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鄭家是皇上的母族。
老太太還在，過兩天是她的壽宴。
這樣的人家，墨伊得備禮前往。
之前，備禮物這些事，都是馮側妃在做，現在得她自己做了。
趙嬤嬤雖然幾年沒管家，但這些事還是知道的。只不過，這回她希望墨伊自己來處理。
到真正用上時，墨伊才慢慢回憶起趙嬤嬤之前講課的內容。
先看對方家世，事由。再看看兩家以前的來往。盤點自己的庫存，最后選既相配又不落俗套的東西。
看似要求很多，但實際的沉浸下去，還挺有意思的。
查看了半天，墨伊卻搖搖頭：“依我看送禮還是能用上的好，你看咱們庫房里，光收到的花瓶，就二百六十四只。這些東西，用又用不了，轉送還不體面，就這么放在庫房里落灰。可這些東西，是府里真金白銀的兌換回來的啊。日久天長，光壓在這上頭的銀子，就不知道多少了……”
“是啊……”趙嬤嬤感慨，“還有的，是這兩年時興，等過兩年再拿出來，就傻得很，白白浪費了。”
“是啊……”
“您看這些時，還要考慮齊王府的地位。有些人家，即使給王府送過重禮，也不必過于在意……不能自降身份。”
“這里頭的學問可就深了，選出來幾樣，請趙嬤嬤幫著掌掌眼吧。
到了這天，墨伊只帶著丫頭去了。
原本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呢，沒想到她一去，大家都在瞧她。
關系遠些的，站在遠處打量、嘀咕。關系近些的，甚至就拉著問兩句。
哦，原來自家的事，已經在宴會上傳開了……
由當家夫人陪同著進主屋，除了老太太，幾個王妃也在。
她剛坐定，九王妃就說：“我就說嘛，七嫂進門，竟然還讓側妃管著家。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這樣的事？卻原來，七嫂憋著大招哪！”
四王妃也笑：“那個馮側妃看著還挺乖的，卻沒想到是個膽大的。這下不但管家權丟了，還把自己弄去莊子上了！看來，還是不夠識實務。”
“是啊，七嫂真是好手段。平日里看著老實巴交的，倒真是個厲害呢！”那語氣，調笑又輕蔑。
墨伊輕輕的笑著：“是吧？咱們這樣的人家，不厲害點怎么能行呢。”
幾個王妃是諷刺她心機重，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回來的，卻偏偏使手段，要把王爺長子的生母治了罪。
沒想到，她自己還真認！
“還以為人家是夸她呢！？”四王妃跟九王妃嘀咕。
“不懂規矩唄……”九王妃說。
二個人說話聲不大不小的，剛好讓墨伊聽到。
“九弟妹若懂規矩，就知道自己現在是承恩公府座上賓，不是市井長舌婦……”
“你！”九王妃大怒。
墨伊站了起來，用手帕扇了扇風，“這天怎么又要熱起來？老太太，看到園子里有菊花開了，晚輩去逛逛。”
老太太可能是有些癡呆了，也說不出什么，只沖著每個人笑。
九王妃恨恨的瞪著墨伊。
她施施然出了門，往園子里走，趙家舅母正跟幾個人說話，看到她，連忙拉在一邊。“事情處理好了吧？老太太總讓我們去問。但我想著，王爺在京城呢，不會有大事。”
“處理完了。剛還說……大家怎么都那么看著我呢？敢情是這事兒傳開了。等王爺閑下來，我們回去看看老太太，讓她老人家放心。”
兩個人低聲說著一些細節。
那邊，徐夫人由三個兒媳陪著應酬，“三弟妹。齊王妃在那邊呢……”墨紋的嫂嫂指給她看。
“哦？”墨紋跟剛發現似的，“母親，媳婦兒先去更衣，然后去尋妹妹說幾句話。”
“去吧去吧……”徐夫人一擺手。
趙夫人和墨伊說得正熱鬧，“伊伊？趙夫人。”有人輕柔的叫。
墨伊轉臉一看，是一頭珠釵和一身月白衣裳，臉上帶著得體笑容的墨媛。
說起來，兩個人有些日子沒見了。
墨伊點點頭，并沒有與她多說話的意思。
“伊伊……”墨媛湊了過來：“我剛聽了馮側妃的事，做得可真漂亮。我聽著心里都痛快。早就知道，這女人會是這個下場。”
她一邊說話，一邊往一邊扯墨伊，“這下可好了，她自作自受。你怎么也不給我去個信啊，我還得從別人嘴里聽說。你看，東宮弄出一個張側妃去，齊王府弄出一個馮側妃……”這樣想想，心里還挺美的。
“是啊……”墨伊涼涼的說：“所以，側妃也沒什么了不起的。被殺和被關，都挺容易。”
“……”墨媛被噎了一下，尷尬一笑，“凈跟我說笑……”看著旁邊人多。
便又拉她往湖邊僻靜地方走，“伊伊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墨伊隨著她，走到了湖邊上。
“伊伊，我的消息，你知道了吧？府里熱鬧了一下，給你下帖子，你都沒來。墨紋也沒來。合著，我的好事讓你們倆這么反感？我可是盼了你們半天呢……”“墨媛？”
“嗯？”
“咱們都長大了，各自有自己的日子，有高興的事，也有焦頭爛額的。但說起來，都挺忙的。而且，咱們倆的想法，向來不同。看人看事都不一樣。我的意思是，不必非得湊在一起的。”
“墨伊……不是你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的自己，還被墨伊這樣對待，墨媛也有些惱了。
墨伊也一噎，“……時過境遷，再說那些就沒什么意思了。”
“墨伊，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
“可是好好的，你干嘛說這些啊……”
“墨媛，你聰明，圓滑，善謀劃。目標明確，不計較眼前得失，算是有些大智慧的。這些，我都挺佩服。”墨伊認真的說。
“哎呀……你別這樣跟我說話。”墨媛有些毛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墨伊有些恍惚。
恐怕不遠的將來，我們就是死對頭。甚至，我們倆個之間，會死一個。
“墨媛，我們已經走上了不同的路，方向不同，恐怕只能漸行漸遠了。這不是表面和氣些，就能掩蓋得了的。”
墨媛看了她一會，又默默的望向湖面，上面有幾只野鴨子，正游得歡快。
她說的倒也沒錯，利益是不同了。
太子就是希望自己能在齊王府打探消息，而自己確實也做到了，所以，才有了側妃之位。
現在看來，墨伊是有所警覺了。
一股子勇氣從心底迸發出來，太子和齊王，也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在爭，我為什么不行？
這兩年，墨伊混好了，確實拉扯了我。
可是我，也沒白白占她便宜。
這本就是相互提攜的事，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
“哼。”她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來就瞧不起我……但凡幫我點什么，就沒個好臉色。還讓墨家把我父母擠兌出去……也就是劉家有心巴結。否則，他們倆出去怎么過活？
是，你出息了，沒少提攜我。可這正是你所說的一榮俱榮的那套！
再者說了……我也沒白讓你幫我！你愛算賬，有空時自己算算！別講道理時，一套一套的……到頭來，比誰的心都狠！”
墨媛說的挺激動，胸膛起伏，眼圈都紅了。
墨伊無奈笑笑：“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你自詡聰明，會算計，能拉攏所有人，并利用所有人。可是你不知道……”
她轉頭看向湖心，“真心待你的人，會被你傷到。而那些……看似光鮮靚麗，許諾了你各種美好的人，背后又是個什么鬼。他們又會怎樣利用你……”
墨媛不服，“世間事，本就是如此。誰不被人利用？誰又不利用別人？到目前為止……我的選擇錯了嗎？”
“所以墨媛，咱們倆永遠說不到一塊去。那就這樣吧！”墨伊認真的說。
“你也別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墨媛氣壞了，“剛才，墨紋一看到你，就跑去更衣了。為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全是別人的錯嗎？”
“……好好好，那全是我的錯。”墨伊不想與她爭辯。
可她這樣，卻更讓墨媛更抓狂，暴怒，想說難聽的，但她又壓住了情緒：“所以……不管我怎么說，如何求，你都是這樣決定？”
墨伊看著她，不說話。
“……好。”
墨媛端起了高傲的姿態：“斷就斷唄，誰怕誰？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墨伊，請你記住自己說的話……我也會記住的！”
盡管她這樣說，但墨伊轉頭走后，墨媛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