓶,怎么想都不可能有活路。
為此魏繼禮和何天齊,覺得這事兒已經十拿九穩,只要找到謝盡歡就能殺。
但他即便想過一切可能變數,也沒想到堪稱洛京鴨王的謝盡歡,到底勾搭了有多少女人!
而且這女人還特矯情,放不下男人非要跟屁股后面,又沿途偷偷摸摸藏著不想讓男人發現。
如果是尋常小姑娘,干這種扭扭捏捏戀愛腦的無聊事兒,還想的通,結果這他娘還是倆超品掌門!
然后不出意外的就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