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氣。”燭況真君照常喝著茶,冷眼看著仙客樓的防御大陣開啟,街上的人紛紛避入就近店鋪。
所以對三個孩子擠在窗口看外邊,她并未阻止。
她的神識能夠很清楚的看見,雷盾和時元攔到結丹女修。
另一邊又有執法武僧與覺緣和尚堵,正正壓縮住她的逃路。
女修的傳送符因著城池防御,已無法開啟傳送。
只見她將懷里靈獸砸向一邊執法武僧們,嘭的一聲,五階靈獸被自爆。
“喵嗷!”登時一只幽月貓魂飛出,張牙五爪撲殺武僧。
結丹女修則和雷盾幾個人傾刻間打在一處,劍氣、術法橫飛,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出招好快,沒想到時元長老的劍法這么鋒利。”公孫樂洵看的眼睛發亮,手不停的在比劃,有點小慶幸他們未飛出自己神識范圍。
黃半夏抽空看了眼歲初,師妹真是好眼光。
而沈歲稔在算女修一件件防御法寶扔出多少,見其臉上的狐貍面具被師父的劍光斬斷時,她瞳孔陡然一張。
于是傳音師祖:“這次是沈曼綺嗎?
師祖,我下去找下苗道友打聽一二。”
“你想找沈家人問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莫出大門。”燭況真君不反對,她神識里懷濟已然趕過來。
“是。”沈歲稔在兩位師姐訝異的目光中下樓。
樓下,沈聽露三人同食客和避險的修士們,也正從窗口門口看斗法。
當她看到懷濟大師擲出的香板砸中妖魂和女修,后者落地抬頭的剎那,她吃驚不已:“綺姑姑,她……她,得給靈蘊樓傳訊。”
“表妹,你看清楚了嗎?”苗朝興唯恐認錯人。
反倒是沈爍按住姐姐:“三姐,你為何不想想,元嬰修士也要出手傷她。
定是她做了什么讓人恨的事。”
“八弟,許是誤會。”沈聽露不聽他的,也不覺得有認錯人。
沈歲稔下樓時,剛好看見她發出飛劍傳書,目標直指十字路東的靈蘊樓。
她再看向街上的女修,發現她詭異一笑,刷的扔出好幾個黑球。
“轟天雷,師父快退。”沈歲稔已顧不得打聽女修是誰,沖到大門處靈力聲傳半條街。
轟轟轟
她的聲淹沒在爆炸聲中,和門邊的眾人被巨大的沖擊波掀飛。
而司徒時元他們比她更早看見,紛紛飛離老遠閃避。
唯有懷濟大師這個元嬰,將其中兩個轟天雷反打回去。
但女修已經和那幽月貓魂,沖入一家炸開防御的茶樓,她轉眼間將一張困仙符壓下。
里邊的修士不及飛離,就困入其中讓人無法看見。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這一店的人。
嘖嘖,大師,兩百多條人命,各大宗門的弟子都有。”女修有恃無恐。
懷濟大師立刻答應:“我放你,你放他們。”
“好,開城門,讓他們停。”女修掃向再次圍來的人,腹誹自己居然一找到貓妖,就被發現,難道它投靠了大佛寺?
覺緣和尚不知從哪兒,最先飛回:“師叔不可,她可走,妖魂不行。”
“喵嗷!”幽月貓魂厲吼。
站穩的沈歲稔立刻封住耳識,她身邊好些反應慢的小修士抱頭痛呼。
仙客樓的防御陣不隔音,是個缺陷。
“歲初,去幫遲滔補陣。”燭況真君傳音后,發現她根本沒聽見,不禁搖頭。
再見遠處雷盾和時元安然飛回,她便放出虎王阿白下去找徒孫。
“歲初,大和尚要放走妖魂,本王不甘心。
他家元嬰怎么只出他一個,連個結丹都抓不住。”阿白一見沈歲稔,就打出結界隔開一樓看它的修士。
沈歲稔已放開耳識:“大佛寺只七八個元嬰,將閉關的,做任務的,守衛本寺的,探秘境的減去,不會來好些。
還有個控制城防大陣的,人家其實出了一明一暗兩個元嬰。
咱倆之前還用符傷過八階九階呢,有時不能只看修為。”
阿白頷首:“即如此,咱們出去伏擊一下妖魂,怎么樣?”
“不去,那結丹女修的法寶比我多,修為也比我高。”就算是師父的仇人,自己此刻也不會去讓師父分心。
沈歲稔頗有感觸:“法寶多底氣才足,這次回去我要多兌些高階法寶。”
阿白退而求其次:“你把那寶貝火借我用。”
沈歲稔退后:“不借,它還小,不到在人前顯圣的時候,師祖也不會同意。”
“切,膽小鬼。”
“妄自尊大會被殺滴,我不想跟你萬魂幡里做兄弟。”
“什么意思?”
“一個笑梗。”
“聽不懂,我是你的長輩,做的哪門子兄弟。”阿白白她一眼,才應她所求撤掉結界。
沈歲稔立即神識外放,看見大街上的武僧,已經給女修和幽月暗貓讓開路。
她跑來門口看,倒和火速趕來的靈蘊樓掌柜打個照面。
不過眼前有防御陣光,她看的見對方,對方看不見她,只拿著玉符不住傳訊。
然后陣門開個口,靈蘊樓掌柜朝柜臺后的遲滔真人拱拱手,找去沈聽露他們那邊不知傳音說些什么。
但見他們指向外邊,沈歲稔可以完全確定,街上飛向城門的女修,就是沈曼綺。
這位懷里還抱個小嬰兒,許是做人質用的,懷濟大師在后邊跟著,不許其他人動手。
再看師父,咦,神識里只有雷長老,“阿白,我師父呢?有出南城門嗎?”
浮屠城這條大街,南北全長二十多里,北邊的盡頭就是大佛寺,沒有設城門。
嗯,也或者大佛寺本身就是它的北城門。
而仙客樓正好在十字大街附近,離南城門有十里遠。
她的神識比一般筑基的五里范圍多一倍,恰能看清城門,卻看不到城門外。
“師父迷。”阿白嘴上吐槽她,神識卻在找人,“城外沒有,可能在隱身。
我發現另一個元嬰期大和尚,在悄悄破困仙符,他那不熟練的掐訣動作,定是在向燭況請教。”
它的話,讓沈歲稔打消向師祖傳音的想法。
神識中,女修順利邁出南城門,但她肩上的幽月貓魂,卻突然被什么吸走。
“哈哈哈哈,一只八階妖魂,懷濟,我謝謝你了!”大笑聲隨著大大的黑旗一閃而逝。
“魂幡,落神宗?”沈歲稔很想和街上其他膽大的一樣,邁出門去看一眼實況。
可她腳尖剛動,身體立刻被師祖的神識鎖住:“上來。”
而城門口這里,女修怒了:“懷濟,你不守信用。”
說著毫不留情摜出嬰兒,同時想引爆困仙符,卻發現沒動靜。
懷濟大師險險接住嚇哭的嬰兒,司徒時元和另兩個結丹,已現身與女修交手。
女修堪堪躲開劍光想再啟傳送玉符,卻聽見靈蘊樓掌柜飛來傳音:“沈曼綺,住手。你想被宗門除名嗎?”
“白癡!”女修理都不理他,數個元嬰劍氣球甩向司徒時元他們。
噌啷,鏘鏘鏘,轟嚓……
在懷濟大師護住嬰兒后退之際,她冷哼一聲傳送走。
司徒時元堪堪躲過火系劍氣,飛回時沒有試圖追,依對方傳送的空間波動振幅判斷,是不定向傳送,天知道會落在哪兒。
她來到女修剛剛傳送走的位置,神識搜索間,很快找到一小片碎玉。
“師妹找它作甚?”雷盾也飛遁回落,他和其他人一樣,早防著女修的花樣多法寶。
在對方劍氣球還未斬出時,已經利用遁術閃開,只過他飛遁的有點遠,回來晚一點點。
“雷師兄看看這個。”司徒時元從儲物戒又取出一小塊碎玉。
陽光下,兩塊玉的紋路在修士神識中,不說大致相同,也是一模一樣。
她將兩塊收起:“原來這塊,是那次劫小和尚的男修,捏碎的傳送玉符。”
雷盾看了眼與佛修說話的靈蘊樓掌柜,若有所思道:“那也是個結丹期,這個叫沈曼綺的也是結丹。
他們另外兩個分社還聘有元嬰散修坐鎮,藤蘿社,隱藏起的實力不小。
此女身份不應該由我們說破。”
他說完,即要傳音給十分懊惱的覺緣和尚,沒這家伙突然蹦出來收妖魂,也不會在城里打起來束手束腳。
覺緣聽到他的傳音,果然找向靈蘊樓掌柜,只不等他質問,城內元嬰佛修的聲音傳來:“懷濟,快定住嬰孩兒,茶館人說沒誰帶孩子。”
而此時,孩子剛好被懷濟大師交給個結丹武僧,后者動用縮地術一步跨入城中。
且在聽見示警拍定身符給嬰兒的剎那,尖銳的啼哭響徹浮屠城。
震的樓梯上沈歲稔再次封住耳識,但她的神識不由看向南城門,就見嬰兒自爆。
將武僧也炸碎的同時,整條街面瞬間漆黑如墨,百鬼啼哭。
沈歲稔哪怕封著耳識,神識卻被影響,萬幸識海里有三個護神之寶,剎那讓她清醒。
而她眼前大廳里,低階修士們在這一刻失智拔刀相向。
阿白也狂躁的低吟,好在燭況真君與它有契約,能及時安撫住虎王。
但正下樓的幾個筑基,卻是拔劍砍向擋路的沈歲稔。
她毫不遲疑的用水球符砸向他們,嘭嘭水爆,澆的幾個剎那失神。
啪啪啪,沈歲稔飛身將定身符拍在他們身上,然后一路向上砸水球,喚醒失智者,包括店伙計。
這時,燭況真君在包廂叫醒公孫樂洵兩人的神智,傳音徒孫,又一次發現她封住耳識在自救救人。
叮叮當當的打斗中,桌椅板凳盡碎,飯菜酒水齊飛。
燭況一聲加持靈力的威喝,令各個包廂內,心神不穩的結丹食客們,定神穩住身邊的低階。
阿白緊跟著一聲獸吼,配合她的威壓制住打斗的。
而沈歲稔見大家停下卻不敢大意,她放開耳識聽得啼哭未曾減弱,便飛身在茫然的修士間拍定身符。
“歲初,別浪費符。”定住神的遲滔真人彈出數道靈力,給大廳中修士封住穴。
他已經看到街上到處有修士廝殺,還有人在攻擊仙客樓的大門。
那些結丹期,眼里黑霧騰騰,若不是有個元嬰佛修散開念珠將他們打落,但凡露頭兒的筑基煉氣,有一個死一個。
沈歲稔自然也有看到,她傳音樓上:“師祖,不像是法陣。”
“嗯,是上古流傳的怨嬰傀儡,幸好引爆它的人,不到元嬰修為。”否則,連燭況自己都可能失智殺人。
她掃過街上,看見懷濟師兄弟已經在多方制止修士,但地上死的是救不活了。
沈歲稔受不住啼哭聲,剛要再封耳識,就聽見眾多的佛修吟經,鐘聲、佛號從外向內沖擊著。
只片刻,嬰兒啼聲被壓下,街面漸漸透出天光。
她跨步來到沈聽露三人面前,結界一打,抓開定身符說:“有人說,剛剛的結丹女修是太一宗沈曼綺。”
旁邊的沈爍睜大眼睛,想警告三姐勿要多言。
沈聽露沒看他,而是想先行揭掉表哥的符,卻被歲初擋住:“歲初道友,這里邊定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你看看這店里受傷的,外邊丟命的,可都是她的手筆。”沈歲稔見她不肯正面回答,啪的拍回定身符。
再看苗朝興,對方眼里有苦色,看來也不會。
沈歲稔揮開結界,眼看眾多結丹佛修放出丹火,在大街上燒去最后的陰氣。
再看多家店鋪里的修士,自發出來幫忙收拾殘局,將各處血肉殘渣清除收斂。
她上樓的腳步不禁沉重,修士的命不值錢,一進包廂她就抱住阿白的虎頭,“師祖,一個怨嬰傀儡,居然能影響這么多修士。”
“匪夷所思,只一聲我就心神失守。”公孫樂洵后怕不已,黃半夏到這會兒都還頭疼。
燭況親手給三個小弟子煮好養神靈茶分盞:“不是一個嬰兒,是用九百九十九對母嬰之魂所煉,那邊母符一爆,嬰魂怨氣呈倍數升級。
“這等陰毒之物,據傳為上古器宗弟子所煉,到最后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傀儡,被噬魂而亡。
“自他始,影響了太元界所有修習傀儡術修士的前途,傀儡師被殺掉好些。
機關傀儡術,很長一段時間被人人喊打。”
“可這等邪物,還是流傳了下來。”黃半夏看一眼窗外殘景,立刻收回神識。
沈歲稔抓起茶水一飲而盡,“防不勝防,必須努力修煉,我不想當街上被人鏟的殘渣。”
她閉眼再睜眼,和兩個師姐,一起站到窗邊看完收尸的全過程。
“逞強。”阿白拱她。
“沒有。”沈歲稔的手剛放它頭上,窗前突然咔一聲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