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位年輕的姑娘,大冷的天,她額頭上還出了汗,似乎是跑過來的。
一進來,她就把一包東西放在桌子上。
“警察同志,這個給你們。”
“這是什么?”有個警察打開那個黑色的袋子,看到里頭的東西時,‘嚯’了一聲。
其他人探頭過去看,也跟著一愣。
“這哪里來的這么多錢,小姑娘,你拿這些錢來做什么?”
那年輕姑娘接過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口才說道,“這錢是我路上撿來的,我還想著這年頭怎么還有人帶大把的現金呢。可看里面還夾雜著紅包紙,想著應該是誰家有喜事,收的紅包錢,打算去銀行存起來,結果半路掉了。我就在前面兩條街撿的,我還有事,沒功夫在原地等失主過來尋,就先送到你們這來了。丟了幾萬塊錢,失主肯定會報案的,我就不管了。”
“原來是這樣,行,那這錢就先放在我們這。小姑娘你先留個聯系方式,回頭有需要,我們再聯系你。”
“好。”
年輕姑娘留了聯系方式,又交代了錢丟失的具體地點,撿到的時間等等注意事項,她就急匆匆的又離開了。
朝朝看得微微張著嘴,那么多錢,就這么,這么放在這了?
景宣帝也微微愣了一下,他們現在已經能換算后世的錢了。
幾萬塊,相當于他們這的幾十兩銀子。
雖說在景宣帝這里,這些銀子實在不值一提。可他也清楚,對平民百姓來說,幾十兩可能是一家子的所有存銀了。
于康升低聲喃喃,“后世對官差,未免也太信任了一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衙門里的官差到底是什么樣的,他們心里都是清楚的。
若是大啟發生這樣的事,有人把撿到的銀子交到他們手里,那幾十兩銀子絕對是要被官差給平分掉了,哪里等得到失主?
但是看后世的樣子,這似乎又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在場的文武官員都沉默的看著這一幕,時不時的又看向另一邊已經吃完炒飯正靠著沙發瞇眼休息的乞丐,心里五味雜陳,什么想法都有。
賀南洲已經和警察說完話了,便帶著妻女一塊出來。
出了大門,朝朝卻還是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神色中已經沒了忐忑不安。
簡云桑笑著問道,“朝朝覺得警察怎么樣?”
“很好。”朝朝怔愣一瞬,隨即連連點頭,“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還以為會很兇。”
賀南洲和簡云桑對視了一眼,小聲的問朝朝,“你之前,見過那邊的官差嗎?”
“見過。”
賀南洲驚訝了,她居然見過?
朝朝說,“遠遠的看到過,來村里說稅收的事情,但我沒有靠近,聽得不太清楚。就知道很,很……”她形容不出來。
但她知道,村民們都怕他,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村長倒是說了句什么,可那官差二話不說罵了他一頓,很可怕的樣子。
后來那官差走了,村民們也只是小聲議論著。
“反正,官差來的時候,胡家都要拘著胡寶墩,就怕他不知輕重冒犯了他。不僅胡家,村里好多人都叮囑小孩子不準亂跑,離得遠遠的,不要往官差面前湊。”
那時候朝朝就知道,官府的人不是平民百姓惹得起的,更別說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出事了也沒人幫她。
所以她很不明白,為什么這里的官差會完全不一樣,老人小孩湊近了也沒事,他們還很溫柔很有耐心,根本就不需要怕。
其實,這就是賀南洲和簡云桑帶她出來的目的。
因此這會兒賀南洲抱著她轉過身,指著一旁的一條橫幅道,“看到那行字了沒有?”
朝朝點頭,“可我不識字。”
賀南洲失笑,“那行字讀——為人民服務。我們,就是人民,他們的宗旨,就是守護我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生命財產安全。”
朝朝微微張著嘴,表情茫然。
賀南洲抱著她上了車,等坐穩了,才和朝朝解釋,“現在的警察,和古代的衙役是不一樣的。古代的衙役,是屬于賤籍,他們甚至是后代都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待遇也不高。偏偏他們手里還有點小權利,那么想要日子過得好,就只能從其他地方撈點好處。比如我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那老百姓見到他們自然就會怕。”
大啟朝眾人:“……”夠了,你們家是普通老百姓嗎?
賀南洲啟動車子,“但是現代的警察不一樣,我們現在是人人平等的社會,沒有賤籍良籍商籍這樣的區分,大家都一樣。而警察呢,是很神圣的職業。朝朝剛才也看到了,我們普通老百姓都很信任他們是不是?東西丟了,在外面被打了,遇到壞人了,找不到回去的家了,都可以找警察。”
人人平等!!
這四個字振聾發聵,像是一道驚雷劈在大啟朝千千萬萬人的心上,劈得他們呆若木雞。
他在說什么胡話?!!怎么可能人人平等,還,還說連賤籍都沒有了?
那些原本聽得津津有味事不關己的世家子弟更是豁然站起身,大怒道,“什么叫做大家都一樣?那些賤民怎么能跟我們相比?后世的皇帝呢,那些貴族呢,怎么能容許賤民和自己平起平坐?荒唐,簡直太荒唐了。”
“就是,人生來就是有三六九等的。若是人人平等,那這世上不是亂了套嗎?誰都不服管教了。”
“那賀南洲說的好聽,要是平等,他們賀家怎么會有下人。”
“他自己不也有隨從嗎?讓他跟那個隨從平等,看他樂不樂意。”
這些人在憤憤不平,周圍的百姓們臉上卻閃過一瞬間的希冀。可是很快,又變得麻木起來,就算沒有貴籍良籍之分,那也是后世,不是現在,跟他們無關。
可這些話跟景宣帝就很有關系了,他的額角開始突突突的跳。
有時候他真的挺無助的,很想把這天幕關一關。
這些話說的一點預兆都沒有,他聽得卻越發的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