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好似沒有看到程赦進來,專注地翻一頁書。
“今日是我行為有失,還請三弟寬宥。”程赦向程勉道歉。
兄弟之間,自來情同手足,程勉放下書,清明的目光執拗與程赦對視:“二哥,早在我知曉三娘子是我救命恩人之前,你就識得三娘子?”
“是。”
清俊的臉繃起,程勉:“府城郊外你明知龍潭虎穴,非要去闖,你說有人助你一臂之力,是否也是三娘子?”
程赦遲疑,以程勉的聰明,不會猜不到那夜三娘子未歸家……
久等不到答案,程勉心里明了,他的手下意識扶上面前的食盒:“二哥,你是否心悅三娘子!”
程勉突如其來的詢問,驚得程赦下意識要反駁,程勉搶先一步:“二哥,你莫要急于反駁,只會令我覺著你心虛,你仔細想,就在這里想。”
程勉不知程赦對商名姝的心思,他卻知道程赦從未對一個女子這樣上心!
程赦方才那句提醒,他當時沒有領會,商名姝的反應,卻讓他明白程赦是提醒商名姝不要錯過行事的大好時機。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們之間有他不知的事情。
意味著程赦對商名姝足夠了解!
意味著程赦對商名姝的一舉一動格外關注!
他再想自欺欺人,都不敢說這是因著他傾慕商名姝的緣故。
程赦對上弟弟固執甚至有點犀利的雙目,他長嘆一口氣:“三弟,你素來聰穎,為兄不欲欺瞞你,倘若你對三娘子無意,我或許會生出求娶之心。”
有什么在陳勉心中砸落下來,五指捏緊,他眼尾泛紅,撇開臉:“因我先開口,你身為兄長,就要讓著我么?”
“不是讓著你。”程赦聲音低沉有力,“是我對三娘子的賞識源于你心悅她之后。”
“何意?”
“我與三娘子相識于……”程赦將與商名姝的交集全數說給程勉聽,“你說要娶她為妻時,我對她實無好感,我憂心你日后成為她手中的傀儡,后來浮丘峰施大郎一事,我倒覺得她雖狡詐慧黠,卻不是罔顧人命之人,回想那日碼頭上,她招式凌厲,沒有被逼上絕路,斷不會下死手。
郊外之事,她明知有危險,幾次能獨自逃生,還是一再折返相助于我,我才覺著三娘子心底有所堅守,她不缺道義,這樣與你最是相配不過。
我對她僅限于這般贊賞,尚未生出男女之情。”
程赦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他哪里是輕易為女子動情之人?
他心思比商名姝更復雜,想要入他心,非得朝夕相處不可。
倘若沒有弟弟心儀商名姝,以他如今對商名姝的欣賞,他或許愿意求娶,自然也要看商名姝愿不愿嫁,倘若商名姝拒絕,他也不會糾纏。
這點好感與欣賞,還不足以讓他費盡心思。
程勉臉色稍霽:“我不是要逼二哥與我擔保,我心儀三娘子,三娘子那般美好的女娘子,不會只有我一人心儀,二哥便是心儀也無妨,你我大可同時向三娘子表明心意,無論三娘子選擇誰,我都盼著不傷你我兄弟之情。”
話說開,兄弟之間沒有隔閡,程赦才說:“我與你同時向商三娘子求娶,她必定會擇你。除非……”
程勉還沒有上揚的唇角僵住,急忙追問:“除非什么?”
“除非你落榜。”程赦欣賞商名姝不假,但不得不實話實說,“便是你落榜,商三娘子也未必會嫁給為兄。”
商名姝看他兄弟二人的目光是一樣的清明,沒有半分綺思,他尚且對商名姝有欣賞之心,商名姝對他只怕唯有嘆服之意,不過是程勉符合她擇婿的目標,她才會多用幾分心。
“這世間哪個女子不想嫁個有權有勢又心悅她的良人?”程勉一點不覺得商名姝涼薄和勢利,能選好的為何要低就,這不是自尋苦吃?“自古低門娶婦,高門嫁女。我若不能光耀門楣,大丈夫不能使夫榮妻貴枉為人夫!
三娘子身為女娘子,我與她尚未談婚論嫁,她謹慎守心,是傾柯衛足。似她這般才是女娘子典范。”
一提及商名姝,程勉臉上笑意不止,雙目熠熠生輝,在他眼里商名姝無一處不美好。
程赦跟著點點頭,拍拍弟弟肩膀,語重心長:“秋闈不足半月,你好好溫書,秋闈不中,商三娘子另擇佳婿,你莫要哭。”
“二哥備好禮,且等我中舉,與大哥一道去為我提親!”程勉胸有成竹。
他想好了,等他中舉就先定親,來年春闈他全力以赴,能金榜題名,他立刻回來與商名姝成婚,若春闈落榜,他再備戰三年!
他一定要讓三娘子成為誥命夫人!
佳人似明珠,理應居于高位,令世人仰觀。
商名姝回家就拉著商文姝好一陣私語,商文姝辦事麻利,朝廷整頓的風剛刮到徽州,安排好的人就告上府衙,知府響應朝廷審理的第一起關于整頓商戶的案件就是王氏米行私下交易大批米糧的案子。
朝廷的意思不止要保護商戶,同時也要嚴懲不奉公守法的商戶,由于證據確鑿,何知府在原本應該杖責六十的處罰上加了二十,同時罰銀錢一萬緡,王員外是被抬著回家。
施厚瓊的消息不會比商名姝慢,他行事謹慎,與王氏對接有牙行介入,沒有把他一道拉下水,但他們是出頭鳥,朝廷整頓之風轟轟烈烈,導致沉海之糧的事情傳揚極其廣泛。
甚至黃氏米行的當家人捧著銀錢親自到施家茶行要把剩下未贈出的米糧買回去……
這一舉無疑是把施家架在火上烤。
施厚瓊都不得不丟下籌備的文人雅集親自去杭州賠禮,宣揚他不知米糧來源,他已經購置一批新糧挨家挨戶賠禮,換回沉海米糧。
“真是大快人心,他施家先前賺得多得意,如今賠得多滴血!”商梓姝知道施家倒霉,每天眉開眼笑。
“我也沒想到,此事會鬧得如此大。”商文姝同樣喜形于色。
商名姝撒一把魚餌,望著爭相奪食的魚,不發一言。
這樣的小事能鬧這么大,不過是有人推波助瀾,他們要百姓的目光不再盯著晉商告有人假借朝廷官員斂財之事。
商名姝一早就知道會如此,這才積極布局讓王氏米糧之事第一個被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