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放尸體的房間冷颼颼的,一名男子見到薛寒忙問好:“大人。”
男子是薛寒手下,對驗尸頗有經驗。
“怎么樣?”薛寒大步走過去,掀開蒙蓋尸體的青布看了一眼。
“回稟大人,死者喉中干凈,未見煙灰等物,依小人判斷,并非死于火燒,而是在此前已經死亡……”
薛寒聽著手下所述,微微點頭。
這與他的判斷相符。
因為加強了太子居所這邊的巡視,火勢才起就趕過去了。火往上竄,太子受困高樓,這守樓的內侍卻有足夠機會逃生。
這樣看來,就是有人殺死守樓內侍,縱火燒樓。
薛寒離開尸體停放處,喊來胡四:“守樓內侍的訊息收集好了嗎?”
“大人,這里。”胡四把冊子遞過去。
薛寒翻看過,去見薛全。
“寒兒有事?”
“經過查驗,守樓內侍在火災前已經身死。”
薛全臉色一變:“這么說這場大火不是意外?”
薛寒肯定點頭。
“其他線索呢?”
“孩兒讓手下查問了死者情況,這內侍原在宮中當差,此地行宮建成后就調來,一直負責守摘星樓……”
“多年前就離開京城,在這邊無親無故,聽來并無疑點啊。”
“是。”
薛全抬了抬眉:“行宮這邊的宮人雜役白日當值,下值后并不會留在太子居所,應該沒有動手的機會。”
不光太子居所,靖平帝那邊更是如此,一入住用的還是平日用慣的,行宮這邊的人是沒資格靠近的。
“在沒進展之前,內侍死因就不要稟報到今上面前,惹今上煩心了。”
“父親——”
薛全睨了薛寒一眼,面露不快:“怎么,為父做不了皇城司的主了?”
“孩兒沒有這個意思。”
“太子居所起火本就引得人心惶惶,若讓人知道并非意外,豈不亂了套?”
“可今上那邊——”
薛全面臉色微沉:“為人臣者要為君分憂,而不是為君添憂。除了這名內侍死因有疑,一場大火燒沒了各種痕跡,想要深查下去就要把太子身邊的人查個底朝天。寒兒我問你,這樣的動靜皇城司能擔下嗎?太子殿下樂意見到嗎?到最后要是什么都沒查出來呢?”
薛全一連三問,薛寒沉默著。
“寒兒啊,很多時候多做多錯,不要把本來的功勞最后變成過錯。為父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不會害你的。”
“孩兒知道了。”
“去吧。”
薛寒往外走,微不可察揚了揚唇角。
這個結果他有預料,是養父會做的選擇。
“薛大人。”
薛寒拱手:“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走過來,神色親切:“薛大人為何心事重重的樣子?”
薛寒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走在薛寒身邊,溫聲道:“薛大人的盡心吾看在眼里,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
薛寒遲疑了一瞬,壓低聲音:“守摘星樓的內侍并非死于火燒……”
太子腳下一頓,看向薛寒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
這樣的內情,薛寒并不需要向他透漏。而大火不是意外,說明是奔著他來的。
誰會要他性命?
這就太難說了,雖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觀史上,君父要兒子性命的不是沒有。這不是說他懷疑父皇,而是薛寒對他說這話的難能可貴。
“多謝薛大人提醒。”太子正色道。
害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身邊,無論是皇城司還是其他衙署很難大張旗鼓查下去。但對他來說,從此有了防備是最重要的。
弟弟們或是早夭,或是年幼,他以為他這個儲君當得安穩,原來并不是。
這大概就是一場歷經生死的大火給他帶來的收獲了。
太子看一眼身姿筆挺的少年,眼底有著笑意。
他還年輕,薛寒也還年輕。
在以前,薛寒對他來說就是薛全的養子,薛全在宮外的耳眼。而對以后,他很期待。
“見過太子殿下。”一道女聲傳來。
太子看過去,笑問:“秋六姑娘又進宮來看望秋美人?”
“是。”
“那去吧。”
秋蘅垂首站在一側,等太子走過,與薛寒目光相碰,沖他揚揚唇。
薛寒也不由彎了唇角。
一直留意秋蘅的內侍見到這一幕,無語望天。
這個秋六姑娘,真是讓人不知說什么好。
他覺得她對太子殿下有心思,居然又與皇城使薛寒眉來眼去,他最看不慣這樣的。
可要說起來,這丫頭還救了他一命。
這內侍就是劉棋,因為嚼舌秋蘅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去摘星樓時服侍在身邊的換了另一人,而那名內侍在火中逃生時失足跌落而亡。
劉棋眼神復雜看秋蘅一眼,隨太子離去。
“六姑娘來了。”鄭玉熱情迎上來。
同樣是內侍,看到秋蘅的心情完全不同。
見到秋美人,秋蘅行禮:“姐姐。”
秋美人拉秋蘅起來:“還以為六妹今日不過來了。”
太子居所起火這么大的事,后宮自是傳遍了。
“想著姐姐昨夜或許沒睡好,就沒有上午過來。”
每日進宮見秋美人是過了明路的,秋蘅自是不會放棄這樣光明正大出門的機會。
摘星樓這場火,她還想問問薛寒。
走完見秋美人這個過場,秋蘅出宮去,就看到了薛寒。
秋蘅走向他,直接問:“薛大人,昨夜那場火有查出什么嗎?”
“是人為……”能及時救出太子離不開秋蘅的提醒,薛寒沒打算瞞她。
“這么說,是有人想要太子性命啊。”秋蘅撥弄著腰間流蘇,喃喃低語。
原來書上所載這場大火不是意外,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謀害儲君的人會是誰?
“薛大人不會放棄調查吧?”
“不會,但不一定有結果。”薛寒眼中是葳蕤草木,天高地闊,“這場大火掃了今上興致,恐怕很快就要回京了。”
“出來這么久,回去也好。”
這一場秋獵之行,總算有驚無險,做到了要做的事。
“薛大人,等回到京城,想拜托你幫我找一個人。”
“什么人?”
“一位道長,教我做香佩的人。”
她曾拜托凌大哥尋找先生,可惜沒有找到。論找人,皇城司或許容易些。