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太不是這等人。”商名姝將打聽來的謠傳講給商梓姝,商梓姝一點也不信。
人和人之間講究緣分,商梓姝與陳太太沒有見過幾面,她對陳太太敬佩又喜歡,她生在商家見過不少能當家做主的女人,遠的不說,只說姚老太太就是其中翹楚,她同樣敬重姚老太太,卻生不出親近之感。
“你與陳太太倒是投緣。”商名姝極少見商梓姝能夠這么快認可一個。
“陳員外不會信了吧?”商梓姝不否認,反倒是替陳太太憂心。
“男人于這等事上格外小心眼。”商名姝打聽來的消息,陳員外不止信了,更為這事鬧了許多次要休妻。
陳家在陳太太手里十多年,地位根深蒂固。陳員外又是個只會附弄風雅,紙上談兵的無能之人,陳家人只要想過好日子,都不會殺雞取卵,幫著陳員外對付陳太太。
自然隨著陳津的出現,陳家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
近年來陳員外不鬧休妻鬧和離,更是為表態度搬出陳府,現在就和陳津住一處,陳員外到底是陳家血脈,使得不少陳家人又偏向陳員外。
“他有什么臉面?”商梓姝嗤笑,“陳津不比陳澈年長?”
他們商賈之家,不像官宦權貴,對婚前有個庶長子或者婚后有奸生子嗤之以鼻,卻也是極其丟人現眼的事情。
不若直接把人納回府中做名正言順的小娘,生下來的孩子也不至于成為奸生子。
“這世道對男子與對女子的苛責,由來不能相提并論。”商名姝哂笑。
陳員外弄出奸生子,世人不過覺得是一段風流韻事,陳澈也就身份低一點,仍舊有人愿意給他機會;陳澈若不是陳員外親生,陳太太就是不守婦道,罪該萬死,陳澈將會永遠活在鄙夷與謾罵聲中。
這世道,女子大不易。
因深知這一點,商名姝盡可能對同為女子的人釋放善意,輕易不會趕盡殺絕,如木棉。
從未想過把商氏家業拱手相讓,卻不愿真的與商文姝和商梓姝爭得你死我活。
盡管以她的手腕和心智,商文姝與商梓姝加起來,也不夠在她手下走一招。
“那酒坊郎君隨父母發配邊疆,后有歸來過?”商梓姝想知道這謠言是怎么起來的,和以往純粹好奇心使然不同,這一次商梓姝是真的關心。
“未曾。”商名姝唇邊掀起一抹譏誚淺笑,“他隨父母到發配之地第二年,便意外而亡。”
“陳老頭的意思是陳太太婚前失貞?”商梓姝氣得連一句陳員外都懶得敬稱,他不配。
陳太太嫁給他,倘若真的婚前失貞,他能等兒子都十多歲了才鬧?
這分明是無理取鬧!
好歹夫妻一場,為了什么竟然這般詆毀發妻的名聲?不惜給自己扣上一頂綠帽子,讓親生兒子遭人詬病!
“二姐,陳家水深火熱,你需慎重思量。”商名姝告訴商梓姝這些,還是想最后再勸一勸她。
商梓姝自幼性子執拗,認定之事非要達到目的不可,哪怕是撞南墻,鮮血淋漓她也認。
“三妹,我知你為我,可我還是想試一試。”商梓姝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陳家有陳家是非,我們家難道就沒有?姚家的是非,施家的是非……甚至程家也未必沒有,或許只是不示于人前罷了。”
若因此退縮,她只能不嫁。
“當日陳津你可不是這般孤注一擲。”
“陳津是我不可拿捏的性子,這樣的性子,他若不入贅,我自是要及早抽身。”商梓姝解釋,“陳澈又不同。”
陳澈是她可以拿捏的人。
商名姝見商梓姝主意已定,促成二人的私下見面。
只用了程赦送給商名姝的一壇桂花酒,商名姝就把陳澈騙出來,尋訪高人,探尋如此絕妙桂花酒的釀造之法,再于陳澈尋訪的路上與之偶遇。
“商二娘子,商三娘子,好巧。”郊外遇見商梓姝姐妹,陳澈一點也沒有懷疑,秉持這禮貌,主動上前打招呼。
“不巧,我聽聞你今日要路徑此地,特意與我妹妹在此等你。”商梓姝只差把她們將他騙出來明說。
陳澈愣是沒有這般想,他反而憂心忡忡:“二娘子可是遇到難事?”
在他看來,商梓姝要找他很簡單,上門遞個話,他必定赴約,卻要打聽他的行蹤,這般費事私下見他,必是有不情之請。
商名姝坐在馬車上,緙絲團扇遮住半邊臉,明眸笑意越發顯得濃郁,她忽然覺得陳澈這樣的性子,作為無關緊要的人,竟會覺得及其有趣。
商梓姝無奈扶額,跳下馬車:“你隨我來。”
走了兩步,見陳澈的小廝也跟著,商梓姝頓足:“我有話單獨與你說。”
陳澈才吩咐小廝:“你在這里聽候三娘子差遣。”
商梓姝將陳澈帶到視野開闊的樹林邊,他們能看到商名姝的馬車,他們的談話,以商名姝的耳目,真想聽也能聽見,商梓姝知道,卻沒有想過隱瞞。
“二娘子,你若有難處,盡管開口,我能幫扶必不推辭。”陳澈怕商梓姝不好意思開口,主動提起話頭。
“我沒有難處,我是想問你可有心儀的女娘子?”對于陳澈這樣的人,商梓姝不打算含蓄委婉,他聽不懂。
“啊?”陳澈驚愕萬分,只有純粹的驚愕,沒有一絲羞赧,他只被商梓姝這般神神秘秘又大費周章只為問這么一個尋常問題驚住,壓根沒有望一個女娘子問他一個少年郎這種話,可能有旁的意思方面想。
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商梓姝很滿意,微揚下巴:“那你看我如何?”
兩句話落在陳澈耳里極具跳躍性,剛剛還在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子,轉頭又問他如何看待她,如此明顯的暗示,愣是被陳澈聽得商二娘子說話奇奇怪怪,前言不搭后語。
他認認真真回答:“商二娘子貌美,仗義,博學,剛毅,仁善?”
商梓姝一看陳澈這樣子,就知道他沒有懂,氣得她手中的扇柄都險些捏斷,若不是了解陳澈的為人,她都想轉身拂袖而去。
“誰要你夸我?”商梓姝不由拔高聲音,“我是問你,我給你做夫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