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手腳冰涼,她也不知應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小師妹朝她看來那一剎,她害怕了。
就算她現在樣貌有所改變,氣質與從前不同,她相信這世上仍有兩人能將她一眼認出,一個是她娘,另一個就是小師妹。
可是沒有!
夭夭的眼睛怎么了?
江意想要出去詢問,但雙腳卻在后退,在遠離。
“咳!”
重重一聲咳嗽從身后傳來。
江意心臟一跳,剛才心神大亂之下,她竟沒發現有人在附近,她趕忙收斂所有情緒,恢復原本懶散的樣子。
壓制情緒這種事情,她早已駕輕就熟。
轉過身,江意看到玄暉,那雙燦若金輝,蘊含著金烏火的雙瞳任何人都模仿不來,依舊是一襲白衣點綴金色紋飾,行走間云霧縹緲,自帶仙氣。
“外門弟子江意,拜見妖師。”
赤松子跟她簡單描述過玄暉的樣子,她不能裝認不出。
玄暉負手而立,上下打量江意,“你是何人,竟識得我?到我榴月峰來所為何事?”
江意無語,都特意來山門口來接她了,還裝。
“弟子是奉命來此拜見。”
江意雙手奉上禁制玉牌。
玄暉袖子一甩,玉牌飛到他手中,他看了看才‘恍然大悟’。
“哦,幾天前路過凌波山,的確是給了一面禁制玉牌出去,后來便忘了,畢竟只是一件小事。咳,我尚有些事情處理,林子盡頭有片湖,去那里等著。”
說完,玄暉抬腳就走,連什么時候回來都不說,心想著‘你個臭丫頭,害我白等三天,今日必要先給你個下馬威,否則本尊哪有金丹妖師的威風’。
他是絕對不會告訴江意,他早就到了山門口,現在也根本沒事做。
玄暉一步踏出消失不見,滿地殘花忽然無風自旋,樹木枝椏瘋長交錯,原本的道路消失,江意陷入林中,四周除了樹和滿樹烈火灼灼的紅花,別無他物。
考驗我?這么老套?
江意環視一圈,擰眉思索,她想要從玄暉這里獲得好處,就必須要先展示她的潛力,玄暉考驗她無可厚非。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她不講道理。
江意從儲物袋中取出草席抖開,鋪在樹下。
“碧空白云,滿樹紅花,又無人打擾,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破陣是不可能破的,會破也懶得破,太麻煩了。
她現在只是個練氣小白,真要破出去,少說也得一天時間,十二金葉刀她都還沒祭煉呢。
玄暉愛回來不回來,反正她在哪都能睡,這里靈氣比凌波山還充足,睡幾天都不虧,無非就是辟谷丸難吃點。
據江意所知,榴月峰山下有三重大陣,第一重只是迷陣,會致傷卻不會致死,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誤闖,所以要留一線生機。
玄暉對花姑很上心,這是同族之情,才三天他就等不及讓赤松子親自接她,又特意提前等在山門口,是個急性子,必定撐不了半日就會回來。
或許……半日都高估他了。
“出來吧花姑”
潔白云團從妖靈袋中飛出,懸在半空舒展出兩條胖乎乎的云霧觸手,學著江意的樣子抻懶腰。
待到看清周圍情況,花姑渾身一震,這次沒有像之前一樣因為到了陌生環境而害怕地躲到江意懷中,而是第一時間護到江意身前。
那日四十場連戰,讓花姑信心大增。
“只是一座迷陣而已,我要睡會,你自己玩吧,這里是個非常適合你訓練的場所。”
江意把兌換的二品靈木當做枕頭,側臥閉目,隨地小睡。
花姑繞著江意前后左右的飄動,查看周圍情況,看江意呼吸逐漸綿長,猶豫片刻,才試探性地靠近遠處的石榴花樹。
就在這時,樹上枝椏突然飛速生長,帶動花瓣直朝花姑卷來。
花姑立刻收縮身體朝一側躲避,同時發射風刃,將那節枝椏斬斷。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周邊所有枝椏和花瓣全都像活了一樣,瘋狂襲向花姑。
本想趕緊回到主人身邊,可是花姑一轉身,發現原本睡在后方的江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瘋長的枝椏和飛旋而來的花瓣。
o(≧口≦)o啊啊啊主人!!
江意雖閉目,卻心思難寧,還在想柳桃之的事情。
夭夭為什么會到蒼靈宗來,還守在榴月峰下,她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眼睛看不清,筑基中期的修士也能神識視物,可夭夭仍舊沒有認出她。
這就說明夭夭不只是雙目出了問題,如果是識海出了問題,那就麻煩了!
江意正要細想,感覺意識猛地下墜,她一睜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懶仙祠’那尊睡臥女仙的神像前。
這是她第三次進入這里,神像沒有變化,但是整座祠堂比上次干凈了一些,側面靠墻多了一個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
江意走過去,隨手取出其中一冊。
“《妖靈圖鑒》?這是我這兩年背過的書,全都是?”
拿著書,江意看向窗外。
漆黑一片,卻有火紅花瓣如雨飄零,試圖進入祠堂之內,又被無形力量排斥。
略微一想,江意就明白過來。
她沒有睡著,這里是她懶根中的意識空間,懶根在保護她的神魂記憶不受侵犯。
畢竟是懶仙所留的一道意根,豈是那么容易被人探出底細的?
玄暉在外面的迷陣中嵌入了問心陣,現在只要她從祠堂里走出去,就要面對問心陣的審問。
玄暉看中花姑,審核一下她這個主人倒也十分合理。
她可以一直留在這里讓問心陣失效,但這樣做,必然會讓玄暉對她的探究之心更深,沒必要。
當初決定到蒼靈宗來,她就預想過問心符和問心陣之事,也早已做好準備。
以她現在練氣期的修為,問心陣最多問她五個問題,超出的話,她的神魂會受不了。
玄暉不是十惡不赦的妖靈,不會對她做得太過分,折騰死了她,花姑也會隨著主仆契約一起死。
深吸一口氣,江意走出懶仙祠。
花瓣從眼前飄零而下,充滿威嚴和不容拒絕的聲音在腦中震響。
“姓甚名誰?”
看似簡單的問題,問的卻是一個人心底最認同自己的身份,一些潛伏在各大宗門中,改名換姓的邪道修士面對這樣簡單的問題,往往都會露餡。
“我叫江意。”
江意也是江易,穿越前依舊是江易,畢竟同名同姓是穿越第一準則。
換一個名字也抹不去她的過去,正是過去的一切造就了今日的她,倒不如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
修真修心,她需要認同自己,好的,壞的,能面對的,不能面對的,到最后大道同歸,都要接受,然后釋懷,時間終會解決這一切。
“可曾奪舍或被奪舍?”
“不曾。”
她是帶著前世記憶的游魂,來到此界正常出生,算不得奪舍。
“雙親是誰?”
江意心中一笑,能這么問,看來玄暉確實懷疑過她的身份。
“我是孤兒,自幼就沒見過雙親,不知他們是誰,可能他們早就死了吧。”
江意神色坦然,這不是說謊,只是如實說了她穿越前的狀況。
“你心底最不能與外人道的秘密是什么?”
江意怔了下,沒想到玄暉這么不道德,居然會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