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聽他說了半天,疑惑道:“這不對吧?我大哥可是太子,又不是那些小官小吏。查出貪墨頂多下獄流放,謀害儲君不就成大罪了嗎?”
方五耐心解釋:“公主,許多大事就壞在小人物手里。理由可能很荒唐,甚至只是一時沖動,史書上屢見不鮮。比如猛將張飛,就死在小卒手里,沒發生的時候誰能相信呢?”
“哦……”大家都知道嘉和公主不愛讀書,講典故可能不懂,但張飛之死聽書肯定聽過。楚翎恍然大悟:“你說的有理。那就查,按照名單仔細地查!”
方五徹底放心了,重新拿起那冊子,細細說道:“公主,我的消息看著與朱善大差不大,其實有幾處不一樣……”
方五走了,蔣士俊送完人回轉小樓,躬身回稟:“公主,人走了。”
楚翎一邊挑櫻桃肉吃,一邊問:“他心情如何?”
“很高興,一直在感謝臣,說改天要請臣喝酒。”
楚翎笑道:“這頓酒你確實得喝,幫了他的大忙。”
蔣士俊笑罷,問:“他說的話,公主信嗎?”
“為什么不信?”楚翎理所當然地道,“他不就是來取信我的嗎?”
“……”蔣士俊恍然大悟,“不管他是誰的人,這會兒說的肯定是真消息。”
楚翎提醒:“尤其他特意添加的情報。”
蔣士俊想想也是。想釣魚就得放真餌,所圖越大,真餌越香:“那明日臣就去查這個名單。”
楚翎點點頭,繼續吃她的櫻桃肉:“順便把朱善帶上,互相監督,他才吐更多的真話。”
“是。”
楚小九最近春風得意。
先是幫了公主,康王府眾人對他大為改觀。又結交上了楊鈺,時不時到詩會上露個臉,進了京城公子哥的頂層圈子。
要知道,同樣是公子哥,層次也是不同的。
比如他之前混的紈绔圈子,誰見了都要罵幾句敗家子,一出門就被人疑心要闖禍。
哪像現在,一說要會友,他娘主動塞錢,怕他丟面兒。
只是以前的老友們難免說些酸話——大家都是不成器的東西,你怎么能偷偷上進?
“喲,這不是小九公子嗎?今天怎么有空出來啊?我還以為只有楊鈺叫得動你。”
楚小九假裝沒聽懂對方的諷刺,笑道:“國子監最近要月考,楊鈺忙著溫書呢!估計要下個月才能出來。”
“是嗎?你對他的情況還真了解,怎么不叫家里給你也弄到國子監去?日夜都能在一起。”
人家只是說酸話,誰知道楚小九答道:“我爹也這么想的。但我底子太差了,哪考得進去?楊鈺叫我去隔壁書院,好歹多讀點書,再有詩會不至于出丑。”
他說的是上回詩會,人家擊鼓傳花作詩,到他這里憋了句“秋風送黃酒,肚響茅廁急”,當場把人笑到桌子底下去了,從此一戰成名。
與他說話的紈绔本意是取笑,哪曉得楚小九不以為忤,反倒沒意思起來,只能感慨一句:“你還真是……不怕丟人啊!”
楚小九咧嘴一笑。小樣,就這道行也想為難他。這招他可是跟公主學的,公主在太子喪儀上背不出洗冤錄,還不是理直氣壯把桌子掀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來來來,想吃什么盡管點,今天我請客!”配上這一句,場面立時熱鬧起來。
另一個紈绔嘻嘻笑道:“小九,你今兒闊氣啊?剛從你娘那里騙了錢?”
楚小九滿臉得意:“這你就說錯了,我娘現在都是主動給錢!”
“喲,出息了啊!”紈绔們震驚。
“現在你們知道我去詩會混臉熟的好處了吧?”楚小九眉飛色舞。
有紈绔心動,說道:“九哥,你傳授傳授經驗唄!我娘現在摳得很,要點錢跟討債似的。”
“這有何難?”楚小九很大方,問啥說啥,“就我們這家世,沒人指望我們多出息,只要讓家里人覺得我們想學好就行了。我爹特別希望我找楊鈺玩,跟著他隨便學點什么都行。”
“楊鈺為啥帶我玩?就一個字,纏!烈女怕纏郎,才子也一樣。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他好他感覺得出來!人家要讀書?哎呀,再認真讀書,也要玩樂的嘛,他上進的時候沒空理你,等玩樂了想起你就行……”
“你們以為我上次詩會出了丑,回家挨罵?錯!我爹夸我了,還送了我一把灑金扇!為什么?因為我作詩了啊!總比出去喝酒打架好!”
紈绔們恍然大悟:“原來家里的錢這么好騙?”
“這么說的話,我回去得跟大哥好好套近乎……我爹老是拿大哥來訓我,以前看不慣,總跟他作對,每次都挨罵。”
“你傻啊?咱們這種紈绔,又不指望繼承家業,跟家里的大哥杠什么?爹娘不能靠一輩子,但大哥可以!你不成器沒事,不能給當家人添堵啊……”
經過楚小九一番“諄諄教導”,紈绔們有如醍醐灌頂,拍著胸膛道:“九哥,你這么不藏私,小弟今天怎么也不能讓你破費!”
楚小九不在意地擺手:“哎呀,說了請客就請客!你們都別跟我搶,不然我翻臉啊!”
那紈绔想了想:“既然九哥一定要請我們吃酒,那我就請九哥聽曲兒,怎么樣?仙樂樓有位姑娘,琴彈得尤其好,我好不容易才約上,本來想過會自個兒悄悄去……”
“你小子想吃獨食啊!”其他人哄笑,“要不是小九,你都不想叫我們知道。”
楚小九其實對聽曲不感興趣,他現在是和盛班的貴賓,只要他去,小憐香小惜玉隨時都來陪。不過,這事最重要的是交際。他擠破頭也不可能真正擠進楊鈺的圈子,一起玩的還是這群哥們兒,面子得給。
剛想說話,那紈绔又補了一句:“你們別小瞧這位姑娘,太子生前聽過她彈琴,還給了賞呢!”
楚小九一個激靈:“太子?什么時候?”
紈绔想了想:“好像是年中的時候吧,也沒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