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西宅。
便攜小丹爐在房間內冒著裊裊霧氣,林紫蘇身著白裙,在桌旁稱量著各種藥材,粉雕玉琢的臉頰上,滿是瞧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欣慰:
“謝郎還是喜歡太后的嗎,不然豈會沖冠一怒為紅顏,幫太后娘娘阻截叛軍……小姨,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吃醋了?”
“瞎說什么?我是擔心謝盡歡又受傷,昨天一晚上都沒回來……”
“謝郎現在肯定陪著太后。”
“他昨晚上也沒回來……”
“那昨晚上就是在宮里過夜……”
林婉儀站在窗口處,聞聲眉頭一皺,回頭抽了幾下搗蛋丫頭初具規模的臀兒,而后才繼續望向外面的房頂,暗暗琢磨謝盡歡是不是真進宮被臨幸了。
如此等待不過片刻,謝盡歡未曾出現,反倒是同樣消失一夜的煤球,從屋脊上抬頭,而后搖頭晃腦示意隔壁院的睡房。
林婉儀還道是謝盡歡回來了,眼前一亮,連忙不動聲色出門往睡房行去,不過半途腳步又放緩幾分,眼神略顯異樣。
畢竟回來就回來,招呼不打跑去睡房躲著作甚,還把她叫去……
難不成兩天沒放肆,憋壞了,想大白天先亂來一下……
這個大豬蹄子,令狐青墨待會來找我怎么辦……
林婉儀越想越覺得謝盡歡目的不純,但腳步卻不聽使喚往睡房走,沿途還左右打量,以免被公主府的丫鬟發現,等來到門口后,就連忙閃身而入,關門前留意外面動靜:
“你真是,怎么大白天躲睡房里面?我待會還有事……”
按照正常情況,不知藏哪兒的大豬蹄子,這時候會忽然閃身來個‘盡歡二連’,然后摁在門上連親帶揉……
但奇怪的是,房間里靜悄悄的,并沒有預想中的干柴烈火……
林婉儀確定外面沒人注意,才關上門回頭左右尋找,結果表情就是一僵。
房間內。
步月華著深藍裙裝,外面裹著黑色斗篷,扮相如知性舒雅的掌門夫人,在妝臺前就坐,本來在對著鏡子點著唇脂。
發現婉儀鬼鬼祟祟摸進屋,還做賊似得往外偷瞄,言語中帶著幾分欲拒還迎的嫌棄,桃紅美眸不由眨了眨。
“呃……”
彼此四目相對,房間里安靜了一瞬。
林婉儀迅速站直身形,擺出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模樣,但國色天香的臉頰上還是殘存一絲絲尷尬:
“師父,你怎么來了?”
“白天沒事做,過來看看你。”
“謝盡歡呢?他還好吧?”
“他生龍活虎,跑去衙門辦事去了,待會應該就回來了。”
“哦……”
林婉儀這才松了口氣,來到跟在打量,發現莊主大人竟然在化妝,便把唇筆接過來:
“你這畫的太淡了,像師父這端莊柔雅的長相,唇妝就得烈一些,這叫‘雪里含梅’,又冷又媚……”
步月華雖然不像南宮燁那般不施粉黛,但終究是江湖女子,常年走動四方,對于化妝的造詣,自是比不過自幼以美貌出名的徒弟,當下便揚起臉頰讓婉儀幫忙。
林婉儀扶著下巴認真點綴唇妝,略微打量又疑惑道:
“師父,你今天氣色挺特別,又好又差的。”
“嗯?”
“就是看起來身體有傷氣色不佳,但又骨子里容光煥發,有好事不成?”
步月華被疏通經脈一晚上,氣色自然差不了,但這事兒不好明說,想了想只是道:
“就是休息的不錯。婉儀,我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林婉儀臀兒枕在妝臺上,認真勾勒唇妝:
“什么事?”
“嗯……以前你爹身患重病,無藥可醫,是步寒英給山莊寫信,才把你發展為缺月山莊門徒,當時我還不認識你,不過看你身份不俗,還是收為了徒弟。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你欠的人情其實早就還完了,所以……”
林婉儀動作一頓,眼神有點無辜:
“師父是嫌我啥事沒干,想把我逐出師門?”
“啊?”
步月華表情一呆。
林婉儀繼續道:“武道神典我弄到了一部分,只是還沒學完。步師叔還說過,想讓山莊進入中原開分舵,我正在和長公主拉關系,但這事兒得一步步來……”
步月華微微抬手:“缺月山莊本就不是頂流門派,門內才俊不多,你這樣要背景有背景,要天賦……有人脈的好苗子,我豈會舍得逐出師門。我意思是給你升官,從今往后,你就是關中分舵總舵主,掌管大乾境內所有門徒日常事務……”
林婉儀眨了眨眸子:“咱們在關內才幾個人呀?步師叔上次給那什么江洋大盜付賬,還找我借錢,到現在還沒還清……師父不是準備直接讓我當老大,然后讓我自己處理舵口賬務吧?”
步寒英高價收購李公浦的贓物,因為奇貨可居想著慢慢出手,到現在還沒回款,欠婉儀的帳確實沒還清。
但步月華顯然不是這個意思,輕輕吸了口氣,和顏悅色道:
“等我回了山莊,就把銀子給你撥過去,利息不會少你。我意思是,看你有能力有前途,我也沒法教你太多東西,為此代父收徒,從今往后,你就是缺月山莊第三代弟子,統領關內事務……”
缺月山莊在巫教之亂時立宗,步青崖是第二代莊主,步月華則是三太陽,林婉儀屬于四代。
升為三代弟子,那就和步月華平輩了,往后以師姐妹相稱。
林婉儀對于這個莫名其妙的提議,略微沉默了一瞬,才詢問道:
“世上還有如此提拔之法?弟子表現好就能升輩分的話,那我要是位列掌教,不得躋身一代,換師父叫我師祖?”
步月華知道世上沒有,但無所謂,柔聲回應:
“你要是能位列掌教,我反過來叫你師祖也是應該的。我們巫教中人,規矩不像道佛武那般古板,反正你是地下暗樁,外面也不清楚你底細,事情就這么定了,林師妹可別推辭……”
林婉儀只是常年忙著當藥行東家,沒時間去修行歷練才道行不高,但腦子可不笨。
作為女大夫,常年游走于豪門騷姐姐之間,對女人心思的把握,更是比大部分人歡專業。
此時被師父強行抬升在山莊內的地位,林婉儀心里不免察覺到了貓膩,仔細打量眼前人,想了想道:
“師父,你有什么話可以直說,咱們雖然名義上是師徒,但這么多年下來,情分與姐妹無異,沒必要繞這些彎子。”
步月華眨了眨眸子,在暗暗斟酌后,回應道:
“唉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這幾天我給謝盡歡護道,受了重傷,他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我身份,就……就幫我療傷,途中把衣服解開了,唉……”
房間里沉默下來。
林婉儀仔細凝視如花似玉的師父,片刻后把眉筆放下,改為雙臂環胸,輕輕吸了口氣,氣勢也強了不少:
“我就知道師父您頂著‘花如月’的名字,遲早會出事兒。他把你脫光了?”
“呃……”
步月華本來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但面對翅膀忽然硬了的玩意,此刻還真有點忐忑了,目光躲閃:
“差不多……我當時昏迷了,而且神魂受創,腦子有點不清醒……”
“然后你就給了?”
“你這話說的,我豈是那種隨便女子,這種事情,肯定得兩情相悅……”
步月華含糊其辭兩句,又道:
“事已至此,我其實也是被老天爺捉弄了,你要是心懷芥蒂,我肯定不會壞你姻緣,從今往后你就是缺月山莊圣女,等你能獨當一面,就把莊主之位傳給你。
“這樣等往后缺月山莊入了中原,你和令狐青墨這紫徽山下代掌門扳手腕,不也有了底氣,在家也不至于受欺負,真受欺負,還有我給你撐腰……”
林婉儀對于師父整出這么個大活兒,心底確實有點五味雜陳,但她從小沒和步月華一起生活,還不至于如遭雷擊歇斯底里,只是回應:
“我家在洛京,怎么可能跑去南疆當莊主?令狐青墨就算當了紫徽山掌門,在家也是‘后進門的妹妹’!林家財力家境都不差,紫蘇也有出息,壓不住我……”
“唉……”
步月華見婉儀火氣不小,心頭頗為無奈,只能勾了勾手,湊到林婉儀耳邊低語:
“我告訴你件事情,令狐青墨她……”
咕咕嘰嘰……
林婉儀起初雙臂環胸蹙眉聆聽,但聽了不過兩句,就是杏眸微震,松開了胳膊,難以置信道:
“哈?!這大豬蹄子膽子這么大?他他他……”
“誒!”
步月華坐直身形,重新擺出了師父的架勢:
“這真不怪謝盡歡,是那道姑太主動,謝盡歡一個小孩子,面對這種名滿天下的女子自薦枕席,如何抵御的住誘惑?
“你常年在京城行醫,應該知道后宅打架什么情況,沒人幫忙,你過些年很可能被排擠到想見相公面,都得和令狐姑娘打個招呼……”
林婉儀聽見這話,壓力頓時上來了,眉頭緊鎖想了想:
“不可能,謝盡歡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
“謝盡歡確實對你好,但他作為正道豪俠,不可能從早到晚待在家里吧?只要他出門了,你難不成指望紫蘇給你撐腰?”
步月華嘆了口氣,繼續道:
“紫蘇往后丹道獨霸一方,倒是壓的住這形勢,但她除非不嫁人了,不然她一走,你就得三天兩頭跑回娘家,請紫蘇幫忙撐腰,時間一長,準被晚輩戳脊梁骨……”
林婉儀還真被吃了‘大婦之威丸’的紫蘇這么說過,此時面對這些話,心頭頗為復雜,想了想只是道:
“我爹是被缺月山莊給的藥材所救,師父想做什么,我也攔不住,往后何去何從,師父自己做決定。”
步月華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搞成了這個局面,此時輕嘆道:
“此事怪我,你往后就是關中分舵的舵主,教內三把手,我把你當接班人培養,保證讓你在令狐青墨之前跨入超品……”
林婉儀面對這一堆糖衣炮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重新拿起眉筆幫忙勾眉毛,心里則是雜念萬千。
畢竟她不忌憚令狐青墨,但后面那尊老祖,著實名頭太大了,光是外號,就足以讓世間任何女子壓力如山。
莊主大人親自下場鎮壓,或許能讓局勢持平,但問題是,她這大婦,也沒實力壓住這一員虎將,往后大婦之位不就名存實亡了嗎……
還是紫蘇靠得住,一門心思扶著她當老大,往后紫蘇身為娘家家主,也是她不可忽視的堅實后盾……
所以往后要對紫蘇再好點了……
但這丫頭上天怎么辦……
萬一胡亂配藥,搞出一場堪比尸祖出關的江湖浩劫……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