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叔叔?”
“哦,剛才這兒坐了個小公子。”
“走了是有一會兒了。”
客人們竊竊私語,中年男人大步走過來,拱手問道:“這位公子,貴家叔叔是怎么回事?”
楚小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你是仙樂樓的掌柜?快點把人找出來!我小叔叔可不是一般人,真要出了事,別說仙樂樓,整個京城都得翻過來!”
來仙樂樓的人非富即貴,且楚小九一看就是權貴家的公子,中年男人倒不懷疑他的話,便問:“不知令叔叔是哪家公子?方才為何離座?還有誰陪同?”
楚小九只說去更衣,身份咬死不說。
這時有人過來跟中年男人耳語幾句,他面色微變,恭敬道:“原來是康王府的小九公子,失敬失敬。”
見他認出自己,楚小九連忙噓了聲,壓低聲音道:“別張揚出去,我這小叔叔第一回跟我出來見世面,要真把人弄丟了,我回去會被打斷腿的!”
中年男人心里一緊。楚小九自己是宗室王孫,他的小叔叔必然也是宗室子弟,身份再高一點的話說不準是個王爵。這樣的人在這里失蹤,處理不好整個仙樂樓都得關門。
“我們這就搜查,把人找到再說。”
“快去快去!”楚小九停頓一下,“不對,我也去!不親自看著我不放心!”
楚翎跟著楊鈺在小巷里穿行。
她繞得頭都暈了,京城怎么有這么多小道?好在路口設有官燈,能大致看清。
繞著繞著,楊鈺在路口停下,陷入猶豫:“這兩條路都有可能,往哪邊呢……”
思考片刻,他問:“公主,左邊出去有一片林子,右邊則是一棟荒廢的宅子,你覺得對方會帶朱行首去哪?”
楚翎沒多想:“我猜右邊。此人進入房間,都沒聽到朱行首的求救聲,我猜他們二人可能認識。現下天氣冷了,朱行首一個弱女子,穿得又單薄,帶去林子受不住。”
楊鈺贊道:“公主心細,那我們就去右邊。”
沒過多久,他們到了楊鈺說的荒廢宅子,楚翎探頭在墻洞處觀看,果然瞧見影影綽綽的燈光。
楊鈺找到破損處,兩小心翼翼擠了進去。
這座宅子應當是大戶人家的舊居,占地極廣。兩人循著燈光,一路走到舊屋處。
楊鈺靠近一看,急忙退回,拉著楚翎避到角落里。
“就在這里。”他用氣音說。
楚翎小心翼翼靠過去,透過窗格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昏暗的燭火下,朱繁跌坐在地,雙手被縛,嘴也被堵著。發髻稍稍有些亂,其他地方還好。
她松了口氣,至少對方不算兇惡。
——到底是誰呢?朱行首的狂熱愛慕者?還是其父的仇人?
很快屋角傳來動靜,綁匪過來了,正是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啞巴。
“唔唔……”朱繁掙扎著,示意對方拿掉她嘴里的布條。
啞巴如其所愿,蹲下來解開布條。
朱繁喘了口氣,終于能說話了:“你干什么?不是不能見我嗎?”
楚翎與楊鈺對視一眼,目中閃過驚異。朱繁這話帶著一絲怨氣,兩人不但是舊識,而且還很熟啊!
此人卻語氣平靜,說道:“大理寺查到我這里了,我逃了出來,就想問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大理寺!這人是……楚翎豎起耳朵。
朱繁面露怒色,喝道:“這個時候知道來問我了?當初我怎么求你的?你死都不肯帶我走。現下我在仙樂樓過得很好,錦衣玉食,無數人捧著禮物求我看一眼,你倒來問我了?”
此人依然從容,既不羞愧,也不后悔,回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有希望堂堂正正帶你出來,當然要忍,但現在不可能了。”
短短幾句話,泄露的信息很多。
大理寺……逃犯……再想到朱繁的身份,楚翎腦子里閃過一個名字。
“張千易!”朱繁大怒,“什么都是你自己決定,還要問我做什么?你我早已一刀兩斷,現在來裝什么情義深重?”
果然是他!
楚翎暗暗吐了口氣。怪不得之前沒看出他有異,張千易雖然出身官宦之家,卻一直在河堤做事,扮成仆役并不違和。
張家和朱家都是都水監的老人,想來他們自小相識?朱家下獄流放,張家也被擼掉……大哥找朱行首了解案情?可張千易為什么要跑路呢?心虛嗎?
張千易偽裝過的面容無法露出更多的情緒,但語氣終于沒那么平靜了。
“阿繁,你自有理由怨我。當初你家遭難,我求過父親,但被他說服了。如果當時強行為你出頭,那么我們張家也要倒霉,徹底斷絕了為你父親申冤的希望。”
“照這么說,你們還真是忍辱負重啊!”朱繁冷笑,“眼睜睜看我進教坊司,看著我們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反正流的不是你張家的血,忍一忍怎么了?結果呢?你們不是一樣倒了霉?”
張千易默然片刻:“是,我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太子,沒想到那么快就被查到。”
太子!楚翎心一緊,果然有大哥的事?
朱繁忍不住,惡毒地道:“實話告訴你吧,是我向太子告的密。你也別怨我,太子查到我這里,我一個弱女子哪能扛得住?當然有什么說什么。”
“你?”張千易終于面露驚訝,“是你說出來的?”
“對,是我!”朱繁冷聲,“我把你家供了出來,叫你父親摘了烏紗,讓你好好一個公子去河堤做苦工!怎么樣,恨我嗎?”
張千易眼神變幻,心情復雜到了極致,最后只是苦笑一聲:“罷了。是我們袖手在先,你吃的苦比我多多了,而且你也沒有誣告。”
他停頓了一下,再問:“總之,我已經不可能洗脫了,也沒法救你出去。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們就此遠走高飛,日后隱姓埋名安度余生。你要是不愿意,我把你留在這里,等別人找過來,你就說是我劫持了你,趁機喊冤……”
他嘆了口氣:“你父親的罪名大概是洗不清了,但要有一兩個高官顯貴同情,愿意從中運作,你就有機會脫離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