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調息片刻,將體內躁動的真元重新穩定下來。
現在只要她不再主動去觸碰魘的魔種,以她如今的心境和識海中的月華屏障,等閑的魔念難以影響她分毫。
此刻她筑基巔峰,氣丹已有雛形,只要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坐下來結丹。
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心急,她要做的準備還很多。
等玄暉來,最起碼可以解決一大半。
從前的她就是太獨立了,為了證明自己個人的強大,從不求助于人,以至于走了很多彎路,浪費了很多時間。
其實沒必要,現在的江意覺得,能借助外力達成自己的目標,也是一種能力。
“茫茫北海,要如何找到夢魔本體的位置呢?”
江意思索間,聽到低沉的笛聲,抬頭便見商時序站在遠處樹下,滿身血污未曾滌凈,正于明月之下,橫笛吹奏送葬曲。
商時序前方,蒼青月帶著頭狼埋葬死去的灰狼尸體,還有其他修士,也將各自戰死妖靈,以及同門的殘軀埋入土中,神情哀傷。
齊天重重嘆氣,他的石皮角犀連尸體都沒留下。
藏在樹林中的飛蟲被笛聲吸引,浮起點點螢火,匯聚成流,環繞墳包,最后飛向高空。
好似帶著亡魂前往仙山福地,讓在場之人心中得以慰藉。
江意知道那是商時序有意為之,他對蟲類有著很強的操控能力。
一曲終,眾人陸續離開。
“商師弟,”江意走到商時序身邊,“我有件事想要請教,若是冒犯,你可以不答。”
商時序雙手握著玉笛滄溟引,神色平和,“師姐請問。”
“我想知道,之前在漁陽城中那種夢蠱是如何制成的,它為何能引來夢魔的關注?”
商時序怔了怔,漁陽城那件事過后,除了宗主事無巨細的詢問,作為事件親歷者的江意和趙蒼云都沒問過他半個字。
商時序知道,江意和趙蒼云是怕觸及他的傷心事,故意裝作無事發生。
現在江意又突然問起,那就一定是事關重大。
商時序坦白道,“原始的夢蠱母蠱是如何煉成,具體步驟我并不知曉,我只知道夢蠱是抽取了大量夢貘精魂和妖種,用了夢仙教給的原始魔種最終煉成的。”
“魔種?這些魔族狠起來連自己都煉。”江意嘖嘖稱奇。
商時序繼續給江意解釋,“夢蠱種下之后,會讓修士的神魂陷入夢境,夢魔再借助凡間的枕中仙,將自愿信仰它的凡人魂魄投放到修仙者的軀體中。”
“夢蠱其實是起一個輔助作用,并不是夢仙教寄生修仙者的必要程序。如果修士有心魔執念,夢魔更容易定位和控制修士神魂。”
江意點頭,“其實所有魔族都跟修士執念和心魔有關,只不過夢魔這個分支掌握了造夢和離魂的能力,信仰它的凡人等于是自愿簽訂了離魂契約,把魂魄獻給夢魔,漁陽城中所用的夢蠱是被改良過嗎?”
商時序沒有否認,“是,現在的夢蠱母蠱從原始魔種中生出了新的能力,只要修士心境稍有松懈,就會被悄無聲息的寄生,悄無聲息的進入編織好的夢境中,若無外界干預,中了夢蠱的修士最終會死在自己心境的破綻下。”
蠱螻就是如此,以為自己在結嬰,最后被天劫劈死,實際上他一直在房間里沒有離開過。
夢蠱母蠱所需的養分,就是蠱螻死前那一刻充滿悔恨和恐懼的神魂。所有的夢蠱最終吞噬的都是宿主的魂魄,某種感情強烈到極致的魂魄。
用夢蠱來達到寄生的目的,被寄生的修士都活不長,只能在緊急情況下使用。
“母蠱在哪?通過母蠱能不能找到夢魔本體所在?”
這才是江意最關心的問題,她的神魂承受不住夢魔的力量,無法直接溯源,只能感知到一個大致方位。
她想要看看夢蠱能不能追查到夢魔的位置,或者把夢魔本體引出來,讓玄暉幫她切一點下來也行。
商時序一翻手,一只形似象鼻蟲,渾身晶瑩剔透的小蟲從他袖中鉆出,停留在他掌心。
這只小蟲一出現,被關在江意識海深處的魘就瘋了,狠狠撞上月華屏障。
“是魔主的氣息,放我出去!!”
江意擰眉,將一切屏蔽。
“為何沒有上交給宗門,宗主一定是問過你的。”
商時序唇角勾起一抹笑,“它很美對不對?師姐若是有用,可以借給師姐。”
江意又怔了下,不知道商時序怎么會這么信任她。
商時序反倒以為江意在想為什么不送,趕忙解釋道,“這夢蠱母蠱現在與我之間有一些無法斬斷的聯系,我想送也送不出去。”
主要是無相蠱不同意,估計這是無相蠱給它下次進階準備的蠱糧。
商時序找了一個特制的黑色小罐子,將夢蠱母蠱封在里面交給江意。
“能不能找到夢魔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師姐可以試試看,這罐子是蠱螻做的,從前他就用這罐子封母蠱氣息,看起來是有用的,師姐可以放心。”
江意接過罐子,“你幫了我大忙,這件事我承你的情,我這里若是有什么你想要的,盡管開口,或者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不違背我本心和道義就好。”
商時序聞言一笑,“我倒是真有件想要的東西,既然師姐沒把我當外人,那我便不客氣了,我想向師姐求今日那首曲子后半部分的曲譜。”
后半部分就是《怒濤曲》,能暫時激發己方的爆發力,若是商時序拿來御蟲,確實能讓蟲群的攻擊力瞬間提升一大截。
江意爽快答應下來,當即取了空白玉簡,將《怒濤曲》的曲譜記錄在其中交給商時序。
“這曲子原是琴譜,你用笛子來演奏,還需要磨合一下,夢蠱母蠱等我用完,會還給你。”
兩人互相道謝,各自忙碌。
眾人在白珊島上忙碌一夜,將千機重弩和陣法全部修復完畢,又堅守了兩日,第二波魔潮未見襲來。
換崗弟子傳送到島上,江意他們一行人總算可以回去休息幾日。
從傳送陣回到云棧關城中,三日前還摩肩接踵的廣場,此刻卻顯得格外空曠。
那些曾在此處談笑風生、躊躇滿志的年輕面孔,如今已少了許多。
幸存者們沉默地踏出傳送陣,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有人緊攥著染血的衣襟,有人懷中抱著同門的遺物,更有人雙目空洞,仿佛靈魂仍滯留在那片血火交織的海域。
海風卷著硝煙掠過廣場,吹散了最后一絲天真。
三日的生死淬煉,讓這些初出茅廬的修士們褪去了青澀,就像被烈火煅燒過的鐵胚,在劇痛中完成了從凡鐵到精鋼的蛻變。
江意也沉默著,回到客棧。
那日她讓紅璃賠了靈石,客房已經重新裝修過。江意坐在桌邊給師父寫信,告訴師父她已經進入筑基巔峰,可以準備結丹了。
寫完給師父的信,江意又給玄暉寫了一封問候信,沒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念玄暉前輩,回憶起過去他對自己的照拂,心生愧疚,覺得必須好好感謝一下。
寫完兩封信,江意又鄭重的寫了一封拜帖,把紅璃喊出來,讓紅璃把信送去驛站,把拜帖送去給駐守云棧關的潛龍真君。
他是流景宗的元嬰修士,流景宗中符修,法修,陣修等等,各道修士都有,所學很雜,涉獵極廣。
江意還沒有找到契約多個妖靈為本命妖靈的方法,師父和玄暉都在幫她找,誅心鑒這些年也看過不少書,都一無所獲。
御妖師這邊問不到,江意想要試試偏門。
換做別的筑基修士,想要拜見元嬰真君,根本沒可能,可誰讓她身份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