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了小巷,卻見高勉領著一群人在等候。
張千易這才知道楊鈺所言不虛,就算他剛才反抗,也不可能逃出去。
待到高勉畢恭畢敬向這邊行禮:“公主。”
張千易身軀一震,猛然看了過來。
楚翎點點頭。她來仙樂樓之前跟高勉打了聲招呼,他正在查張千易,正好撞到了一起,青茶來得晚,就是處理這件事去了。
朱繁也驚了一驚,抬頭往這邊看來。或許是楚翎舉手投足和太子太過相似,她五味雜陳,半晌說不出話來。
高勉一揮手,差役上前扣了張千易,回大理寺衙門。
楚小九笑嘻嘻走過來:“公主,你沒事吧?我們真是太厲害了,一出手就抓了個要犯!對了,高大人是你安排的嗎?來得真及時!”
“你做得也不錯。”楚翎毫不吝嗇地夸他,“這回有這么大進展,多虧你及時發現線索。”
“哈哈哈哈!”楚小九心里得意,又想裝謙虛,擺手道,“還好啦!我想著萬一呢,誰知道真有關系。”
嗯,回頭請程浚那小子喝酒,送給他這么大一個功勞。
馬車駛過來了,楚翎問:“要不要去大理寺?”
楚小九心癢癢想去,卻被楊鈺拉了一下,回道:“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了,下回有事公主再叫我們。”
楚翎笑著點頭:“明日我叫人去康王府送賞賜,楊小公爺呢?你需不需要。”
賞賜是給楚小九作保的,免得他被家人罵。楊鈺打小就是好孩子,自然不需要,事實上他不太敢讓父親知道,自己跟公主來往這么多,連忙擺手:“不必了。”
楚翎微微一笑,意味深長:“既如此,我先記下了。”
說完,青茶放下車簾,馬車啟動,往大理寺衙門去了。
看著馬車走遠,楚小九問:“為什么不去大理寺衙門,難道不好奇嗎?”
楊鈺白了他一眼:“你是宗室,不知道不該好奇的時候不能好奇嗎?如果我們去了,就真卷進這樁案子里去了。”
“……”楚小九能說出紈绔理論,自然懂這個道理,只是他想想又嘀咕,“其實我們早就卷進去了吧?上回在問仙居……”
“是啊,兩次關鍵性線索都是你提供的。”楊鈺面無表情。想起來他都有點納悶,楚小九是自找的,他又是為什么被卷進去?算了算了,只能說自己湊巧撞上了。
“罷了,到這里就夠了,余下的事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他雖不知來龍去脈,但聽張千易和朱繁的對話,也知道此事摻雜了朝政,他一個還沒讀完書的學子,楚小九一個宗室紈绔,委實不好涉入太深。
“好吧。”兩人一起經過這么多事,楚小九對他很信服,老老實實應了,“那我們回去?這么晚你也不好回國子監了吧?回家還得解釋,不如去我家混一晚?”
楊鈺想想也對,干脆應了:“好。”
楚小九都驚了:“你真愿意跟我回家啊?那以后就是一起睡過的交情了!”
“閉嘴!別說得這么難聽!”楊鈺翻臉,“什么一起睡過,你們康王府這么小,還挪不出一張床啊?”
楚小九嘻嘻笑:“有有有,我的床給你睡都行……”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走遠了。
大理寺。
“公主請。”高勉畢恭畢敬。
楚翎也不客氣,在上首坐了,示意他開始問案。
高勉再次拱了拱手,方才轉身看著屋內二人。
“張公子,朱小姐。”他說,“本官今日沒有開堂,差役也都留在外頭,便是不想將兩位視為犯人,我們且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如何?”
大理寺卿無論如何也算高官,便是張朱兩家沒有敗落的時候,他們的父親見了都得禮敬三分。高勉此舉可說是非常有誠意了,張千易心知,要不是公主在此,這位高寺卿不見得會這么客氣。這會兒要是不配合,那就是給臉不要臉。
張千易低頭道:“卑下不敢當,高大人做主便是。”
高勉點點頭,卻先問了朱繁:“朱小姐,太子生前見過你,是嗎?”
朱繁低聲應是。
“什么時候?你找太子作甚?”
朱繁不由看了眼上首的楚翎,卻見她平靜飲茶,身邊的師爺向自己友善頷首,心定了定,啟口道:“那是年中的時候,我受邀去宴席上彈琴,見了太子一面。我知道太子正在清理都水監,便想方設法給他遞了消息……”
她慢慢說來,其中自然有不少艱辛。初時也不肯定太子一定會見她,后來太子到仙樂樓微服拜訪,叫她好生驚喜。
“……所以說,你找太子為了申冤?”
“是。”朱繁忿忿道,“我父親是替罪羊,都水監內部斗得厲害,陛下降罪的時候,判事將我父推了出去。太子接手都水監,我便想找他喊冤,為我父洗清冤屈。”
“你父親是無辜的嗎?”
高勉這個問題,讓朱繁遲疑了一下,最終她回道:“高大人若問我父貪污沒有,那我只能回答,我父不是全然無辜。但若問河堤坍塌是否我父瀆職,那我可以發誓,此事決非我父之責。”
高勉沒有回應,反而轉頭問張千易:“張公子,你說呢?”
張千易答道:“高大人,我們兩家在都水監多年,至少兩代從事水務。能做到監丞這個位置,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上官也不會容許。只能說,不管是我父還是朱大人,錢必然是分了的,但修河也都盡力了。”
這番話還算坦誠,高勉早年在地方輾轉,當然知道水至清而無魚的道理,別人都拿了就你不拿,便會被排斥,做起事情來處處受阻。但他們倆身為子女,是不是為親者諱就很難說了。
這時,上首傳來茶蓋的碰撞聲。
三人轉過去,卻見楚翎擱下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照兩位這么說,你們的父親并不完全無辜,但罪不至此,是不是?”
她的表情莫名讓人害怕,張千易和朱繁硬著頭皮:“……是。”
“這就有意思了。”楚翎輕聲問,“張朱兩位監丞都是一樣行事,為什么當初一個頂罪,一個升了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