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敬長嘆一聲，不再掙扎。
與姜天的較量，他輸得徹徹底底，哪怕重來千百次也毫無翻盤的可能。
因為他根本察覺不到姜天幻瞳開啟的跡象，所以無從設防。
以他這等修為，竟能在不知不覺間掉入姜天施展的幻象陷阱中，實在也不必再掙扎了。
“的確結束了。”
郁敬點點頭，卻已是面無表情。
時間力量在蕩漾，他的身影就此飄渺、淡化，然后消失無蹤。
“自解！”
朱魂眉頭緊皺。
郁敬用自解的手段，自行了結。
這意味著，他的身上也許存在某些秘密，為了避免暴露或被姜天追索，才做此選擇。
而那個秘密，并不在他的神海之中。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追溯。
“終究有些大意了。”她說。
“這具分身或化身背后的神秘強者，豈能沒有一點防范？”
姜天搖搖頭，并不懊惱，也不郁悶。
他有郁敬畢竟只是意外相遇，不是兩者刻意的仇殺和針對，錯過某些線索，也屬正常。
“這些凡人怎么辦，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朱魂退到一旁，卻是扶搖女帝在發問。
姜天解決了郁敬，卻留下了這數百凡人。
他們的處置，著實是一個問題。
“這是他們的命運，當然要尊重他們的意志。”
若非參加萬界法會，姜天便便不會遇到星河船夫。
若非與星河船夫那場生死較量，也就不會獲得關于永恒境的特殊靈感。
若非兩位道侶恰好接近永恒境門檻，那靈感便無用武之地。
若非為了驗證那道靈感，也就不會來到天寂古星河、來到凡塵星島，更不會遇到這些凡人。
若非姜天施以援手，這些人都將被郁敬殘害，隕滅于凡塵星島上。
可以說，這一系列的機緣使得他們擺脫劫難，迎來了新生。
但對姜天而言，因果之說過于虛無飄渺。
他自下界一路走來，靠的是強大的血脈天賦、超強的越階戰力，以及在任何局面下都勇往直沖的勇氣與信念，還有他那幼時便扎根于心底但至今尚未實現的執念，都對他的道途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支撐著他乘風破浪，一路前行。
他行至何處、遇見何人、遭逢何事、有何機緣……在他看來，外在的因素當然無法忽視，但更多則是內因。
內因才是主因。
也是唯一的真因！
是他執著前行的腳步，讓他遇到了這一切。
是他堅韌不屈的信念，讓他邁過了一切艱險。
他尊重機緣與敬畏因果，但從不迷信這些。
因為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拼命修行，爭來的！
眼前這數百凡人，姜天的確救了他們，但救一時不能救一世。
一如他曾經建立過的那些勢力，雖然帶給了那些朋友、伙伴們前所未有的希望，但眾人各有各的因緣和命數，因為種種原因，曾經的伙伴無法再并肩前行，同求大道。
俱往矣！
姜天按下心頭的思緒，緩緩掃視這數百凡人。
他們原本可能只有一個命運——全部隕滅！
是他的到來改變了那個命運，但他卻沒辦法永遠掌控這些人的命運。
這些凡人的未來，應該掌握在他們自己手里。
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命運。
這數百凡人，應當有數百個命運。
而若跟著姜天，他們大概只會有一個命運——以姜天現如今的實力，他們的前景絕不黯淡，但那是姜天的命運，而非他們真正的命運。
倘若跟隨姜天、聽從他的安排、成為他的附庸，他們的命運將無可避免地被剝奪。
那不是他們的命運，更不是這數百人應有的真正命運。
所以，姜天從一開始，就只是想救他們出水火。
他與這數百凡人，注定不會有更多的交集，他也不會自認為實力強大，便能永遠掌控別人的命運。
他不是這些人的主人，他從未把握這些人的命運，如今更是要把命運權柄交還于眾人。
“凡塵星島已經毀滅，源流星島已成無主之地，你們的未來，應當由你們自己做主。”他說。
這些凡人里，有幾位老者面面相覷，甚而竊竊私語。
片刻的交流之后，他們仿佛達成了共識。
“所謂仙凡殊途！大人，您這樣的大能強者，跟我們這些凡人，注定不是同類。”
其中一位白發白須的老者儼然眾人之首。
他看著姜天，眼中滿是敬畏，但也有難以掩飾的疏離。
“我們生在凡塵星島，我們出生起便注定與修行無緣，而從懂事起，便知道仙凡有別。
“我們這些人亦知道自己原本的結局，本該是被郁敬所屠，只是因為遇到了大人您，才迎來新的希望，避免了悲慘結局。
“如今郁敬已死，凡塵星島當然是回不去了，作為凡人，我們經不起任何武道風浪，注定不可能與大人同行。
“這便是我們共同的立場。”
白發老者表明眾人的共同態度，相當于跟姜天劃清了界線。
而這條界線，其實本就存在，是他們一生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所以，你們有什么愿望？”
姜天不會也不想掌控這些人的命運，但他當然有足夠的力量幫助這些人。
一如他在凡塵星島援手那樣，哪怕只是隨手點撥，也能讓這些人的處境獲得巨大的改變。
“比如說，你們不想留在天寂古星河這種兇險之地，想要去一處遙遠的平靜之地過平凡的生活，或者去某個世俗的城池、國度謀生？”
這些，對姜天來說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也是他能對這些凡人做出的最好的幫助。
但那白發老者卻搖頭。
“大人已經救了我們，我們不敢奢望更多。
“如我們這種生于星島的凡民，到了遠離星河的世俗之地，也未必就能過得更好，所以我們選擇留下來。
“如大人所說，源流星島已是無主之地，但它與凡塵星島極其相似，對我們來說，仿佛是第二個家鄉，所以我們打算留在這里，生存下去。”
白發老人道出了眾人的決定。
他們要在源流星島安家，身為星島凡民，也要繼續過星島的生活。
因為他們生來，便習慣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