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當空,鳳儀河畔彌散著淡淡桂香。
謝盡歡身著白色錦袍,嘴里含著只剩棍棍的麥芽糖,在兩層建筑外等待,眼神稍顯無奈。
畢竟他已經是不知第幾次過來沒找著人了。
難不成又跑去林家找他去了……
夜紅殤站在身側,沒有扛著小傘,而是雙臂環胸靠在門上,雖然依舊是紅裙如火、美艷無雙,但環在胸口的胳膊,袖子滑下來些許,露出了潔白皓腕。
手腕上多了個紅玉鐲子,內有金龍環繞,漂亮的不似凡間物……
呃阿飄這該死的勝負欲……
謝盡歡確實想著鬼媳婦,但他給阿飄買首飾,只能戴在自己頭上,實在是沒辦法送。
在如此等待良久,夜紅殤先行轉眼:
“哦呦人家姑娘似乎不想見你。”
謝盡歡轉眼打量,可見一道黑影從秋意濃濃的河岸一閃而過,消失在了建筑后方,當下轉身敲門:
嘩啦啦……
二樓傳來滑門拉開的聲音,繼而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了上方,窗戶推開,露出了那張壓迫感很強的冰山臉頰,眉梢微蹙,眼神猶如高冷女總裁瞧著昨天把她騙去出租屋的黃毛:
“你過來做什么?”
謝盡歡抬起右手,拿著小藥瓶:
“給你送藥,你不要嘛?”
南宮燁哪怕陽毒處于平靜期,她體內時刻也有灼燒燥熱感,瞧見能緩解的神藥,明顯還是想要,讓開道路:
“昨天的事都過去了,你若是心存雜念,那你我情分到此為止。”
“說好的不放在心上,暮女俠似乎耿耿于懷了。”
謝盡歡輕身一躍,自窗口躍入二樓,落在了寬大客廳內:
“我找到解毒之法了,最多三五天,就能到手,保證能解毒。”
南宮燁眼神微動:“什么法子?”
“正在讓朋友煉藥,她說可以,就絕對可以。陰陽怪氣散你試過了,手藝絕對靠譜。”
南宮燁知道是紫蘇大仙又出手了,因為內憂外患迫在眉睫,心頭不由生出幾分期待,轉身走向小案:
“是藥三分毒,壞處是什么?”
謝盡歡在對面坐下:
“反正比死了強,應該能接受。”
南宮燁覺得昨天那種事,就已經是她難以承受的代價了,語重心長道:
“世上有很多比死還重的事情,我不是為了一條命,什么都能做的女人。”
“明白。”
謝盡歡感覺冰坨子今天有點過于疏遠了,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盒子:
“昨天路過長樂街……”
哈?!
南宮燁坐直幾分,丹鳳美眸先是震驚,而后猶如看透一切的冰山老祖,帶著三分嫌棄:
“我猜這是鐲子,和我膚色很搭?”
謝盡歡一愣:“你又跟蹤我?”
南宮燁已經受不了這一直撩她,還對她和徒弟乃至紅顏知己一視同仁的黃毛了,抬手指向露臺:
“公子請回吧,我數到三,一……”
“跟蹤你也猜不到。”
謝盡歡稍顯得意,把小盒子打開:
“這是陶塤,江州陶瓷鎮出產,蘇柏玉也善這個,我見你屋子里樂器挺多,但沒有此物,是不會還是另有緣由?”
南宮燁瞄向盒子里,果真發現里面放著黑色陶塤,表面以金漆點綴飛仙圖畫,非常漂亮。
塤是道樂必備之物,她不可能沒有,但自己的那件,上面有紫徽山徽記,她給藏起來了。
發現謝盡歡看人下菜,且洞察力過人,只是進屋一次,就發現缺了什么,她不由微微蹙眉,暗道——這就是膽大心細臉皮厚嗎……
“你為什么送紅顏知己鐲子,送我這個?”
謝盡歡略顯訝異:
“送鐲子發簪是示愛,送樂器是同好之間交流,暮女俠要是想要鐲子?那我待會……”
“我沒這個意思。”
南宮燁發現上套了,略微抬手:
“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些許糾葛,也是情非所愿……”
“我知道。咱們純粹是聊樂律。”
謝盡歡說話間拿起陶塤:
“嗚嗚嗚”
幽遠柔婉的曲調,在素潔客廳內響起。
南宮燁本來如坐針氈,但這曲子有點好聽,她沒聽過,為此先沉默了下來,等到一曲終,才拿起水壺,給謝盡歡倒水:
“這是什么曲子?”
“一生所愛。”
南宮燁把遞過去的水杯收回來,自己喝了口:
“你這是在聊曲子?”
謝盡歡催發冰寒氣機,幫有些躁的冰坨子瀉火:
“曲名是這樣,沒其他意思。”
你有!
南宮燁知道謝盡歡在瘋狂撩她,但隨著時間推移,陽毒越發躁動,面對撲面而來的寒涼,把軟妹散倒進水杯一飲而盡,閉目默默吸納冰寒氣機。
謝盡歡見冰坨子不說話了,也沒打擾,拿起陶塤:
“嗚嗚嗚……”
幽遠曲調在客廳回蕩,時間也是飛一樣的接近中午。
南宮燁閉著眸子沉默無言,耳畔回蕩安撫神魂的婉轉曲調,卻完全靜不下心,腦子里想的全是昨天的事。
而那個壞她道心的人,近在咫尺……
我扛得住陽毒,豈會如此妥協……
此子今天一大早跑過來,又是挑禮物又是吹曲子,心里肯定有追求之意……
即便不知道我身份,他也該對女子發乎情止乎禮,要是克制不住沖動,再敢拉我手,可別怪我出手重……
他在做什么?
怎么一直在吹曲子,半點動靜沒有……
“嗚嗚嗚……”
謝盡歡運轉功法同時吹著曲子,目光放在客廳中央。
鋪著紅木地板的寬大廳堂內,勝負欲極強的鬼媳婦,或許是又吃醋了,此刻變幻出了一套大紅色的鳳仙縷衣,外罩寬松紗裙,透過光亮,隱隱能瞧見吊帶襪……
這也就罷了,客廳上方還垂下紅絲帶,媚骨天成的阿飄,旋繞絲帶掛在上面,隨著韻律表演天外飛仙。
大長腿踢起裙擺,紅絲包裹的玉足時而晃過面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驚人誘惑力……
謝盡歡不否認冰山大車很好看,但悶不吭聲閉目運氣,他也不好打攪。
隨著鬼媳婦掛在絲帶上,往后下腰來了句:
“姐姐好看嗎?”
謝盡歡都快忘了身邊還坐了個人,差點張嘴接一句‘好看好看’。
而如此觀賞片刻后,大冰坨子或許是覺得受到了冷落,手微微動了下。
謝盡歡轉頭看了看,見冰坨子不是獎勵他,就繼續給鬼媳婦伴奏。
而南宮燁顯然有點疑惑了。
在冰寒氣機和軟妹散的雙重作用下,她神識尚且清醒,傾聽謝盡歡呼吸,就知道謝盡歡是不是心如止水。
心湖不穩,你為什么還這么認真吹曲子,一點都不逾矩……
難不成是知道分寸,昨天幫我體面,是我真抗不過去,扭扭捏捏有害無益……
而今天不亂來,是我抗的過去,所以哪怕很難受,也發乎情止乎禮,沒被色念驅使,做出不可為之事?
念及此處,南宮燁如同堅冰般的心湖,出現了幾絲猶豫。
十八九歲的兒郎,昨天有了點肌膚之親,今天肯定滿懷期待。
但我沒同意,他就坐懷不亂,硬壓著不冒犯,這也是值得贊許的……
我身中陽毒難熬,他壓著欲念也難熬……
昨天那樣,可以迅速壓下陽毒,我好受,他也好受……
雙贏和雙輸……
南宮燁心亂如麻……
“嗚嗚嗚嗚……”
謝盡歡看著千嬌百媚的阿飄,吹曲子吹的有種忘我之感,正樂在其中之際,忽然發現不對勁,低頭看去,大冰坨子似乎已經被陽毒沖亂理智。
他想打量,結果鬼媳婦勝負欲極強,發現認真表演,他眼神能被別的妹妹勾走,舞姿越發火辣,幾乎就是穿著法器旋轉。
臥槽……
謝盡歡調子都吹跑偏了,目光來回橫跳,有點分身乏術。
但好在冰坨子也十分寵他!
南宮燁發現謝盡歡明明心湖嚴重不穩,卻硬壓著不冒犯,還真有點心軟了。
君子論跡不論心,能克制至此,還能說他什么呢……
昨天快死了讓人家幫忙,今天能壓住,就堅守本心不讓了,這不叫道心如鐵,叫只顧自己……
今天我若是也快沒了,是不是就不道心如鐵,又妥協了?
這不自私自利的巫教妖女嗎……
念及此處,南宮燁輕輕吸了口氣,強壓陽毒眸子睜開了些許,看向謝盡歡:
“謝盡歡,你是不是很難受?”
“嗯?”
謝盡歡覺得自己很得意,有些茫然:
“我難受嗎?”
南宮燁光靠謝盡歡左顧右盼的眼神,就知道心湖不穩,心中暗嘆,沒有言語,維持著冰封千里的氣態,取出黑色紗巾遮住雙眼。
窸窸窣窣
謝盡歡一愣,轉過頭來:
“暮女俠,你這是……”
“我知道你心思,昨天是你救我,今天我還你人情,以后互不相欠。”
“啊?”
這么厚道的嗎?
謝盡歡受寵若驚,還想說什么,就發現跪坐在身側的黑衣女俠,神色帶著三分拘謹,以及一捏捏小嫌棄,挪到了跟前。
鬼媳婦則微微瞇眼,不跳了。
謝盡歡連忙繼續吹曲子,有點一根筋兩頭堵了,目光難以抑制的轉向跪坐在身側的冰坨子。
夜紅殤見跳舞都壓不住了,當下也起了好勝心,落地蓮步微移,來到謝盡歡右邊側坐,從腋下鉆到懷里,呵氣如蘭:
“相公舒服嗎?”
我滴媽耶……
謝盡歡看了看靠在懷里的阿飄,又瞄向冰山大車,見其離遠遠的偏著頭,一點都不盡歡,放下陶塤,抬手一拉。
“你?!”
南宮燁蒙著眼睛,措不及防靠在身上,想要起身,已經被胳膊環住了脖子,耳邊響起清朗嗓音:
“你身體不舒服,我讓你靠一下,我繼續吹曲子。嗚嗚……”
吹的和開火車似的……
南宮燁倒在懷里,柳眉倒豎顯露出幾分寒意,但發現這混小子沒有得寸進尺,沉默一瞬,還是悶不吭聲繼續還人情。
謝盡歡左右打量,感覺渾身都快冒血氣了,就這極樂之境,妖道不用下藥,就能即刻煉化他!
不過為什么要獎勵我呢?
我吹的是一生所愛,不是雙喜臨門……
不管了,先盡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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